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翻卷不休的云霾,冷笑:“我敬慕你,但我更恨你!你可知你的存在毁了多少人的一生?”
宫女低垂着头,“娘娘,您不必太妄自菲薄,毕竟后宫的大权掌握在您手中!”
“后宫大权?哼!掌握在本宫手里?”霍芷晴脸上露出复杂的冷笑,平素的雍容风范再无法维持,眼底流露出一丝狠厉的怨毒,“你以为,皇后之位为何虚悬?当年若非她不肯要,这个后位,怎么会至今还空着!”
宫女看着她冷厉的目光,打了个寒战,不语。
“你当她真是好相与的?那么多人对她恨之入骨,却从来不敢流露半分,只能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连陆航以帝王之尊都不敢杀她,你以为是为什么?为何她在云国被逼到山穷水尽,还能顶着为国家和平尽力的美名,收获一国民心如愿嫁给皇上?你当真以为她是简单人物吗?这样的人无论男女,百年难出其一。本宫比谁都想杀她,可本宫不敢。以卵击石的事情本宫从来不做,等着吧,会有那么一天,本宫会等到她生出破绽的那天。”霍芷晴喃喃自语,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赫连若水,你再强,也只是个女人。而女人的弱点,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
你等着!
绕过一丛碧玉竹,兰倾旖踏上石桥,站在拱桥顶端看着桥下流水,眼中露出浅浅笑意。
“小姐不担心吗?”玉珑轻声问。
“担心什么?”兰倾旖折了枝枯木在手中把玩,问。
“晴贵妃刚才隐忍太过。”玉珑答。
隐忍太过的人,是藏在暗处等着趁敌人露出死**时给出致命一击的毒蛇。
能忍能狠的人才最可怕。
“我本想试探她的心性,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毕竟是个结果。”兰倾旖唇角绽开一抹笑,“一味的求稳妥,有时候反而会使机会溜走。她若是现在动手,我倒还高看她一眼。可惜……”她扔开枯枝,意犹未尽地摇头。也不知是在可惜自己,还是他人。
玉琼怔了怔,模模糊糊地想到一些,心里暗暗松口气。
这样也好,至少能过几天轻松日子。
“你轻松不起来。”兰倾旖斜眼瞟她,声音微冷。“这宫中可不是只有霍芷晴一个女人!”
玉琼心中一惊,忽然想起自家主子,是出了名的水晶琉璃心肝,在她**迥彻的目光前,自己多动一根眉毛,都有可能被她猜出心思。
兰倾旖一笑,神色略显兴味,又隐隐有些萧索,“世间的男人都看不起女人,觉得她们是附庸,却不知道女人是天生的阴谋家。她们心思细腻而心机深沉,因体质限制,她们比男人更能**思在阴谋诡计上,可惜拥有的机会太少,导致起点太低目光太浅,永远只能看见一家一户甚至是一个男人,否则说不准就要改写历史了。”
玉琼垂眸,隐隐觉得主子的情绪不对,似乎是……怨愤?
兰倾旖的目光掠过远方层层叠叠的宫阙暗影,神色平静,她的心里并没有玉琼想象中的失落烦躁,只有淡淡的自失。
“主子?”玉琼试探地唤了声。
“我没事。”兰倾旖淡定如常。
“还去龙泉宫吗?”玉琼硬着头皮问。
“不去了!”兰倾旖转身。
她现在见到闻人岚峥,也是沉默不语,还要让他为她担心,操心国事之余还得分神照顾她的心情。何必?还不如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送走闻人行云,闻人岚峥才有空回头询问万雅。“她最近如何?”
万雅垂下眼睑,“一切正常。”
闻人岚峥点头,总算放下一半的心。“那个宫女最近可有与人接触?”
“与内务府一个管事有所接触,不知道递过什么东西,没看见,也查不出来。”万雅的语气隐隐懊恼。
“知道有问题就够了,继续盯着。”闻人岚峥淡然道:“你那边人手可够?可要朕另外调派隐卫助你?”
说到正事,万雅态度严肃。“皇上请放心,奴婢能够处理,就不必另外加派人手了。”
“嗯!”闻人岚峥满意点头,笑得森然,“我黎国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若想找死,就尽管来!”
万雅垂眉敛目,不敢应声。
闻人岚峥推开折子,神态漫不经心。后宫中的事他素来不在乎,也懒得过问,“容闳可有什么回报?”
万雅正色道,“云国皇室的飞鹰卫已经潜入我国,人数尚未查清,钰贵妃娘娘从入宫后便毫无动作,深居简出,偶尔和羲和长公主串串门,她宫中的那个二等宫女经查为飞鹰卫第三分队队长,专司情报暗杀。”
“先留着。回头朕自有法子处理。”闻人岚峥顿了顿,淡淡吩咐。“内务府的那个先去慎刑司走一遭,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是。”万雅垂下的嘴角多了抹笑意。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
阴沉沉的天空中聚集着层层铅云,如淡灰色的雾霾压在人心头,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兰倾旖懒洋洋斜倚在窗棂上看着远天出神,目光久久地落在国土之北的天空上,眼中满是奇异的向往。
闻人行云坐在软榻上,津津有味地品尝凤仪宫独有的点心粥品,觉得偶尔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也不错。“兰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看天空。”兰倾旖微微含笑。
皇宫这般压抑逼仄,不看看天空让自己的目光远一点,她的日子,恐怕要越发局限。
房中添有火盆温暖如春,她关上窗,转身在铺毛毯的软椅上坐下,看向闻人行云的目光带着欣喜和满足,“我还以为你要除夕才回来。”
闻人行云嘿嘿直笑,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我知道,你不是甘于平淡的孩子。”兰倾旖随口问。
“我想从军。”闻人行云斩钉截铁地道。
兰倾旖一怔,随即失笑,“这样也好,就怕你皇兄未必会答应。”
“皇兄已经同意了。”闻人行云满脸喜色,眉飞色舞地把东暖阁里的对话说了一遍,眼里闪动的亮光直要灼伤人心。
兰倾旖含笑看着,觉得年轻就是好,有广阔的天空任由他们去闯荡。“去吧!小鹰总要飞出去搏击天空直面风雨的,让你顺着他人安排好的路走,只怕你会怏怏而终。”
闻人行云目光一亮,“你也支持我去军队?”
“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兰倾旖眉目淡漠。
“皇嫂你真好!”闻人行云感动得两眼亮闪闪。
兰倾旖失笑,故意道:“难道我不支持就是不好了?”
“都好!都好!”闻人行云干笑,试图蒙混过关。
兰倾旖好笑地瞟了眼滑溜溜的小子,“你这伶俐劲用在你皇兄身上,他估计就不会再担心你吃亏了。”
闻人行云顾左右而言他,“皇嫂,你这里的花茶味道很不错。”
话题转移得很生硬,兰倾旖却很配合,“喜欢等下就让玉珑给你备些带回去。难得你回来,用过晚膳再走吧!”
第十一章 旁人谁说谁死
送走早朝的闻人岚峥,兰倾旖也没有再睡懒觉的心情,干脆收拾好去练武。
今天难得的天气放晴,姗姗来迟的阳光绚丽地铺满大地,为宫阙金殿镀上华美的锦绣,绵延铺展到天涯。
她练完一个时辰的剑,吃完早饭,搬着藤椅到院子里看书。
看的是史稿,仁亲王主持编撰的各国通史,用词精炼简洁,记叙清晰分明,评价也公允客观。
她心里有些赞叹,觉得仁亲王的确很适合干这活计。
文华传百世,千秋铸史名。他的理想,绝不是一种空话。
看着那简短字句,想象着那些光耀千秋的人的风姿,她神色微微恍惚。
浮生百年,匆匆一瞬。百年后她在史书上会不会有一席之地?
心里突然生出萧索之意,她放下书,抬头看向云天之外,却怎么努力也看不穿那片天地。
云天之外,会有什么?另一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
灿烂的阳光照得身上暖暖的,连花圃里的山茶都因此显得格外精神,她突然升起出去走走的念头。
她没有串门的心思,加上喜静,身边只带着玉珑和玉琼,往御花园而去。
白石亭台,青石小径,小径尽头一簇簇三色茶花开得茂盛,纯白淡红艳红三色糅合,清丽娇艳,烂漫如云霞。
亭上垂白金丝帘幕,帘幕上绣黑金双龙,隐约可见躺在藤椅上的人影。
红泥小火炉上正煮着茶,清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缓缓从鼻间流淌而过,沁人心脾,让人感到一阵舒爽。
临水而建的亭子前,轻柔如流水的琴声静静飘散着,七八个女子身着粉色流云水袖,正舞步翩跹,迎风起舞。
亭子外站着几个宫女太监,垂眉敛目神态恭敬。
亭子里,茶香飘散,盈满衣袖。
闻人岚峥躺在软榻上,双眸微闭,神色宁静。
太监总管王谦站在亭子外的鹅卵石小道边上,看着似已沉入睡眠的闻人岚峥,心底微微一松。难得忙碌好几天的皇上能好好休息一下,他可不能让人来打扰。
可惜,他这阵地没能坚持多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轻快的脚步声就打破此处的宁静,闻人行云朝这边走了过来。
“老奴见过十六殿下!”王谦连忙给他行礼。
“王公公免礼平身。皇兄呢?”闻人行云道。
“皇上他……殿下,皇上他刚刚睡着,这几天一直没怎么歇息……”王谦有些迟疑地望着闻人行云,讷讷道。
“那……”闻人行云一怔,“那本殿改日再来。”
“王谦,让他进来。”平和的声音传来。
“坐!”闻人岚峥指了指身边的位子,淡然开口。
闻人行云神态自如地坐下,“今日天气不错,皇兄怎么不出宫走走?”
“怎么?又呆不住想出去玩?”对他的顽劣,闻人岚峥心知肚明,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嘿嘿。”闻人行云眉眼忒贼兮兮,凑到他皇兄身边,陪着笑满脸讨好,姿态放得低低的,斟酌道:“皇兄,咱们商量个事怎么样?”
闻人岚峥瞅他一眼,“什么事?”
“我想换个先生。”
“行!”闻人岚峥答应得爽快至极。
“真的可以换?”闻人行云眼睛发亮。
闻人岚峥瞟他一眼,“真的可以换。”
闻人行云兴奋得嘻嘻连声,闻人岚峥漫不经心地道:“换成朕亲自来教你。”
“……”半晌,闻人行云满脸严肃,正色道:“皇兄,我觉得,上书房里的方老先生不仅是是饱学大儒,更难得他人品端正学问一流,风骨清傲不畏权贵,堪称一代楷模。能得这样的人才亲自教导,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能把他换掉呢?不成!不成!别说换掉了,就算少听他老人家一刻教导,也得成为我一辈子的损失!”
闻人岚峥从茶杯边缘上抬起头,瞟了眼胡话一圈圈的小子,也不点破,“好极,为免你这辈子损失太多,你等下就去上书房上课吧!”
“……”闻人行云欲哭无泪。
“噗哧——”轻快的笑声玲珑如珠地传开,“好可爱的傻小子!”
“谁?”闻人行云立即蹦了起来。
闻人岚峥手指一抖,杯中茶水飞洒开来,阳光下折射出淡淡七彩光芒,光灿如锦般拉开绚丽的弧线,似春风远渡十万里,抚在眉端。温柔迷离而又迅疾凌厉地扑向亭顶。
“你……”亭顶那人似乎没料到他突然出手,声音又急又怒,却只说了一个字就闭嘴,显然是措手不及之下,正全力对付这一击,没空骂人。
刀剑铿锵声响成一片,四周值守的侍卫齐齐出动。
“退下!”闻人岚峥摆手。
“你还不出来?”
水蓝色影子轻轻飘落,钗横鬓乱,脸色微红,头上微微见汗。她恼怒地瞪着闻人岚峥,使劲磨牙。
“记得,他是朕的弟弟。”微笑注视着面前女子的狼狈囧态,闻人岚峥语气温柔而目光森凉,“朕可以说他傻说他顽劣说他不堪造就,不代表旁人也可以!旁人谁敢说,谁就去死!”
最后四个字声音骤冷,清晰果断得如白钉子钉入乌木。
铺天盖地的杀气当头压下,压得穆佩蓉全身一颤。
刹那间他看她的目光深邃而平静,如暴风雨前的深海,找不出半分玩笑的痕迹。她忽然觉得,这一刻他是真的会杀了她。
不过还好,那让她几乎窒息的杀气很快收回去,他重新倒杯茶,端坐浅呷,姿态飘逸如轻云出岫,仿佛那一刹的阴冷杀气只是她的错觉。
穆佩蓉却再没有藏身亭上的轻快骄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