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想了一会儿,“如今正是狗儿闹春的时候,要生小狗的有好几只……”
杨戬的头有点儿疼。
“都找出来。”
“上仙请书房坐,小人让下人一一找来。”
也好,金甲天神怎好满院乱走,“我在这里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上仙放心。”
杨戬在花梨木圆桌边坐下,立刻被桌上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吸引,不由自主拿起来,细细赏玩。心里想,此物本应天上有,几时流落到人间。
“这盆花是底下钱庄从千里之外找来的,刚刚才发了芽。小人和家人都看不出它是什么花草,不知上仙能否赐教。”
杨戬轻触叶片,此株灵气袭人,“这叫…玉疏子,是一种仙草。”
“原来如此。不知有何功用?”
“此为仙物,问之无益。你乃凡人,私养仙草罪该……”
不等他想出罪名扣在人家头上,郑家公子已经吓得跪倒在地,“既是仙物,小人绝不敢留,求上仙带去吧。”
杨戬笑了,小孩子就是好骗,待我带上天庭,让太上老君看看,兴许能换一颗仙丹。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小桃伸进半个脸来,“少爷,珠……”
“我有客人。”郑公子适时打断她。
小桃看到杨戬,惊讶的张大嘴。
“别管那些闲事了,给客人上茶。”
小桃应了一声,阖上门。
“我从不喝人间的茶。”杨戬这话说得太绝,他的生父原是凡人,母亲是玉皇大帝的妹子,直到立了大功成为神仙,他才被允许登上天庭。由于出身不体面,他在天庭的朋友很少,郁闷时便下界到他的二郎庙里呆上几日。“不食人间烟火”这句话形容他非但不合适,简直可笑。
“既是没喝过,才要尝一尝。茶是今早采来的,采茶的是十三四岁的处女,用我家冷藏了三年的冰雪煎制,味道清冽香甜,当不会辱没了上仙的唇。”
不多时,小桃上茶来,眼睛斜瞟杨戬,神的光辉就是跟人不一样,二郎神算得上神中的美男子,不多看几眼太可惜了。
“我这里不用伺候,下去吧。”
小桃悻悻而出,暗恨自己是个下人,听任小孩子摆布。
郑公子从杨戬赏玩的香草上摘下一片叶子。杨戬皱起眉头,那么可爱的一株仙草怎么舍得折它。
“此叶就茶吃最好不过。”郑公子查知此意笑着说。
他把晶莹碧绿的叶子放进杨戬茶碗里,盖上碗盖。
杨戬端起茶碗,翠玉制的器皿传热慢,温温的感觉十分适手。他看一眼侍立一旁的小孩儿,“你不放一片叶子尝尝。”
郑公子甜甜地笑了,“上仙不是要带走这盆仙株吗?它总共才几片叶子,都摘光了,不是太难看了。”
杨戬点点头,此话在理。他喝了一口茶,香气逼人,又喝了一口,好茶,第三口还没入口,忽然感到从舌尖到五脏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啊!有毒。”
茶碗倾落,郑公子灵巧的闪开,地上溅茶之处,青砖起烟,生生烧出十几个窟窿。
杨戬的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急忙运功自疗。
“别费劲儿了。”
杨戬愕然抬头,接触到郑公子冷冰冰的眼神。
“我要是你,就呆着不动。”
“是你下毒?”
郑公子坐到他对面,弓起右手食指轻弹小草剩下的叶片。
“若平常的毒药,也不敢让上仙尝试。这是火焰子,又叫断肠草,毒性最烈,上古神农氏便着了此道儿。我做过试验,人吃了最毒的毒药还可以走七步,吃了火焰子一步也走不了。据说当年神农氏左手拿着它,右手拿着解毒草,可就是来不及吃,刚入喉就不行了。”
深更半夜,一个金盔金甲的天神从天而降,哪怕这个神再威武再英俊,正常人也得吓得惊惶失措,何况一个孩子。杨戬捂着肚子,疼得呲牙咧嘴,这个孩子非但不怕,而且礼数周全,落落大方,足以证明他不是平常人,自己一开始便大意了,这个失误差一点儿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只是个孩子呀,谁会对孩子起疑心。这个孩子镇静自若,不动声色地给自己下了毒,胆量之大,心肠之狠,手段之老道,都令人叹为观止。
“你以为这样能杀得了我吗?我可是神。”
“自然杀不了。我本来就不想杀你。”他眨眨大眼睛,杨戬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我只要我家狗儿母子平安就够了。”
“为了一条狗,你竟敢杀神。”
“神怎样?陪我玩儿吗?冲我摇尾巴吗?神有什么用?”
总不能让杨戬冲他摇尾巴吧,在孩子心里狗确实比神份量重。
杨戬疼得在地上翻滚,眼睁睁看着他从书桌上一个镏金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捆金色的绳子。
“这是我照着姜太公遗稿做的捆神绳,商周大战中你见过真品,给个评价吧。”
“你…你想干什么?”
“上仙这个样子,我怎么敢让您出去,不如在我家小住。”
郑公子的力量远超杨戬的想象,哪管他挣扎,很快五花大绑捆个结结实实。
“上仙稍坐片刻,我去看看我家母狗小狗,一会儿再来陪您说话。”
郑公子蹦蹦跳跳跑到东南角一个隐避的厢房,他现在的举止还勉强像个孩子。小桃正在给母狗喂水,丝绵垫得厚厚的狗窝里只有一只小狗,浑身黑缎子似的毛发还没有干透。
“珠珠,你立了大功,引下了仙种。”郑公子兴奋的说。母狗吃力的舔舔小主人的手。
“轰——”巨响震得整座郑氏老宅晃了两晃。
家丁跑进来,“少爷,不好了,书房房顶破了一个大洞。”
郑公子走到院中,书房上空灰尘瓦砾飞飞扬扬,巨大的光柱直冲上天。他看罢多时,仰天大笑,“二郎神就是二郎神,郑彦佩服。杨戬,死不了就来找我,我等着你。”
前传 河神娶亲
“浅草才能没马蹄”的季节,郑氏重金从蒙古购得汗血宝马马驹一匹。很少在白天出门的郑公子,心也痒了。
枣红色的小马驮着郑彦一路奔驰,主人毫无禁忌,马儿左突右冲,外人看来只是红白相间的光束一闪而过,撞出村子。所幸损失不大,仆人们会解决的。
至郊外,山润水长一片嫩绿,柳条抽枝和桃花盛开发出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浓得化不开。郑彦马过之处,带动翠绿的柳叶,粉红的花瓣漫天纷飞,整个过程就像突然展开一幅绝美的画卷,将甜甜的香味传到远方。
没打铁掌的蹄子被毛茸茸的小草刺得麻酥酥的,马驹加快奔跑的速度,试图以此解痒。突然,一条波涛翻滚的大河挡住去路,郑彦急拉缰绳止住马儿前冲的势头,细缰在小红马柔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紫痕,惊吓过度,它竟没有感到疼。
郑彦下马,“桥呢?”
靠近河岸,迫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郑彦凝神向水下看去,目光穿过浑浊的碧色河水,被淹没的桥柱上空空荡荡,原来他出来了。
“少爷,您坐一会儿,一会儿就能过桥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搬来木墩子。
“你是谁?”这个时候来河边,不要命了。
“我是村长。您不记得了,去年在府上……”
越来越多的村民聚到河边,都跟村长一样红光满面。
“什么事这么高兴?”
“河神娶亲,好兆头!”
他?河神?郑彦觉得好笑。好吧,就算他是河神。郑彦看着兴奋的人们,心念忽然一转,“莫非河神娶的是村里的姑娘?”
“正是。新娘子不乐意,我推了她一把。”村长争着说。
郑彦仔细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她是你女儿?”
“不是。”
郑彦笑了。“你看过河神入洞房吗?”
“没有。”
“我也是。不如你陪我下去看看。”
不等村长反应过来,郑彦揪住他后脖领扔下河,波涛汹涌,瞬间不见踪影。惊叫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来,然后人们看见郑公子也跳了下去。
下沉二十余丈,郑彦双脚落地。村长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趴在河底的淤泥里,手里抓着些许水草和泥沙。郑彦踢踢他。“死了。没用的东西。”留你这样的人在,早晚把村里的人都喂了鱼。
“现在,那只霸夏(音)在哪里?”
水蓝色琉璃搭建的水宫里,狮面卷鬃人身鱼尾的霸夏不断往巨盆大口里灌着女儿红,金爵里的佳酿鲜红似血。白玉桌上没有菜,只有他的新娘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昏过去了奇Qisuu書网。红妆和脂粉在河水的浸泡下褪色,红色的水雾呛得霸夏咳了几声。劣质货,这帮笨蛋,让他们香汤沐浴,他们偏要化妆。
霸夏伸出长满鳞片的手,轻松的撕破了嫁衣。裸露的感觉使新娘苏醒。她大叫一声,翻下白玉桌,蜷缩地上。
霸夏狞笑,“知道为什么不淹死你?挣扎的食物才有趣。”
面容惨白的新娘拼命摇头。
“喊呀,喊吧,我喜欢。”
泪水苦涩的滑下她的脸庞,喊有什么用?谁会怜惜她这个孤女,若有人怜惜绝不会把她送给河神做新娘。
“怎么?不喊。让我慢慢撕碎你,看你喊不喊。”
霸夏一步步走过来。一切似乎无法更改。
“吃人便说吃人,娶什么亲?”清亮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霸夏惊惶回头,一个武生打扮的少年立在那里,抱着双肩。半透明的河水模糊了他光鲜的衣着,减弱了惊人的美貌,却付予他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将潇洒的气质挥洒得淋漓尽致。
“被你识破了。怎么样?”霸夏看出他只是个人,没放在心上。
郑彦甜甜的笑了。“我就说嘛,仙凡路殊,您怎么看得上粗鄙的村姑。”
霸夏用尾巴击打着水花,不自觉的印证他的话。
“大仙能否放过这位姑娘,我负责带一双胖胖的童男童女换她。她太瘦了,一定不好吃。”郑彦边说边走过来。
“我凭什么信你?”霸夏盯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少年,他能直抵水宫,必非常人。
“这个村在我家管辖之内,大仙体察小人难处,搞出人命来官府那边不好交待。”郑彦手中多了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鹅卵大小。“这是我家祖传的夜明珠,给大仙做抵压。”
好大的一颗夜明珠,比父王王冠上那颗还大,霸夏情不自禁接过来。郑彦退下。
“好烫!”霸夏纳闷,在人家手里明明好好的……珠子由白至红,在他手中蹦了两蹦,转了三圈,“砰”的一声爆炸了。
水宫震荡不止,椅倒桌倾,琉璃瓦掉了一地。霸夏震得目眩耳鸣,若不是他鳞片够厚,早就被炸烂了。郑彦抓住他头上黄色的鬃毛,拳头毫不留情的打在狮脸上,任他鳞甲再厚,终抵不过郑彦拳头硬,直打得鼻歪嘴斜,满脸是血。
不知过了多久,郑彦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差不多了,霸夏的身体像烂泥一样,软绵绵的。郑彦随便把他扔到一旁。
“哇!”吓坏了的女孩儿这才哭出声来。
“没事了。别哭了。”郑彦脱下外衣递给她。
“我没有脸面……活不成了。”
一个女孩子做过河神的新娘,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毕竟说不清。
温柔的微笑浮现在郑彦唇边。“我娶你。”
女孩儿吃惊地睁大双眼,没有听错吧,郑家大少爷许诺娶她。
“我说到做到。”
女孩儿喜极而泣。女人真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
“徐妙音。”
“好美的名字。”
徐妙音腼腆的笑了,苍白的脸颊现出红晕。郑彦发现她原来长得很美。
郑彦一手搂着徐妙音,一手提着奄奄一息的霸夏上岸。在人们惊惧疑惑的目光中,把徐妙音扶上马,再抖抖霸夏身上的水,河神怎么甩得干,干脆抡起来就地摔昏。回去放在炭火上烤烤就好了。
此时,河水已恢复平静,村长的尸体浮上水面。
“重新选一个村长吧。”郑彦丢下这句话,带着徐妙音,拖着霸夏施施然去了。
霸夏醒来,最先看到的是两把菜刀在眼前晃,他大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还没站稳就摔倒了。一根金色的绳子从头到脚将他缠成纺缍状,只能直挺挺的躺着。周围充满新鲜果蔬的味道,这是一个宽敞的厨房。
“少爷,他醒了。”拿菜刀系围裙的人喊道。
“你管他醒不醒,先烧一片肉给我吃,我饿死了。”郑彦面带怒容,走进来。他刚刚沐浴完毕,穿着一件宽大的丝织长衣,质感有如他吹弹得破的肌肤,乌黑亮泽的头发还湿着,披肩垂下,额前几缕碎发微卷,衬托出一张羊指白玉般的脸,脸上恰到好处的镶嵌着一对秀眉,一个坚挺的鼻子,一双星星般的眼睛,和两片艳若春花粉红润泽的唇瓣。
霸夏看得呆了,这就是擒住他的人吗?
“少爷,没法下手。他鳞太硬,磨坏好几把刀了。”
郑彦看罢多时。“啸天,拿鱼肠剑来。”
外面响起几声狗叫,片刻,一条黑狗窜进来,嘴里叼着一把不起眼的刃首。郑彦取之在手,卸去剑鞘,寒光耀眼,冷气逼人。他轻轻一划,霸夏只觉痛彻肺腑,一块五斤多的肉落下。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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