环视四周,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的灌木,并没什么奇怪,树丛中微微的动静却让她警惕起来。
她细心地留意着四周,握紧手中弯弓,耳边忽然响起野兽的嘶吼,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野兽的叫声。
闻人楚楚惊得眼眸滚圆,终于看清远远奔来的野兽。
这次出现的不是一只老虎,而是一群!当中的那头比她刚刚射杀的还大还矫捷,旁边还有不少豹子野狼,全是成群结队黑压压一片。
眼前的景象让闻人楚楚两眼发黑,即使这里有猛兽,也不该有这么多聚在一起,又不是动物集体开会。可这猎场上的野兽见到猎人,不是该逃窜吗?为什么会大堆大堆地冲她而来?她身上又没什么特殊记号供他们辨认!
怎么办?就算她将自己身上的箭都用完,也杀不完这么多野兽。
她猛地拨转马头,跑!
耳边风声呼啸,身后野兽的嘶吼声几乎能将她的耳膜震破,周身飘荡着浓郁的香气……等等,香气!闻人楚楚强迫自己停住思绪,心头战栗不休。
这不是自己身上的气息,更不是胭脂的香味,之前也没有察觉,此时,那种奇怪而陌生的香气竟越发浓烈。
她心弦绷紧,心中冰凉:衣服被人动过手脚!
她听温九箫提起过,是有种香料能够吸引野兽,而且这种香气很特别。只有混在人的身上,借助人的体温烘烤才能散发,且体温越高香气越浓烈。这种香料稀少罕见,染在衣服上自然不可能是巧合。对方的目的……
她穿上这件衣服是临时起意,事先没人知道,自然不会有人害自己,那这么说,原先想害的是……
来不及多想,她只能赶紧跑。
身后腥风扑近,闻人楚楚全身一凉,只觉眼前发黑,那热烘烘的气味浓重的虎身已当头压下。
完了,这下死定了。
银黑两色光芒突然在眼前亮起,劲风扑面而来,挟来璀璨华光,似流星在千万光年外一闪已飙至眼前。
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华丽的碧光在眼前一闪。
银光如匹练般在眼前拉开,天地间光芒大亮。
亮到睁不开眼。
闻人楚楚立即闭眼,却仍努力睁开一丝眼缝,试图看清状况。
衣料拂面的感觉轻软,如太液池里荡漾着一池幽香的碧水,携着清浅的栀子香,永夜般静谧的黑在眼前横曳而过,淡银色凤尾竹叶纹瞬间掠过。
闻人楚楚只觉身子一轻,已被人揽住腰跃开,等她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背上,面前双骑将她挡得密不透风。
是温九箫和闻人岚峥。
闻人楚楚全身一软,差点热泪盈眶。
死里逃生各种激动。
“楚楚,你这马真不错,遇上兽群不但没腿软,甚至还敢和野狼搏斗。”黑衣如夜的温九箫浅笑,不乏惊奇地多看两眼追宵。刚才小丫头吓得不敢睁眼,他可是将这马撅起蹄子试图踢开扑上来的野狼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让他很是惊讶一把。
惊魂未定的闻人楚楚连话都不想说,转头看向兽群,一愣。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野兽尸体,一头老虎头上插着一支碧玉钗,钗子大半入骨,只有一点点露在外面,她之所以还能认出来,是因为那钗子是自己的,刚才那道碧光就是这碧玉钗?玉质轻软易碎,她家师父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地用碧玉钗击穿差点逼死她的老虎的头骨!
心头丢人之情油然而生。
目光再一转,她两眼发直。
箭矢银光如电,空气中连淡淡的气痕都看不见,只听见弓弦翻飞的声音,那大群野兽瞬间就死了七七八八,可看她老哥那表情,就像是将牙签插进西瓜当中那么简单。
闻人楚楚差点泪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温九箫含笑微微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眼神带着淡淡的冷,声音低而轻,连旁边的闻人楚楚都听不大真切:“如此箭术,难怪……”
“师父你不帮忙吗?”闻人楚楚呆呆地问。
温九箫语气坚决,“不用,他能解决。”他懒惯了,能不出手就坚决不出手。目光瞥过很快被杀光的野兽,他摇头,觉得箭中箭这种箭中神术用来打猎简直是浪费,用来对付绝顶高手还差不多。
眼见所有的野兽无一例外都是冲着闻人楚楚而来,温大国师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消失,“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正巧此时,解决所有野兽的闻人岚峥也策马到她身旁,脸色阴沉。
闻人楚楚低着头不敢看老哥的表情,低声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一遍。
两个男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你先把衣服脱下来,回去再查。”闻人岚峥语气清淡。
闻人楚楚脱下骑装,一声不吭地往回走。
回到行宫,立刻有人请来兰倾旖,听到经过的兰倾旖倒抽冷气脸色发白,拉着闻人楚楚仔仔细细再三询问,确定她没事才放下心来,“还好没事。”
“你好好想想,何人曾接触过这衣裳?”闻人岚峥面无表情。
兰倾旖仔细回想,“这衣裳是今早才送来的,送来以前我不知道,送来后只有我和玉琼玉珑碰过,她们都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只有可能是在送来之前动过手脚。
一群人面面相觑。
“皇上,请恕微臣多嘴,这件事私底下小惩即可,闹大对谁都不好。”温九箫语气冷淡。左不过下手的人就那么几个,宫中妃嫔包括兰倾旖也才十六人,就算挨个调查也能查出来,但这件事背后牵扯的朝臣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现在还不是和那些人翻脸的时候,不然也不会留着那些妃子在宫中呆到今日。
闻人岚峥不语。
“内廷之事,外臣不宜插手,微臣告退。”温九箫深施一礼,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兰倾旖,拉着闻人楚楚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给他们小俩口一点时间,还是别在这里碍人家的眼了。
兰倾旖瞥过沉吟不语的闻人岚峥,心中叹气,“走吧,雨澄殿里还要设宴招待明宜公主,别误了时辰让人笑话。”
第五十六章 喜脉
雨澄殿里,闻人行云正兴冲冲地和仁亲王说着自己的收获,全然不知一刻钟前猎场惊魂的那一刹。
陆续有人进殿入座,殷凤辰不见温九箫的身影,想到刚刚他急急忙忙离开,心里有些不快,尤其在发现闻人楚楚也不见踪影时更加不快。
片刻后,温九箫和整理好的闻人楚楚结伴而来。
看着两人并肩同行的身影,她目光微冷。
闻人楚楚的这段小插曲知道的人很少,闻人岚峥和温九箫发现闻人楚楚不见踪影时都是单枪匹马找去的,也来不及叫人,都是艺高人胆大,现在人已平安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即使算账也会等回宫后。
但殷凤辰还是能从她换过的衣着上猜出一二。
目光在闻人楚楚脸上落了落,她的眼神很有力度,带着几分嘲弄。“长公主身体可好?”
闻人楚楚笑意不变,礼貌而客气地答:“本宫自然是极好的。”
“哦?是吗?本宫倒觉得长公主不怎么好。长公主至今还要躲在温国师的庇护下生存,需要国师寸步不离地守着,不然就会出事。这样的性格,以后出嫁怎么办?总不能让国师陪嫁吧?不过长公主年纪尚幼,想来还不到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殷凤辰眉眼微弯笑容含蓄,意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差明说问人楚楚这辈子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闻人楚楚自然听得出来,也不过一笑而过。“有人庇护是好事,总比想找人求助总比没有强。不过明宜公主你精明能干,想必是不懂这些的。本宫也的确年轻缺乏经验,自然还做不到公主这般自力更生。”
打嘴仗谁不会?你说我小,我就可以反过来说你老。年龄摆在这里,你想不认都不行!
殷凤辰目光微冷,女人都讨厌别人说自己老,她也不例外。最郁闷的是,她都没法反驳。谁叫她的确比闻人楚楚年长?
“自力更生是好事,就怕离开旁人无以维生。”殷凤辰若无其事道:“毕竟没人会喜欢拖油瓶。”
这回轮到闻人楚楚心里长刺,她双唇微抿,打算反击回去却被往这边来的沈瑜拦住。
“两位殿下安好。马上就要开席,两位不进去吗?”礼部尚书风度翩翩地插话进来,一下子就将这事变了味,女人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秘争斗总不好意思当着八竿子搭不上关系的男人的面展开吧?她们的颜面还要不要?
两个女人都觉得丢人,也不好再争,各自冷哼一声,相互丢过两个示威的眼神分道扬镳。
“多谢沈大人。”闻人楚楚裣衽为礼。
很简单的话,但她相信沈瑜能听懂。
沈瑜也的确听懂了,微微一笑颔首示意,“长公主请。”
温九箫瞟一眼沈瑜,觉得这人的确够阴魂不散的。要他多什么事?有自己在,会让楚楚吃亏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觉得没意思,自顾自走了。
眼见殿上的人来得差不多,殷凤辰微笑着开口:“今日狩猎收获颇丰,本宫甚为欣喜,适才猎到一只好鹿,听说鹿血最为补气养颜,特意用滚酒兑过,带来与诸位娘娘和长公主分享。”她打个眼色,立即有侍从送上鹿血。
这场宴是为殷凤辰而设,闻人岚峥拒绝宣国提亲,在其他方面自然有所退让,政治人物之间的交易本就充满妥协。所以对殷凤辰的某些举动,他也不会太过计较,当然,原则问题决不妥协。何况人家言辞举动都没半分不妥,他总不能说我宫中妃子娇生惯养胆子小,估计大半都喝不下去鹿血吧?黎国的面子还要不要?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被下颜面也不会下多少,他多的是办法找回场子。
血淋淋的鲜红鹿血,立即让不少妃嫔小脸发白面露怯色,即使兑过滚酒,依然血腥味浓重,这些在家里连杀鸡都很少亲眼看见的大家闺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怕。
闻人楚楚面不改色端过碗,喝了。
兰倾旖瞥一眼目光傲然中隐有不屑的殷凤辰,心中冷笑:一碗处理过的鹿血算什么?她连动物尸体都生吃过。
她浅浅抿过几口放下碗,目光掠过其他人,她们这几个高位妃子都喝了,正三品以下的也有两三个多少抿过两口,其他的都没碰。
至于长公主大长公主那边,也只有少部分人喝过。最豪爽的是闻人楚楚,一碗饮尽,就是不知道赌气的成分占几分。
她在看,霍芷晴也在看。两个女人的目光不经意撞上,又很快各自挪开。
这个结果殷凤辰其实有点意外,当然她不会表露出来,仿若无事人的揭过这茬,宫宴依然进行得热热闹闹。
宫宴最热闹的时候,兰倾旖悄悄和闻人岚峥打过招呼,偷偷离开宴席,往内殿深处而去。
今天内侍宫女大多集中在前殿,后面人静声稀,只有成片的桃花树层层簇簇绽放娇艳,胭脂云霞,落英缤纷,在芳草鲜美的假山湖畔显出热闹繁盛的姿态。
她慢慢走到树下,扶着树干站稳,胃里阵阵翻滚,她脑子有点晕,连忙抽出金针刺中穴位,将鹿血吐出来。
刚刚的鹿血,她不得不喝,但她没咽下去,一直用闭穴的办法堵在喉咙。
鹿血是好东西,但对如今的她来说不是好东西。有孕的女子用不得——对胎儿不利。
她以为自己可以撑到宫宴结束,但她低估了孕妇对气味的敏感,血腥味刺激,她撑不到那时候。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已有身孕。虽才不到两个月,但要注意的事已有很多。头三个月小产的可能性太大,她冒不得险。
她靠着树干,默默地站过一炷香,才感觉胃里没那么难受,收拾好仪容强打精神回席间。
回到宫中时已是深夜,兰倾旖面带倦容精神不济,简单梳洗后直接睡下。
闻人岚峥却没睡,他坐在灯下看着她沉静的睡容,仔仔细细回想她最近的状况,心情复杂。
既希望又不敢抱希望,他有点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办。
他呆坐半晌,直接去找那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也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家主子最近的小日子可有按时来?”
玉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种事他一个大男人是怎么好意思这么坦然地问出口的?真是……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脑子里纠结这事,她呆呆地答:“主子的月事已迟大半个月……”她猛的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
“怎么?你们竟然没注意?”闻人岚峥面色微冷。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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