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梅夫人来是什么意思。
云想容一直都知道老夫人打定了主意让她入宫,现在又有这样奇怪的状况。她便知道这件事与她入宫脱不了关系了。
已经称病,还是躲不开吗?
云想容不免有些心焦。
然而自己讨好了老夫人这么多年,没必要因为一时间的义气得罪了她。到底还是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这些年府里的大事小情她没少精力。虽然与前世在邱翦苓手下那样凄惨不能比较,但也的确话费了不少心力
殊不知云家这样的大家族。亲戚多,姊妹多。纷争也就多,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自己和父母带来麻烦,好在她一直谋划的井井有条,母亲和弟弟都没事,自己也没事。
云想容换了身石青色的对襟素锦褙子,下着月牙白挑线裙子,头发随意梳了个随云髻,只簪了一根碧玉簪子,对着西洋美人镜,她还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不大好。
前世她就容色鲜艳秾丽,可也不如今生这般。她不知道韩婆子是不是私下里手了老夫人的什么好处,吃了韩婆子亲手调制的这么多年的药膳,她今生的肌肤比前世的还要莹润白皙。
俗语说,一百一瘦遮百丑,她容貌五官还是那个样子,只皮肤好了,头发黑了,再加上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一些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睿智,以及她美目中偶尔闪过的锐气和英气,整个人就如同描画精致的工笔画被填上了色彩一般明丽起来。
她不喜欢自己如此。
本就不想嫁人做男人的附庸和玩物,更合论是入宫去伺候圣驾?
寻常人家三妻四妾她尚且受不了,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明争暗斗是无硝烟的战场,她才不要让自己陷入那种纷争里。
云想容道:“柳月,那那件黄绿色的比甲来。”
“是。”
比甲也是素缎的,上头没有任何刺绣,颜色也显得老气,穿上之后果然比刚才暗淡了一些,云想容这才满意了。带上柳月和英姿,直往春晖堂赶去。
梅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孟氏早已经等待多时。
见月皎撩起门帘,走进来的却是个乌突突的身影,几人都有些了然
老夫人不赞同的白了云想容一眼。可心里到底还是是喜欢的,道:“卿卿,来见过梅夫人。”
云想容掩口咳嗽了两声,才给梅夫人行了礼。
第九十九章筹谋
“见过梅夫人。”
云想容翩翩行礼,虽故意穿的又老又土气,行动也故意扮拙。但这些年深宅中的调教也不是一夕之间掩的去的,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不可一世之芳华,加之娇柔的声音清脆温婉,慢条斯理的让人听的心里熨帖的很,她又是匡和玉匡大儒这些年唯一收过的女弟子,虽前儿落了个病秧子的名声在外,可谁敢说皇上不喜欢这个调调的美人?
若让她入了宫,自己的女儿有几成胜算?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梅夫人欢喜双手扶起云想容,啧啧两声,回头笑着对老夫人道:“怪不得干娘对小六儿是心心念念,口中眼中一刻都不忘,才几日不见,小六儿出挑的越发俊了,连我这个姑姑瞧着心里都发酥。”
又恭维的对孟氏道:“还是三夫人调教的好。”
“梅夫人过奖了。”孟氏笑着起身颔首,上前来拉过云想容,担忧的问:“怎么还咳嗽?是不是身子还没好?”
“母亲,我好些了。”云想容又掩口咳嗽两声,脸上擦了粉,嘴唇也涂的苍白,显得她眉眼越发明亮精致,自有柔弱惹人怜惜之感。
孟氏看着女儿如此,摇了摇头。扶着她在身旁坐下。
梅夫人的眼睛又在孟氏身上打转。
孟氏高挑丰盈,穿了身枚红色的百蝶穿花撒花袄子,湘蓝的八幅裙,长发高高挽,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头上的累丝金凤口中衔着红玉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掩映她风韵犹盛的容貌。
这一对母女也真是会长,宛若上天眷顾静心雕琢而成似的。
眼角余光见老夫人对孟氏嫌恶的眼光。梅夫人暗道也不怪干娘不喜欢这个儿媳。
梅夫人笑着坐下,对云想容道:“我今儿个来是有个不情之请。你梅姐姐在宫里这些日子,也想家了,前儿皇上恩准她让家里的姐妹进宫去陪陪她。可怜她没有亲姊妹,宗族里的那些个姐妹也不怎么亲密,这不就想到你了。你梅姐姐说,千万要我想法子请你入宫去陪她住上一阵子,好歹与她做个伴儿。”
云想容心念电转,明白了此事必然是老夫人的安排。心里焦急又不好露出来,只微笑着道:
“梅夫人的厚爱我自不该辞的。只不过连日来身子不好。”云想容说到此处。又掩口咳嗽了几声,扶着胸口道:“心口不舒坦,好像咳两声就不那么心悸了似的。韩妈妈临行前还说要我静养。我这个样子入宫去。怕将病气过给梅姐姐,总是不好。”
梅夫人略点点头。她是打心底里不愿意云想容入宫去的。
她的女儿梅沁雪如今入宫三年了,还只是个七品的美人,见皇上的机会本就不多。云想容这样的一去,虽然能叫她有个帮衬。可万一她受了宠,沁雪不是要多个敌人?
老夫人则是有备而来,道:“这不打紧,我才刚已经派人去请了韩婆子回来,照旧调理你的身子,等过几日好些个在去不迟。”老夫人笑望着梅夫人:“就劳烦你与沁雪说一声。让她先忍耐些日子,过短时间等她六妹妹身子大安了,我一准送她去小住。”
“那敢情好。我替沁姐儿谢过您了。”梅夫人欢喜的笑着连连点头。又与老夫人闲扯起别的来,不多时就告辞了。
众人送了梅夫人离开春晖堂,大夫人就笑着拉过云想容的手,羡慕的道:“到底卿卿是有福的孩子啊。”对二夫人说:“不像咱们小三和四儿,没这个福气。”
二夫人只温和的笑着不言语。
三小姐云怜容在贞佑六年时出阁。嫁给户部尚书的长子翟浩然,翻年生了个哥儿。如今又有了身孕。
四小姐云怜容则是在贞佑十年时,给了广平伯的次子做了继室,如今都三年过去,肚子还没消息。老夫人每每见了云怜容都要催促叮嘱一番的,可云怜容性情怯懦的很,早已经被大夫人的铁腕管的不知什么是反抗,被小妾占上风。
天渊之别的婚后生活,也怨不得大夫人发酸醋。
现在老夫人又明白的想让云想容进宫。大夫人是没有闺女了。可二房还有个五小姐云英未嫁。如今已经十七了,都留的成了老姑娘。明白人都看得出,二老爷是想留着女儿进宫的。要不是三年前选秀之际她吃坏了肚子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耽误了正日子,现在怕已经入宫了。
孟氏没将妯娌的话放在心上,只全心想着女儿,所以自然不理会其中的酸味。
“卿卿,要不你还是搬回来跟娘住吧。娘也好就近照顾你。将来出阁了,咱们娘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可不是见面机会少么,如果做了娘娘,将来见了面还要娘给女儿磕头的。大夫人翻了个身白眼,挽着二夫人的胳膊往前走去。
云想容看着那二人的背影,特地拉着孟氏放缓了脚步,道:“母亲不要挂念,我身子已经好多了。只是……祖母的安排,我并不喜欢。”
“为何不喜?”孟氏有些惊讶,“傻孩子,你年轻,还不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祖母正是因为疼惜你才为你这样费心思布置呢。”
孟氏拉着云想容的手,柔声摆道理:“女子一生的荣耀都在夫婿身上,就如同我和你父亲,他位极人臣功济世,我就是侯夫人,若他什么都不是呢?男人的身份高低,决定了女人的地位。凭你的容貌才华,就该天下地位最高的人来配你。寻常的莽夫,我都怕糟蹋了我的女儿。”
云想容闻言不禁摇头。
“母亲说的固然有理。可嫁给皇帝,难道就是最好的出路吗?我反倒觉得,天下男儿皆一个样子,不要嫁人反而干净。”
“傻话。”孟氏轻轻地点云想容的额头,心思一转,道:“难道你对凤鸣……”
“母亲不要乱说。”云想容打断了孟氏的话,“旁人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母亲怎也与他们瞎说。我与凤鸣表哥不过是朋友罢了。”
孟氏仿佛了然一切的拉长音“哦”了一声,道:“是是是,我的卿卿与凤哥儿没有什么的,是凤哥儿自个儿不愿意成婚,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
云想容抿唇不语。
有些事情旁人已经认定,多解释反而越描越黑徒费口舌罢了。
这些年尉迟凤鸣一步步做到锦衣卫正四品指挥佥事,遇到的困难和沮丧不在少数。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喜欢有了难处就来找她说。不论她能不能给他拿主意,他都要叨叨一番,然后骂一些听不懂的话,天长日久,他的那些浑话她都跟着学会了,偶尔也会陪着他骂。每当这个时候,尉迟凤鸣就表现的很开怀。其实她也不知尉迟凤鸣为何会喜欢与她说话。大概是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她能听得懂他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又不会与旁人乱说吧。
到了灵均阁门前,云想容道别了孟氏,回了院子。往床上一趟,满脑子走马灯似的想的都是方才在春晖堂发生的事。老夫人看来打定主意要她入宫侍奉皇帝,不然这些年多少人上门提亲,都被她以“孩子还小,想多留几年为理由推脱了。”
一想到提亲,云想容难免想到了前世的夫君刘清宇。
也不知刘清宇抽的什么风,听恬王妃与老夫人说,他都十九了,才只收了两个屋里人,正经亲事不定,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也不顺眼,恬王和王妃为他安排的亲事他都不喜,吵着闹着的拒绝。偏偏问他看上谁了他又不说出来。
正想着,英姿笑着进门道:“小姐,李妈妈带了小丫头来给您挑选呢。”
云想容院子里的三个小丫鬟前儿也都配了人放出去了,如今正惆身边没个妥帖的人伺候。
云想容轻叹一声,心里装着别的事对这些也没有兴趣,道:“你和柳月商议着去办吧。留下四个稳重麻利的即可。”
英姿颔首道是,推下去和英姿一同选人了。
云想容心里焦躁。她现在暂且想不到什么妥当的法子能支吾过去。又不知可以去找谁做主。
老夫人和老侯爷那里想都不要想,断然不可能为了她的幸福而改变主意的。母亲又一心想着让她飞高枝儿。父亲那里就更不消说。这些年他们面上父慈子孝,暗地里使绊子较劲儿,父亲恨不得杀了她,又碍于锦衣卫那边的关系不好动手……
她到底该怎么办?
“卿卿,小丫头们已经选好了。”柳月在门前回话。
“知道了,你和英姿去安排他们即可。”
“英姿姐姐说新来的小丫头里有个有功夫的。她特地将人留下了,小姐要不要见一见?”
云想容回过神,奇怪的坐起身,寻常丫鬟怎么有会功夫的,难道和英姿一样?
“不用,往后自来有见面的机会,你让英姿好生看紧点就是。”
“知道了。”
柳月行礼退下。云想容抱着鹅黄色素缎的引枕继续发呆,千头万绪还没有想清楚,格栅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柳月娇憨的笑着:“韩妈妈一向可好?您离开这几日,我们都不习惯呢。”
“所以小姐都病了?”
话音刚落,格扇就被推开,已经年近五旬身材发福的韩婆子走了进来。
云想容忙下了地,开怀的叫了声:“韩妈妈。”
第一百章斗法
韩婆子当年虽然是奉旨前来照顾云想容,可一照顾就是七年多,看着一个小娃娃出落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种感觉就如同养活自家女儿一样。
前些日子她觉得云想容的身子已经与寻常姑娘无太大区别,只有心脏需要常常留神调养,不要大悲大喜即可,便回宫去交了差。
想不到才歇息没多久,就传来云想容在及笄礼上晕倒的消息。她对云想容的身体最清楚不过。除非及笄礼上发生什么让她情绪有太大波动的大事才会引发心疾,否则她晕倒的可能性很小,此事可疑。
韩婆子拉着云想容坐下,给她诊了脉,见无恙,就问起了那件事。
云想容打发了身边的人,等屋里只剩下二人了,下了地郑重的给韩婆子行了礼。
“韩妈妈。”
“六小姐切不可如此,快起来。”韩婆子双手搀扶着她。
云想容真诚的道:“这些年来你照顾我的身子,对我关心的无微不至,我叫你韩妈妈,你对我的关心,就如同我的妈妈一样,我信任你,敬重你,也知你是个最通透且通情达理的人。及笄礼上我是故意晕倒的。”
韩婆子扶着云想容坐下,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些年云想容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她看在眼里。大户人家中,不论多大的人儿,谁没有自己的苦衷?
见韩婆子似有动容,云想容又道:“我从不当韩妈妈是外人,所以今儿也跟您托个底。我祖母有意让我参加翻年的宫廷选美,可我不愿。后宫佳丽三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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