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走越前了,国王的王座便在前方。国王站了在王座前面,头上戴著王冠。他的脸色一如作晚般苍白,在华贵的服装中显得极之枯梏。在王座的右方不远处,是王后的御座。今年四十五岁的王后虽已不年轻,但仍然明艳照人,只是她的愤恨怒容使她变得十分可怕。王座左方不远处的是安黛的座位,她身穿缝上大量花边、薄纱的白色衣裙,向韦尔特热切的微笑著。
韦尔特见到亲爱的妻子,一般暖意便涌上心头,把紧张的情绪压了下去。他含蓄的回了她一笑,来到王座前的阶梯下,单膝跪了下来,脸部向著国王。
国王拿起权杖,指著韦尔特道:「作为普利奴斯国王的儿子,作为王位的继承人,韦尔特,你愿意成为普利奴斯的统治者,并为的国的国土而战吗?」
韦尔特一字一字清楚地说∶「我愿意。」
国王放心地微笑起来,把权杖交给身旁的侍卫,然後摘下自己的王冠,步下阶梯,来到韦尔特的面前∶「韦尔特,我现在把普利奴斯交给你,愿主保佑你能保卫我国。」他说完後便把王冠载在韦尔特的头上。
殿内的人都高呼起来∶「国王万岁!太上王王万岁!国王万岁┅┅」
韦尔特听了,喜悦的感觉并不多,讽刺倒是不少。他心想∶「之前还大王子前,大王子後的,现在却高叫万岁,真不知是甚麽居心。」
我们的太上王退到一边,接著韦尔特便站起来,步上阶梯,站到王座之前。他接过侍卫给他的权杖,斜眼偷望他的父王。
太上王向他点了一下头,自仆人手中拿来一杯红酒。
韦尔特吸了一口气,大声念起太上王叫他背诵的说辞∶「各位普利奴斯的忠臣!从今天起,普利奴斯会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我们要击倒蛮夷,为我们的理想——伟大的普利奴斯而战!」
殿中的人都鼓起掌来,并大呼道∶「为普利奴斯而战!为国王而战!」
韦尔特先仆人手中接过红酒,然後点了点头道∶「好!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大日子,为我们的大普利奴斯乾杯吧!」
「乾杯!」众人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韦尔特继续道∶「现在,登基大典的庆祝舞会正式开始!各位请尽欢吧!」
宫廷乐团在正殿的一旁开始奏乐,男士们开始邀请女士跳舞了。
安黛自座位上站起来,来到韦尔特身旁道∶「今天的你看起来很威武。」
韦尔特的脸红了起来∶「而过了明天的加冠仪式,你便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王后。」
这时,韦尔特的母亲——哥利玛王后,一口气喝了一大杯酒,然後便站起来,生气的蹬著高跟鞋离场了。艾班一如以往,站在角落看著。
到宴会落幕时,已经是黄昏了。达官贵人乘上马车,回自己的府第去。和之前相比,王宫显得很冷清。韦尔特回寝宫换上平日穿的衣服,然後便到後花园去应太上王之约。
太上王在喷水池边站著,低著头满有兴味的注视著水面的涟漪。艾班亦与他在一起,可是他一脸阴郁,若有所思。韦尔特见到他们,於是便向那儿走过去。由於太上王刚好背对著韦尔特,不知道他快来到了,於是和艾班聊起来。
太上王望著水池道:「你是怎麽了呀!脸上皱巴巴的。」
「也许是老了。」艾班坐在水池边回应道。
太上王说:「我不是在说你的皱纹,是在说你的表情啊!」
艾班耸了耸肩,作了一个无奈的笑:「都一样罢了!年纪大了,想不通的事便越多。人类原来是那麽蠢的生物!」
「如果你也算蠢,那其他人又算是甚麽?」太上王问。
艾班想也不想便回应道:「那叫白痴!」
太上王笑道:「幸好我比你聪明一点。」
艾班苦笑道:「但蠢人好像比聪明人少烦恼,而年轻人又比老年人少烦恼,所以蠢的年轻人最幸福。」
「其实你也不算很老呀!对了,你的年龄是┅┅」太上王摸著头顶苦思起来,可是不得要领。
艾班讽刺地说∶「你也不搞清楚便胡说八道,我四十五岁了。」
太上王用力拍了一下艾班的肩,笑道∶「才四十五岁罢了!哥利玛的年纪和你一样呢!你敢说她老吗?」
「不!不敢!她和年轻时差不多。」艾班张皇地说。
太上王抬头望向天上∶「曾有人向我说过,只要一个男人还有梦想,那他便一直是个青年。不知是不是对的呢?」
「精神上是的。」艾班笑起来∶「但若是其他方面力不从心,那上帝也难打救了!」
太上王也大笑起来,但又忽然叹了一口气∶「关於那件事,不知韦尔特会怎麽想?」
「因为奥罗的事实在太突然,我们两个聪明老人也乱了阵脚。」艾班说。
韦尔特心想∶「他们说的『那件事』,到底是指甚麽?」
太上王「唔」了一声∶「原本应早点说的,但我又怕他难以接受。」
艾班接下去道∶「迟些说或许会比较好,但你又怕夜长梦多。结果是决定今天说,把重要的事都堆在同一天做。」
太上王不再看涟漪,转过身背向喷泉,马上看见了韦尔特。他「啊」的一声道∶「你已来了!」
韦尔特点了点头,「是的。」
艾班站起来明向韦尔特鞠躬道∶「参见陛下。」
「想不到你也来了。」韦尔特审视著这个人。
艾班轻松地说∶「因为太上王陛下怕自己开不了口嘛!」
太上王沉声道∶「艾班,你说得太多了。」
艾班再次坐下,脸上一点也不在乎。
太上王假咳了一声,单刀直入地说∶「韦尔特,我今次要告诉你的,是关於奥罗的事。」
韦尔特脸色刹白∶「难道┅┅已经找到了他?」
艾班插言道∶「不!他溜得好快,要找到他还须时日。」
韦尔特听了,马上放心下来,因为他不想再见到奥罗这个竞争对手。
太上王垂下眼皮∶「但若果,将来找到他┅┅」他沉默了五秒∶「那麽他便要死!」
「死?」韦尔特大为震惊,脸色比之前更白了。
太上王吐了一口气∶「我早知你会这样反应,你是不是想问为甚麽他要死?」
韦尔特点了点头。
「因为他必须死。他是个曾意图弑君的人,他想要王位,他要找你报仇!」太上王说。
「这┅┅这麽说┅┅」韦尔特结巴起来∶「要他死的人┅┅不是┅┅不是别人,而是┅┅」
太上王 起胸膛,一点也不回避问题∶「是我。」
韦尔特用手按著半边脸∶「这┅┅」他走到池边,全身颤抖起来∶「我┅┅我不能相信。」
「不能相信父亲要杀儿子?」太上王望著韦尔特的侧面。
韦尔特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在心中想道∶「我虽然憎恨他,但没想过要他死┅┅」
太上王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把脸凑近他,沉声道∶「但他不死,还回来找你,你想他会做甚麽?」
韦尔特近距离望著父王认真的脸,一脸茫然。
艾班左手搁在大腿上,右手手肘支在其上,手指拈著下巴道∶「若我是他,便马上夺位。」他指著韦尔特∶「然後把你┅┅」
「杀死!」太上王瞪大双眼,神情十分可怖。他略为远离韦尔特,用温和的语气道∶「你记得吗?奥罗离开的那一晚,他说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韦尔特心中一阵颤栗,低声道∶「我记得。」他记得当时,奥罗的眼中的愤恨,就像是火一样炽热。
太上王说∶「既然他也说出口了,你还犹疑甚麽?」
韦尔特没答话,花园中只剩下喷泉的『沙沙』水声。天逐渐变灰了,几颗银星出现在天上。
「其实我可以把这件事隐瞒著,不告诉你,然後让御监卫去执行。」太上王吐了一口气∶「但我决定还是要说出来。」
韦尔特问∶「为┅┅甚麽?」
太上王凝视著韦尔特∶「只因为我不能永远保护你,人终有死的一天。」他顿了一顿∶「如果你不学会保护自己,连御监卫也救不了你。」
艾班用凌厉的眼光盯著韦尔特∶「你父王经历得多,他知道世上的良心到底有几个。如果陛下你是一个牧羊人的话┅┅」
「那麽群臣便是披著羊皮的狼。」太上王顿了一顿∶「这是我在封建时代的体验,牧羊人是不应大意的。」
艾班站起来,走到韦尔特面前∶「陛下,你现在是普利奴斯的国王,我希望得到你处死奥罗的批准。」他顿了一顿∶「不用白纸黑字写出来,对於我,口头上的答允已经足够。」
韦尔特望向太上王,露出疑问般的眼神。
太上王缓缓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并没失去他一贯的坚定。
「这┅┅这麽┅┅」韦尔特迟疑了一会∶「我批准┅┅处死奥罗。」他说了後,整个人都乏了力。
艾班弯下腰,一手横放腹前∶「遵命!」
王后的加冠仪式完成後的第一天,王宫内部开展了搬迁工程。工程的目标,是把韦尔特及安黛的寝宫,与太上王及王太后的对调。
这个计划是太上王决定要做的。他说韦尔特的寝宫没有国王的资料室,亦没有文书房,办公事会十分不方便。反观太上王的寝宫,这些东西都整备了,因此他认为对调是最好的了。而且他亦认为这样做,可以令朝中上下好好记住,现在的国王是韦尔特,而不是纳西尔。新时代已来临,不应老是固步自封,拒绝改变。
自此,韦尔特便搬到五楼居住,寝宫中有一条楼梯通到楼下,那儿是会客室、文书房、资料室的所在。在会客室的隔壁有一间密室,那是艾班工作及居住的地方。至於太上王则搬到七楼去了。
今天是韦尔特移居到五楼的第六日。纵使不习惯,但他仍安心地住了下来,并开始了国王的工作。太上王不时在旁指导,因此国家大权可说仍是在他的手中。韦尔特看已来就像是一个小孩,乖乖的听长者之言。某些贵族、官员,例如沙尼亚家的人、总理纳雷安、财政大臣马希特、亚图斯.富诺侯爵、祖格利.亚比利公爵等人,亦很热心辅助国王,一切显得很顺利。只是偶尔仍有人提起奥罗,怀念他还在时的那些时刻,这令韦尔特感到不悦。
他常常想∶「就是他死了,也不见得会在世人心中消失。至少,我自己就忘不了。」
到了下午四时,韦尔特在会客室中见完了总理,便上楼梯回五楼去。他今天的工作已完成了,是时候好好和最爱的人共处。他一踏上五楼的寝宫,便看见了安黛的身影,她正站了在沙发的後面。
韦尔特心中大喜,心想难道他俩的感情好得令他们心灵相通?他一想她,他便出现了。可是他一细看,却发觉安黛一脸委屈,小巧的嘴唇在抖动著,眼中水汪汪的。
韦尔特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的,心中顿时感到不妙。他於是马上走上前,想问她到底发生甚麽事了。但他未走到那处,安黛的眼泪已大颗大颗的流出眼眶。她拖著沉重的长裙,向韦尔特跑过去,扑入他的怀中,「呜呜」的大哭起来。她的脸理了在他的胸前,哭泣的颤动震动了他。
韦尔特见她这麽伤心,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他轻轻的抱住了她,抚著她的脸道∶「怎麽了?哭得那麽厉害。」他说时,特别放柔了声音,显得和平日的冷僵语气不同。
安黛边哭边道∶「我┅┅我不知是不是┅┅应该说。」
韦尔特吻了她的唇一下∶「即管说,我会好好的听。」
安黛稍为推开了他一点,垂下头道∶「是王太后┅┅她┅┅」
韦尔特问∶「她怎样了?」
「我刚才在花园散步,遇见了王太后。」安黛抽了一下鼻子∶「我向她请安,她回了一个微笑,可是她一转头离开,便┅┅便和侍女说┅┅」
韦尔特哄著她∶「亲爱的,她说了甚麽?」
安黛的眼泪一涌而出,眼也睁不开了。她呜咽道∶「她┅┅她说她被人赶到七楼去了,让她每天┅┅在楼梯上奔波。她还说有些人不会为长辈著想┅┅只想一脚把她踢走,真是坏心肠。」
韦尔特顿时怒起来了,王太后言下之意,可就是在说他和安黛的不是。韦尔特自小已和王太后疏远,可是一直河水不犯井水。可是现在,她竟欺负起安黛来了,他又怎可能没反应?他於是道∶「安黛,我马上去找她,好好说清楚这件事!」他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可是,安黛从後抱住了他∶「不┅┅还是算了,其实也只是一件小事。」
韦尔特转身面向她∶「这怎算小事呢?何况丈夫应该保护妻子。」
安黛说∶「但我怕事情闹大,若国王与王太后吵起来,是会对你的声誉有所损伤的吧!」
韦尔特沉默下来,觉得安黛的话十分合理。他才刚登基,若出了乱子,他可你知会生出一个怎样的结果。那些怀念著奥罗的人,大概会乘机说他的坏话吧!
安黛见他默默不语,於是又钻入他的怀中,撒娇似地依偎著他∶「我是不是麻烦你了?」
韦尔特心神不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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