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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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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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基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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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平原会战

在普利奴斯的北部,有一个名叫葛凯斯的森林。它接连著普利奴斯与洛布伊丹的边境,有幸见过多次著名的战役,却无缘一睹首都的风采。因为富拉比萨离这儿十分远,至少要骑一个星期的马,才能到达彼方。这个古老的巨大森林,只能苦闷地面对著它东面的残旧城市——伊那卡特。

与其说伊那卡特是一个城市,倒不如说它是一个超大型的农庄。因为那儿工商业都不怎发达,虽然有市集,但却小得可怜。民居也又散又乱,从不见城市中应有的,熙来攘往的街道。那儿的居民大多务农为生,种的麦子和玉米,军队的粮食,有很多都是来自这儿的。我们的国王纳西尔,虽然不喜欢平淡落後的地方,但也不得不视伊那卡特为普利奴斯的命脉。当然,如果要他来住上几天,他是绝对不会肯的。

伊那卡特之所以被称为城市,是因为普利奴斯人的习惯。他们一见到有城堡,就会称那地方为城市。这种习性源自封建时代,那时有城堡的地方都很繁荣,不过这已是距今十多年前的事了。

伊那卡特的城堡十分庞大,占著一片又平又阔的高地。那片高地其实也不怎样高,但城堡座落其上,就显得十分宏伟。城堡由巨大的石块建成,方形的一幢幢,没有华美的装饰,却有一种令人著迷的沉稳气派,见到它的人无不生豪气万丈之感。

除了大自然之外,城堡就是伊那卡特唯一可观之处,除非你把城堡里面的人也计算在内。现在城堡中住著一大批军人,著名的有科隆·利柏尼斯将军、骑兵队总队长艾森·欧士拿、参谋长玛斯丁.哈曼,以及国王的第二子——韦尔特殿下,他们都是第五军团的成员。

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秋天虽已来到,但天气还未开始变冷。坐在森林的树荫下,一面听树叶的沙沙声,一面观赏广阔无边的田野,确是人生一大享受。而在此刻,一个流浪诗人真的在这样做。

诗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然後自言自语道∶「美丽的确有很多种啊!玫瑰有艳丽之美,白菊有清新之美,哪是可以分高下的呢?」

这时,他发觉有人在林中走动。他转头望过去,看见的是一个十五、六岁,脸色稍为太白,有著黑色短发的少年。少年五官细致动人,就是表情太呆板,令人感到冷冷的。

诗人和少年互相对视著,一动不动。正当诗人在想要不要打个招呼时,他发觉少年穿的是军服。他不由得感到惊奇,他从没见过这麽小的孩子参军的,也许是他低估了对方的年龄。他这样只顾想事,也忘了打不打招呼的问题。当他自迷思中醒过来时,少年却转身飞快地跑了。诗人感到没趣,也站起来自另一边走了。

在那边厢,一个五十几岁的军人,在城堡外大叫∶「韦尔特殿下!韦尔特殿下!你在哪儿啊?」

少年在森林中听到了,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步向那军人道∶「我在这儿,科隆将军。」

那军人——科隆将军「啊」的大叫一声,走过来双手拍著少年的肩∶「殿下!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老半天呢!」

「我到森林去了。」韦尔特说时,显得有点退缩。他仍不太习惯科隆那种过度亲昵的表现,一向没甚麽人会碰他的,包括他的父母——国王和王后在内。

科隆没注意到自己动手动脚的习惯,已把二王子吓坏了,还继续把手放在人家的肩上∶「看你的脸红红的,是发生了甚麽事吗?」

韦尔特猛地摇头∶「不!不!没事!」他经科隆一提,才想起自己刚才跑得太急,因此脸有点红,但他不想向科隆解释甚麽。

但科隆仍纠缠下去∶「没事又怎会这副样子呢?一定有事的!有甚麽难题,我帮你解决!」他说到这儿,好不容易才放了手,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我┅┅」韦尔特不打算说出真相,於是胡扯道∶「一苹狐狸忽然跳出来,吓了我一下。」

科隆放心地呼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不过殿下你以後就别一个人四处逛了,万一遇上的是一群狼那怎办呢?国王陛下叫我好好看管你的呀!万一发生了意外┅┅」

韦尔特听得耳朵嗡嗡作响,也不知道他在喋喋不休些甚麽。声音左耳入,右耳出,就是进不了脑。他於是请辞道∶「如果没甚麽特别事,我想我要告辞了。」他未说完,脚已伸了出去。

谁知科隆却道∶「不!我还未入正题呢!」

韦尔特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站稳。

科隆从衣袋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陛下给你的信。」

韦尔特第三次被吓倒了,平时木无表情的他,神情也显得不悦。他与父王、母后、王兄奥罗,以及王弟菲哲文的关系自小就很生疏,收到父王的信对於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虽然他也期望得到父爱,但他肯定这封信中没那种东西。

科隆似乎也明白他的感受,把信放到韦尔特的手中∶「难写也得回信的,明早前把信写好,让我来把信交给信使送去吧!」

韦尔特口中「哦」的一声,转身走向城堡。他的步姿轻盈而稳定,并没表现出他内心的无奈。

他寂静无声地,有如影子般进了城墙的侧门。里面是一片沙地,右方有一幢建筑物,和城堡连在一起,那就是士兵住宿的地方。他沿著墙边走,而不走在沙地中央,是因为他觉得那儿太空旷。他不喜欢空旷的地方,那总会令他安全感全失。

在沙地的左方,有著百来个步兵。他们正由百人队长带领,练习用矛刺击。韦尔特也学过用矛,剑、弓箭、骑马也晓得。那是他自小就学的了,已经十分熟练。虽然他未满十六岁,但武艺绝不会输给其他士兵。

他没看那些士兵一眼,便进入了内城墙。忽然,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前方。那人年约三十,长相十分温文尔雅,脸上挂著一丝内敛的笑容。这个人出身於贵族之家,亦是第五军团的成员。他就是参谋长玛斯丁.哈曼,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韦尔特没停下脚步,只抬目望了对方一眼。

然而玛斯丁却恭敬地向他鞠了一个躬,姿态无懈可击得近乎造作。

韦尔特不论怎麽不喜欢说话,仍不可能完全不理会这个人。他於是道∶「午安。」

玛斯丁站直身子,手横放在腹前∶「午安,殿下。」他顿了一顿∶「殿下赶著要到哪儿呢?我见到你的脚步很急。」

「是吗┅┅」韦尔特停了几秒才道∶「我回主堡,自己的房间那儿,有点事要办。」

玛斯丁说∶「原来如此,这真可惜呢!我还打算邀请殿下一起练习射箭。」

韦尔特没有接话。

玛斯丁马上自觉地填满空档∶「其实我一直想见识一下殿下的武艺,如果今天没空的话,不如另择日期如何?」

「这个┅┅」韦尔特实在想拒绝,但又不知该用个甚麽原因答话,只得支支吾吾。

玛斯丁依然保持笑容∶「殿下你不用见外的,我相信我们会相处上好几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是很乐意陪伴殿下左右的。」

「多谢你的好意。」韦尔特硬挤出一个笑容,实际上却心中发毛。他想了一会∶「那麽我们明天就一起练习射箭吧!至於时间┅┅」

玛斯丁说∶「时间就由殿下决定好了。」

韦尔特不自觉地扯著衣袖∶「那麽就早上九时好了。」

「好的,朝早的太阳没那麽猛烈。」玛斯丁向韦尔特告辞,然後便踏出了内城墙。

韦尔特也马上走进主堡的侧门,门後是一条螺旋楼梯,只可同时让两个人通过。首都王宫的楼梯,大多数都足以让五人同时走过。这儿每一层的墙上,都有一些狭长的「窗户」那是几十年前军事用的建设。士兵可以把箭自「窗」内射出,而敌人却很难自外面把箭射进来。这些「窗」的正确名称叫「箭眼」,是韦尔特很感兴趣的东西,但现在差不多已没人用了。

他上到五楼,打开一扇木门,门後的是一间空旷的起居室。房间中央放了一张圆桌子,桌上放了一个花瓶,一枝红玫瑰直立其中。韦尔特对植物没甚麽兴趣,花是科隆叫人拿来的,他老说王子的房间不应太单调。然而,韦尔特倒觉得没所谓,反正他这个人也很单调。

他关上木门,拉出一把椅子,在桌子旁坐下。他打开信封,托著头读起信来。信中写的,不外乎是问他是否习惯新生活,对科隆的印象如何,有否勤加学习行军之道之类的东西,半句也没提到自己和王后的近况如何。但韦尔特的王兄奥罗却是提起了,他说奥罗是一个出色的军人,对行政亦能得心应手,叫韦尔特以他为榜样。

看到这儿,韦尔特整个人也了气。他生平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拿来王兄比较。他这个人本来性格就不讨人欢喜,再和王兄一比,他简直甚麽都不是。

在首都的贵族、官员,老是说奥罗怎样聪明怎样善战,国王总为此自豪地呵呵大笑。至於韦尔特呢?虽然他也是王子,却没人瞧他一眼。所以他认为与其让人冷落,倒不如自己躲起来。说起来,他的王弟菲哲文也常常不见踪影,不知原因是否与他一样?

韦尔特吐了一口气,拿出信纸、墨水和鹅毛笔,开始回信。他遂一回答国王的问题,谨慎得有如一个臣下。国王没问到的问题,他一件也没提到。最後循例写上祝福语,加上签名。

到了第二天,同样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新一日又开始了。韦尔特命令自己的随从士兵准备弓箭,而自己则亲自把信交给科隆。接著,便与随从士兵一起到沙地的射箭练习场去。

韦尔特一面走一面想∶「如果玛斯丁患上感冒,不能来便好了。」

然而,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未到九时,玛斯丁已来到了练习场,向一些闲著没事做的士兵,讲解箭头形状的问题。他见到韦尔特来到了,惯性地放下原本的工作,向他作鞠躬状。士兵们後退了一步,同样向韦尔特敬礼。

韦尔特点了一下头,向玛斯丁道∶「早安。」

「早安,殿下。」玛斯丁站直身子,抬头望向天空∶「今天是个没风的早晨,不用怕箭被风吹歪了呢。」

韦尔特「唔」的一声∶「的确是,不过在战场上,只怕没这种好运气。」

玛斯丁赞同道∶「殿下说的也是,战场上永远充满著各种变数。」他顿了一顿∶「在开始练习之前,我有件事希望告诉知殿下。」

「是甚麽事?」韦尔特望向沙地上竖起的箭靶。

玛斯丁说∶「是关於洛布伊丹的事。」

韦尔特一脸平静∶「那些洛布伊丹人想我一来到伊那卡特,便要马上上战场吗?」

「我们收到情报,说洛布伊丹的一队军队正在南下,我想他们的国王一定正在打坏主意。」玛斯丁说。

韦尔特喃喃道∶「洛布伊丹每次有军队南下,首当其冲的不是他拉斯,就是我们这儿了。」

玛斯丁点了点头∶「所以我特地来通知殿下,希望殿下有个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大概到初春,我便要第一次打仗了。」韦尔特说。

玛斯丁拿起弓∶「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们可以开始射箭了。」

这时,一个士兵来到了玛斯丁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

玛斯丁应了几句,然後对韦尔特说∶「对不起,我要失陪一会。殿下你先练习吧!」

韦尔特没问他原因,只是点了点头。

玛斯丁向他鞠了一个躬,然後便跟著士兵走了。

韦尔特接过随从士兵给他的弓和箭,把箭放在弓上,然後拉弦。他一放手,箭便飞了出去,「噗」的一声射中了靶心。

除了随从士兵之外,无一人不哗然。

第二年的春天,洛布伊丹的铁蹄踏扁了嫩草,有如山崩地越过了边境。他们在平原上扎营,似乎有意挑起一场会战。

韦尔特跟著玛斯丁,骑著马上了一个小山的山腰。在那儿,可以清楚地看见敌方的营地。

「我们走得那麽近不打紧吗?」韦尔特这样问时,语气依然平静。

玛斯丁则轻松得像是在郊游∶「我们大可以放心,他们不会来抓我们的。洛布伊丹人的脾性真是┅┅该怎麽说呢?应说是太自负。」

韦尔特问∶「自负和抓不抓人有关系吗?」

「有。他们认为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与我军对决,他们仍会大获全胜,所以也懒得在开战前抓我们。」玛斯丁耸了耸肩∶「战事完了之後,他们一定会後悔。」

韦尔特喃喃道∶「後悔完之後,便发誓以後也不堂堂正正地打仗了。」

玛斯丁笑了笑∶「这麽说,以後的仗可能会很难打。对不?」

韦尔特支吾道∶「这┅┅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别当真的。」

「但我相信殿下你的判断。」玛斯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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