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女主子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地对十六殿下下杀手吧!”容闳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朕不担心她会对十六下杀手。朕担心十六犯傻!”闻人岚峥叹气。
“主子您的意思是……”容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被脑中疯狂的猜测吓到了。
不会吧?难道十六殿下竟然会让那支军队出兵攻击嘉水关?
“这是特殊情况,他如果要出战,理由也是可以成立的!”闻人岚峥提醒。
容闳倒抽冷气的声音山响,忽然想起十六殿下出京前是拿过金印的,他又恰好在北地,那支军队也是从北地抽调的驻军,他还真可以调兵。
如果对手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他要对付的是云国双璧,两个可怕女人的联手。她们十余年的赫赫威名可不是摆设。这绝对是他踢不动的铁板!
“属下这就让人八百里加急传令他们原地待命!”他一溜烟撒开脚丫飞奔出去。
九月二十六夜,黎军偷爬城墙,试图偷袭嘉水关,撞上早有准备的守军,被根本没睡严阵以待的守军当头一击,偷爬而上的敢死队刚在垛堞边冒头,迎面便撞上守军森凉铁黑的长枪之尖。
九月二十六夜,血色玉京。黎国肃亲王点兵出京郊大营,撞上守株待兔的淮阴水军和铁卫组成的防线。短兵相接,血花飞溅。玉京城中对怀有异心的肃亲王势力的大清洗,及军中的大换血,从此开始。
九月二十六夜,风雨燕都。这一夜兰倾旖没能睡着。她最近很忙,没能顾得上身体,精神状况有些萎靡不振,被赫连夫人抓去自己院子里监督她喝补药,又喝了碗姜汤祛寒,裹着大氅坐在原地发呆。
集中注意力办一件事的后果就是她无论何时都挂念着云国目前的局势,一有空闲时间就条件反射地想破局方法。
她就是参加师门考核时都没这么认真这么废寝忘食过!
仔细分析,最让人不安的敌手,仍旧不是来势汹汹的平康王,而是黎国正忙着摆平肃亲王的那位,那才是最大的变数!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咬牙——真是命里的魔星!
“若水,现今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赫连彻看着神游天外神色千变万化的女儿,冷不丁问。
“抓紧时间解决平康王。迟则生变。”兰倾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语声铿锵毫不犹豫答。
赫连彻听着她一如既往决然利落的语气,忽然沉默。
他知道她担心的是怎样的变数,本来还想劝她不要勉强自己,也不用刻意去追求某个结果。世间事没那么多绝对,可现在他觉得不必再说。那些话都成为多余。
他的女儿,其实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坚强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真切切说的就是她。在关系家国存亡的大计上,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犹豫。
他该高兴,可这一刻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浓浓的悲哀和苦涩。
这个孩子的负担太重,他让她承担的压力太大了!
她才十九岁,是个芳华正好的女孩子,本该寻个喜欢的人热热闹闹地做新娘,有平安稳妥的一生。如今却不得不在这血火战场上与人拼杀,忘却年龄,丢弃温情,戴上冰冷的盔甲,将自己的心裹在重重钢铁中,彻底失去了属于她的一生完满和红尘中那些平淡却温馨的幸福。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情何以堪!
“若水,新帝登基后,你就退下来吧!”他淡淡道:“你也该好好考虑你自己了!”
兰倾旖目光一闪,没吭声。
未来如何她不知道,眼前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没时间犹豫,没时间痛苦,她的人生脚步匆匆,连停下来看一眼路边的风景都奢侈得像上苍的恩赐。哪里有空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她计算着从白江到燕都的防守力量。以平康军的战力,如果要打进燕都,大概需要多久……算来算去数字都不理想。一旦大军渡过白江,再无可以抵挡平康军的城池,燕都就等于尽数袒露在平康军面前!
这样的结果,实在糟糕。
所以双方都竭尽全力。
可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双方明显是陷入僵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破僵局。
想得正入神,门外传来玉珑喜悦的禀报声。
“小姐!嘉水关急报!黎军趁夜偷袭不成,反被我军打退。嘉水关下黎军被我们包了饺子,勉力突围后被迫退兵!”
八百里加急塘文传到手上,她一目十行看完,长舒一口气。“这肯定是闻人行云干的。闻人岚峥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更不会小看我们。”
“那也是小姐计算周全把握精准,不然闻人行云也不会上当。”玉珑喜笑颜开,觉得长期压在燕都的阴霾总算可以消退一部分了。
“年轻本来就是硬伤。何况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兰倾旖淡淡一笑,“马上通知司徒和钟相。具体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是!”玉珑的回答声格外响亮。
半个时辰后嘉水关守军击退黎军的消息就传遍燕都,气氛低迷的燕都精神为之一振,不少人停下脚步,开始观望这一战的后果。
风雨中的燕都,浮动着各种叵测人心,等待着将来的结局。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争论
白江隔水而战的朝廷大军,和平康王的军队持续僵持中,双方都加大力度发动攻击,但仍旧半斤八两难分胜负。更不妙的是,继最早投附平康王的一些军事力量之后,国内一些持观望状态的边军和驻军将领,也出现不安定模样。表现虽不明显,但出现这种浮动,本身就是种危险信号。
九月二十九,天气阴沉,乌云密布,但雨丝迟迟不落,云国朝廷的气氛,也像这天气一般乌云盖顶,政令军令粮草辎重军队源源不断发出去,奔向白江之岸,依旧不能分出胜负。
平局在某些情况下比败仗更危险更让人不安,燕都的气氛处处紧绷。
藤春堂里,气氛也很紧绷。
素来合作愉快的三位辅政大臣,在这种僵持不下的尴尬局面下,终于爆发出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
“这样的计划太过冒险。”钟毓晟眉头紧蹙,对兰倾旖提出的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的计划并不赞同。
燕都的情况别人不清楚,他们却心知肚明。
投机分子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存在,不会因为燕都是一国都城就免俗,有忠心耿耿坚持操守的忠义之士,自然也有软骨头墙头草之类。可碍于情面,他们又不能把那些人怎么样,毕竟人家还没做什么。可如果真把平康王大军引进燕都,谁知道他们会为求保命做出什么恶心事来?万一有个疏忽弄巧成拙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平康王能如此顺利迅速地打到白江,说朝中没他的内应鬼都不信。而且这个内应肯定地位不低,但他们至今还没找出内应。万一事情生变,被这内应将计就计出卖军情,引平康王大军入城,他们哭都来不及。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兰倾旖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不断划拉,划出浅浅的痕迹。
钟毓晟顺着她手指所划的线看去,恰好是平康王的进京路线。他皱起眉。
“现在平康王急,我们也急。甚至我们比他的顾虑还大些。他可以不顾国家大局破罐子破摔,我们不成!我们还要兼顾嘉水关和北粤关的战局,要关注黎国和卫国的动静,防备他们趁火打劫。可平康王才不会在乎。如果他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恐怕还巴不得那两国打进来——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兰倾旖笑意清凉,月下海棠般摇曳着。
钟毓晟无语。
“不行!我也不同意!”司徒画衣声音干脆,如利剑斩破黑暗,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计划危险太大,直捣黄龙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身边哪来这样的人才?”
现在朝中的将才基本上都被派出去对付平康王或镇守北粤关嘉水关。余下的也要守卫皇城不能动。先不说那些将领有没有袭击平康王府的能力,就是有,这种危险度高难度大的活计,谁能保证自己一定成功?
“我去呀!”兰倾旖说得轻松万分,两人却听得眼前发黑。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喊。
“这样太危险!”钟毓晟惊得脸色都变了,顾不得保持仪态风度,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话说得又快又急,“你别乱来!就你一个文官,哪来的军队?难道你还打算单枪匹马去挑战平康王府不成?又不是神仙。我们再从长计议,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你得在京中主持朝政大局。”司徒画衣面色沉凝,语气难得的郑重。“朝中调度繁多,我们三个现在谁都不能出岔子。你离京还是小事。万一路上遇到不测……到时候就真的全完了。你也说以平康王的身份能力不可能单独走到这步,他和黎国、卫国都有勾结。那他身边也好,王府里也罢,八成都有来自两国的高手保护。万一一击不中,整个朝廷都会陷入尴尬。”她努力打消好友这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她太了解她。文静温柔的外表下,她心志坚定决然得男人都自愧不如。以温柔之风行剽悍之事,谦虚完了,就是泼天大胆。行事从无任何顾忌。
可她这个打算,是在玩命!
她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兰倾旖摇头,语气淡漠态度坚决。“平康王暗中经营多年,网罗的力量众多,保不准还不止黎、卫两国皇室,暗杀他肯定困难重重。但平康王这种人惜命自私,谁的命也没他的命重要,他必然会把大部分势力都放在对自己的保护上,相比之下将目标放在王府还容易些。这世上没那么多万一,害怕万一那一万个做不成!”
“不行!”钟毓晟摇头,语速缓慢,态度坚决。
“不行!”司徒画衣摇头,目光灼灼,毫不退让。
兰倾旖皱起眉,沉默。
二比一,她落败。她可以一意孤行,但即使成功,也必然会造成他们的不满。往小了说伤感情,往大了说会使自己在朝廷中被孤立。这种决定事关重大,理论上来讲必须要三个人都同意才能实施,再不济也得有多数人同意,她一个人同意绝对没用!
她沉思片刻,算着时间和战局,不得不妥协。“那就再看看吧!”见两人松口气,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最多再等十天,如果白江边上的战局仍旧僵持不下,就按这个计划行事。如何?”
“你……”钟毓晟气得说不出话来。
司徒画衣张了张嘴,想反对,却说不出话来。
他们心里都明白。拖得越久情况对他们越不利。两个邻国虎视眈眈,虽说卫国暂时占不了便宜,黎国肃亲王叛乱,陇南也不太平,但以闻人岚峥的手段,摆平这些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杀了肃亲王,余下的清算势力和平定陇南民乱都问题不大。届时一旦他誊出手来,谁能保证他不会出手?他可不是经验不足热血冲动的闻人行云,那就是只得道千年的狐狸。三方势力夹击之下,他们难有胜算。
钟毓晟叹气,“就这样吧!依你!”
司徒画衣撇过头,“袭击平康王府,我去!”
“你不能去。”兰倾旖意外的冷静,一针见血得司徒画衣恨不得捂住她的嘴。“燕都在这要紧关头离不开你,你这个主管军事的辅政大臣不在,平康王的人就敢做乱造反。”
钟毓晟使劲磨牙,闷声闷气地道:“那我去!”
“你哪来的兵?”兰倾旖漠然问。
钟毓晟顿时恨不得撕了她的嘴。从来没觉得这女人这张嘴这么讨厌过。
两人都气急败坏。这女人能不这么冷静吗?能不这么思路清晰反应迅速吗?她闭上嘴会死吗?她就不能胆小怯弱贪生怕死一回?
可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如果她变成那样,她就不是赫连若水了!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兰倾旖不想再留在这里刺激他们,她还得赶紧回去和韦淮越商量一下行动计划,分析平康郡境内的军事力量分布和王府的防护,让封邑私军随时待命。
钟毓晟气闷地挥手。走吧,省得他们在这里心烦。
一出宫门,等在车边的韦淮越立即迎上来。“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她摇头,一幅不想多谈的样子。
车门一关,她脸上那种懒散淡漠的神情就变了,霎时面若寒霜。
“你的计划没能通过。”韦淮越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
“他们都没同意。”她面无表情。
“他们也都是为你好。”韦淮越唇角浅浅一弯。
兰倾旖叹气,“我知道。”
“平康王能有二十万嫡系军队,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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