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误解,然后愤世嫉俗?”易灵无奈地想道,“这种事情,我还以为只会在小说里看见呢。”易灵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明白陆仁冰的看法,而这种看法绝对是错误的。
“喂,看你那张脸,该不会以为我被人误解,所以就愤世嫉俗了吧?”陆仁冰大笑起来。
“没有……”嘴上这么说,易灵心里却在感叹:“居然全被他猜中了。”
“说实话,虽然不是怎么关心你,但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总以为一己之力能够改变世人的看法,到最后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当成小丑来娱乐大众罢了。”
“你还敢说自己不愤世嫉俗。”易灵有些生气,“难道你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如果不去做,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别人的误解!”
“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陆仁冰严肃地说道,“谁说我什么都不做。不然你以为我这个队长是当了好玩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为能力者争取一点权利。博爱这种事情,是神对人类会去做的。但我们不是人,普通人类是跟我们完全无关的生物。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话不仅对人类有效,对我们也同样有效。只有异能者的事,才是值得我去关注的。人类误解也好,远离也罢,我会在乎吗?”
易灵完全愣住了,根本没有想到陆仁冰会连珠炮似地说出一大堆话。
“抛弃我者亦被我所抛弃。”陆仁冰冷冷地说道,“希望你能记住,你再这样执意帮助人类,下场是绝对不会好过的。”
“不要一口一个人类,你以为自己就不是人类吗!”易灵怒道,“你坐上人组队长的位置,人组的职责不就是要保护无力抵抗异能者侵犯的普通人吗?”
“真奇怪,我什么时候有说过这样的话?”陆仁冰挥挥手,示意易灵离开。“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能明理的人,不过看来我错了。年轻人的冲动果然还是需要时间去消磨,你走吧。不经历这一道槛,看来你是不会成为一个成熟的能力者。”
易灵霍地站起,不顾被弄翻在地的椅子,打开门离开,离开前还重重地把门砸上。
陆仁冰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现在跟他说这些,好像冲击力太强了一点。但活在理想之中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等到他通过自己的经历体验到这一点,那对他的精神冲击实在太大了。希望能因今天一席话,让他稍微有一点心理准备吧。”
“发生了什么事?”陈偿走进门,看见被翻弄的椅子,便把它扶起来。不用说什么,陈偿就能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
“没什么,他似乎是把‘天地人’当成是慈善机构了。”陆仁冰出神地看着烟在空气中弥漫变幻。他在想,如果易灵知道陆仁冰的每一个任务都是相应的代价时,不知会怎么想。
这代价不是钱,虽然钱也很重要。初次和易灵见面时,陆仁冰收到的任务就是占领那个工厂,而不是摧毁,任务的代价就是释放三个因为能力突然觉醒而失控杀人的能力者。暗杀沈念宗的报酬就比较丰厚,获准在某地建立一个孤儿院,专门用来收养被父母当作怪物丢弃的拥有异能的婴儿。而这次的任务如同成功的话,孤儿院将会得到一笔资金援助。
虽然能力者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赚到大量金钱,但那些都是不属于异人会公账的黑钱,就比如说陆仁冰在赌城里挣到的那笔钱。不过,这些黑钱自然也有地下渠道去使用,异能者消息的搜集、购买被贩到黑市的异能者等等,每天都要花出白花花的银子。
不仅是经济上的压力,还有各方面敌对势力的排挤,异能部的运作实际上都是陆仁冰和莫然在扛着。因此,陆仁冰迫切地期望能力者能够团结在一起,才会跟易灵吐露心声。
只是易灵完全不明白陆仁冰的心思,他气冲冲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
“好啦,别生气啦。”易雪轻声地安慰道,“不管他怎么说也好,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这是你最后一次战斗了。结束之后,就要和我一起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唔。”易灵应了一声,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突然间,整个潜艇剧烈地震动起来。易灵猛地从床上跃起,稳住身形,一把抱起易雪。无论是敌袭还是什么,他都不能再失去易雪。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好易雪。
震动持续不停,所幸房间之中的陈设都是固定住的,唯一随着地板的起伏而翻滚的东西就只有床单之类没有杀伤力的物件。
灯熄了,房间中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除了嘈杂的机械声,什么也听不见。
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在房间里等待着,易灵明白自己出去也只能是给别人添乱。持续不断的震动无疑不是一个好兆头,但他们就是什么也做不了。
在深海之下,潜艇就跟一具移动的铁皮棺材无异。一旦这个棺材出现破损,那么整船都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易灵的炎之力再强大,也不可能与深海的水压相抗衡。
人毕竟还是胜不过天的。
在这里,易雪仿佛就成为天地间唯一和易灵有关联的存在。紧抱着她,易灵心中一片平静,不再去担忧身边切实的威胁。
过了几分钟,震动停止,灯重新亮起来。房间里一片狼藉,这只不过是小事。相拥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丝毫没有刚从鬼门关前走过的感觉,有的只是甜蜜。看着易雪的嘴唇,易灵忍不住吻了下去。
门被人猛然推开。
陈偿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情景,有些尴尬地笑笑,准备转身离开。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易灵松开手,脸色微红,易雪神色平静地开始整理房间。
“好像出了一点小状况,刚才我们被那个岛的防御系统袭击了。刚才只是警告,我们驶远一点之后,他们就停了。”陈偿抛起硬币,然后再接住,反面向上。“看样子,这个潜艇是不会再前进了。”
易灵不禁皱眉,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以对方的实力,莫说一艘潜艇,就算一个舰队也能轻松地收拾掉。
“仁冰在和艇长交涉,收拾一下行李,轻装上阵,不必要的东西就别带了。”
“去哪?”易灵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当然是去那个岛。”陈偿拍拍易灵的肩膀,“五分钟后见。”说罢,看了易雪一眼,扭头走了。
五分钟后,易灵和易雪向陆仁冰的房间走去,一路上的船员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易灵被看得心里发毛,但却还是忍住不去问任何问题。
几个跟他们擦肩而过的人嘴里轻声嘀咕着:“一帮疯子。”
来到陆仁冰的房间,就看见艇长面色不善地坐在房间里。陆仁冰微笑地抽着烟,看见他们来到,微笑着迎上来。“走吧,我们边走边聊。”
一离开房间,易灵马上就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我们现在就要去那个岛?”
“按照计划所说的,乘坐小型喷射艇……嗯……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就是那种经由改装过的鱼雷发射口发射的单人艇。就是那种东西,通过它来离开这里。”
“我当然知道,但要前提是要这潜艇正常行驶三天后,我们才有可能用这种东西来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在深海中耗尽燃料,也一样是死路一条。”根据所掌握的情况,这附近除了沈月所待的那个岛之外,再无半寸陆地。
陆仁冰吐出一个烟圈,烟圈凝聚在空气中,久久不动,就好像固化了一样。“虽然现在的航距远超过单人艇的最大航程,但我可以消去海水所带来的摩擦力。”
消去摩擦力,凭借着惯性,一个运动着的物体就可以永远保持匀速运动,不管施加在它上面的力有多大。只需要三人的喷射艇别离开陆仁冰五米远,就可以安然抵达目的地。
“在艇里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食品、水和空气该怎么办?”
“把单人艇制动、导向等乱七八糟的没用东西拆掉。我能够改变力的大小和方向来操纵它。多出来的地方只要你省着用,就足够存在三天的食品和水。至于空气嘛,我原本是打算把潜艇里的装置拆下来,可惜太大了。不过,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电解水装置,来产生氧气。利用蓄电池的话,可以撑两天,其间再利用自制的发电机补充电能,那就绰绰有余了。”
“发电机?”
“嗯,在我的领域里,没有摩擦力的话,永动机也是可能的,所以利用最原始的办法发电,虽然效率低了一点,但还是能发出电来的。我会调整五米范围内的压力,让你们不会氧气中毒。”
“那么,对方袭击我们怎么办?”
“海里没有办法用光学武器,最多就是用用鱼雷,它们不会靠近我们五米之内。”陆仁冰回答,“易灵同学,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没有……”
易灵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觉得很复杂的事,在陆仁冰看来就如此简单。难道说真就是等级上的差异?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自己绝对不能输给他。一定要胜过他,并证明他的观点是错误的,能力者和普通人不是水火不容的。
易灵想到那个舰长,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舰长面色不善,是在担心我们吗?”
“他才巴不得我们快点离开,只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在郁闷罢了,不用去管他。”
易灵心中颇不以为然,他觉得陆仁冰永远不会觉得普通人对异能者怀有好意。
如果潜艇内的旅途是沉闷的,那么单人艇内的三天则可以用孤寂来形容。易灵整天面对的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在狭窄的空间里,可以做的动作也只有翻个身。易雪经常会和易灵心灵沟通,但身边缺少了那个温暖,易灵总觉得有些寒冷。
隔一堵墙就是深不可测的大海,那是完全未知的世界。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能带来一丁点儿虚幻的安全感。如果说潜艇和单人艇还有什么其它区别的话,那也就只是棺材的大小之分了。尽管明知陆仁冰能够很稳妥地把自己送达,但易灵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惴惴不安的感觉。
虽然看不见,但易灵能感觉到。通过改变水压的大小,小艇火箭般在海底穿梭。易灵想不通陆仁冰是如何在漆黑一团的深海中判别方向,也不清楚操纵四条小艇需要耗费多大的精神。不过,陆仁冰居然会想好三天之内,三人的排泄物该如何处理,这样细心的人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换作易灵就绝不考虑这一点,事实上他也确实忽略了,直到需要使用时才感激陆仁冰的深谋远虑。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陆仁冰都是一个异常可靠的人。但易灵不明白,为什么在陆仁冰的眼里,能力者和普通人会如此泾渭分明。他从不主动地去为普通人做什么,除非有上级的命令,不然哪怕是皇的复活会颠覆社会,他也不在乎。现在回想起几次和陆仁冰的接触,陆仁冰的这种倾向一早就表现出来,只是他掩藏得极好,自然到易灵完全没有发觉。
或许真像陈偿所说,陆仁冰是一个把自己感情深深埋藏起来的人。
易灵认识陆仁冰才不过几个月,而陆仁冰能力的觉醒已经有十五年。这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会让陆仁冰变成这样一个人。尽管不愿去刺探别人的隐私,但易灵还是很好奇,甚至于同情起陆仁冰莫须有的悲惨过去。
时间感完全丧失,只有饥饿会让易灵稍微感觉到时光的流逝,他现在似乎能体会被埋进棺材里的人会有什么感觉。没有别的任何可以做的事,除了思想,一切都被束缚住。
在这种怪异的场合里,易灵的思维活跃起来。虽然不一定完整,但皇为四族所安排的命运已经现出大半。令人高兴的是,这些命运在开头遵照剧本,却没能顺利地完成结局。
蒂虽然有那个能力,但最终还是放过易灵。陆仁冰虽被导向刘家村,却没有成为灵柩中的尸体。审判者不知所踪,同样不知所踪的还有刘镜兰。至今没有现身的掘墓者,和即将要面对的沈月。之前自己曾经和刘镜兰去过旧楼,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明沈月所要对付的将是审判者。两者相距千里,恐怕是不可能再碰面了。
剧本早就已经偏离了编剧和导演的安排,这出戏想要再演下去,恐怕是很难了。
易灵不曾记得那晚在旧楼里所发生的某些事,有关的记忆已经被审判者抹杀掉,所以他才会这样认为。
想到刘镜兰,易灵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旧楼里那个被杀掉的学生。“一个被关押了十五年的人格,一定仇恨自由者。当初莫名其妙地诬陷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易灵这样想着,同时又觉得刘兰有些悲哀。任何人被禁锢十五年,都会变得不正常。“但可怜不能成为肆意杀人的理由,下次见面时,一定就将是决一死战之时。”
沈月,易灵对她的了解最少。只有匆匆的几眼,只能看出她是一个大家闺秀。那个组织所做的一切罪行,跟她恐怕没有太大关系。首恶已诛,这一切本应过去,但她却偏被仇恨蒙蔽。能够理解,但绝不正当。自己也有过丧失亲人的痛苦,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开导她。
有时易灵也会想,是不是该四人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