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的民众们不知道是日本人在与德国人交战,他们以为是生哥拉了绺子从崂山上下来,攻打青岛港来了。那些在生哥那里的兄弟们的家属,有的已经在做馒头做好吃的了,等待迎接生哥和他的那些兄弟们的到来。
前清的那些遗老遗少们,有些知道是日本人在攻打青岛港,便携带了家眷细软,悄悄地躲过德国人的巡逻哨,迂回到台西镇后海沿一带,花重金租赁了小船,逃到乡下或躲避到别的地方去了。
枪声一直打到过了中午才停下,这时太阳已经偏西,日本士兵停止了攻击,开始吃饭休息。攻打了一上午,日本人为什么不放炮了呢?原来日本人的兵舰从日本发出时分两路向青岛港而来,一路从黄海的崂山脚下的仰口湾登陆,一路从山东半岛渤海的龙口登陆。每路都是三艘兵舰。日本人为什么要兵分两路进攻青岛港?这里面有个原因,就是日本人不知道德意志帝国冯。迪特里希司令的舰队在海上游弋的确切方位。
德国远东冯。迪特里希司令的舰队在当时世界上是很强大的,日本人的兵舰在当时是不敢与冯。迪特里希司令的舰队正面接触的,倘若来攻打青岛港的这六艘兵舰在海上与冯。迪特里希司令的舰队相遇,必被击沉无疑。所以日本人抱着试试的心态,先由六艘兵舰分成两路把士兵运往青岛港,如果登陆成功,后面的大型给养兵舰才能发出。
哪知第一次世界大战打起,冯。迪特里希司令的舰队被秘密调往拉芒什海峡,等待伏击英国的舰队。所以日本人的兵舰顺利的没有遇到阻拦地进入黄海的仰口湾和渤海的龙口。日本人接到他们的士兵在青岛港登陆成功后,立刻发出给养运输兵舰。不巧日本人在发出运输兵舰时又遇上了大风,大风一连刮了十几天,所以日本人的兵舰运输船又延迟了十几天。那些当天晚上返回仰口湾海滩去接运炮弹和物资的日本兵,等他们运了炮弹和物资回到仲家洼炮台时,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
在没有炮弹的十几天中,日本人对防御线上的炮台没有作激烈的争夺,日本人知道德国人修的防御堡垒很坚固,易守难攻,光凭步枪和手雷是难以攻打下来的,对这种坚固的防御工事没有大炮,光凭士兵的喊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日本人从第二天上午强攻了八九天后见没有效果,便停止了攻击。为了减轻伤亡,他们只在掩体内向堡垒上射击,等待着炮兵的援助。
爷爷、山里妹和那七八个受过伤的兄弟,在小崂顶山寨里给下山的兄弟们做干粮。做得差不多了,他们便下山问村民们借了小推车,七八个人每人一辆。爷爷岁数大了不用他推,只跟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山里妹要跟着去送干粮,爷爷笑道:“孩子,咱们总得留个人看家啊!都走了这家谁看?”
山里妹寻思来寻思去觉得也是,爷爷说的对。现今的乱世窃贼又那么多,都走了窃贼来把山寨里的粮食和财物拿空了,生哥和兄弟们打完德国人回来吃什么?用什么?山里妹只得擦着眼泪送爷爷下山去了。
爷爷的送干粮队紧赶慢赶地向德国人的堡垒防线赶来,有个受过伤的兄弟和生哥一起在仲家洼给德国人修过工事,挖过暗道。他知道生哥和兄弟们对那里熟,生哥带着兄弟们肯定攻打那里,于是他带着爷爷的干粮车队直奔仲家洼炮台。
爷爷和送干粮的车队赶到时,日本人的炮弹也运到了,他们正在那里卸炮弹。爷爷和送干粮的车队进入了日本人的视线。当爷爷老远看见堡垒的旗杆上飘着的是生哥的衣裳时,心里很激动,很兴奋。当他看清那些捣弄大炮的不是德国人,再仔细看时是日本人时,便带着车队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大声喊道:“喂!日本人,闪开条道,我们把饭给生哥送进去……”
爷爷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时怎么又出现了日本军队?这些日本军队是否来抢夺青岛港的?他在青岛港街市上见过那些到青岛港上来的日本商人,不是他老糊涂,也不是他反应迟钝。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贫贱人,他不可能想到诸多的事情。但是直觉让他想起了当年德国军队从胶州湾兵舰上下来,驱赶枪杀村民的情形。他看着眼前的这些日本兵,顿时觉着灾难就要来临了。他猛然看见一排持枪的日本士兵向他们的车队围了过来,爷爷还没来得及喊出叫那些送干粮的兄弟们快跑,日本士兵就开了枪,一排一排的子弹向他们射来。那些送干粮的兄弟们先是一愣,当他们反应过来要跑时,为时已晚,鲜血已经染红他们的衣裳。有些兄弟怕日本人把生哥的干粮抢去,他们把身体护在了干粮车上,流淌的鲜血把干粮都染红了。
日本人调试好山炮,开始往生哥的堡垒上打炮轰击。炮声一停,日本兵就开始端着枪往堡垒上冲。生哥、疤根、强子就带着兄弟们迅速从暗道里出来向日本士兵射击,战斗打得非常艰难惨烈。
生哥的兄弟们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挂彩。疤根的腰受了伤,强子的肩膀也受了伤。日本人每天反复进攻了十几次,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十月底的最后一天,就在天快黑下来的那一刻,日本人在堡垒的外面,发现了生哥带着兄弟们进入堡垒的那段废弃的暗道。日本士兵悄悄地钻了进去,他们堵住了从堡垒上进入暗道的入口,当日本人最后一次往堡垒上打炮时,当生哥带着兄弟们正要进入暗道时,堵在暗道口上的日本士兵向生哥他们猛烈地开枪射击。强子一怒,抱起四五个手雷拉响了引火,冲进了暗道里面去。然而无济于事,虽然炸得日本士兵血肉横飞,暗道口炸塌了一半,由于进入暗道的日本士兵太多,后面的接着又冲上前来,再次堵住塌了一半的暗道口,向生哥他们猛烈地射击。
堡垒正面的日本士兵也冒着炮火集聚到了堡垒的下面,当他们的山炮停止轰击时,那些日本士兵像马蜂一样涌上了堡垒来。疤根见机会来了,和强子一样抓起一抱手雷拉响引火就往日本兵群里跳。那些受伤轻的,能动的兄弟纷纷效仿疤根,也抓起手雷跳了下去。
可怜生哥还没拉响引火,就被从暗道里冲出来的日本士兵击倒在地。仲家洼堡垒彻底失守了,神尾光臣中将令士兵把生哥的衣裳从旗杆上解下来,换上了他们的日本膏药旗。然后他把那件被战火烧得残缺不全的衣裳,抖了抖轻轻地给生哥盖在了身上。
神尾光臣中将在来青岛港之前,就对崂山上生哥的这支绺子有所了解,区区的几个山民为了自己的生存搞的武装,神尾光臣中将没有放在眼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民间英雄拉着他的这帮子兄弟,不但打退了德国人占领了堡垒,竟然还阻挡了他这么些天的时间。他对生哥充满了敬意,默默地向生哥行了个军礼,而后带着部下去攻打德国人去了。
神尾光臣中将把他的山炮部队分为两路,一路到湛山的一号堡垒,一路到芙蓉山的五号堡垒。这两个堡垒的德国士兵经不住日本人山炮的轰击,没抵挡多少日子就溃败了下去。
两队日本士兵,一队从湛山的一号炮台顺着海岸线,一队从芙蓉山的五号炮台顺着铁路线,长驱直入。很快日本士兵把日本的膏药旗子升到了总督府的旗杆上。
德国人战败,被迫向日本人投降了。
迈耶——瓦尔代克总督在十一月七日清晨宣布投降。
在整个日德青岛战争中,日军有一千四百五十六人战死,四千二百人负伤。德军战死一百九九人,四百九十三人负伤,三千人投降。生哥兄弟们五百五十人战死。
第七十九章 尾声
神尾光臣中将的第十八独立师团军队举行了青岛港入城仪式,青岛港上的日本侨民除了那些日本情报人员扮成的日本商人,基本上寥寥无几。腾苍先生叫日本商贸公司里的中国雇员和他们的家属,都要到大街上去欢迎日本军队。这个老奸巨滑得老牌日本情报人员,把国家与国家的政治事件,在青岛港上转化成了商业抄作,凡是拿着日本旗子的青岛港上的所有民众,到大街上去欢迎日本军队,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光洋。这对不少的青岛港上的民众是个诱惑,但那些胆小的猫在家里闭门不出。
神尾光臣中将在青岛港总督府门前的广场上,举行了简单的入城典礼讲话,他说:“青岛港上的公民们,你们欢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到青岛港上来,这是青岛港在新世纪的开端,翻开的新篇章……公民们……朋友们……”
德国人不堪一击,倒是生哥带着他的兄弟们阻挡了日本人很长的时间,最后全部战殁。人们不为日本人的军队突然出现在青岛港上而震惊,反为生哥为了阻挡日本人的军队战死而叹惜!青岛港上的民众看着那些横行霸道,奸淫掠夺,无恶不作的日本士兵,他们敢怒不敢言,他们痛惜生哥为什么没有阻挡住了日本人?他们开始眺望巍峨的崂山,向着崂山祭奠……
慧子得到生哥阵亡的消息愣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生哥会从崂山上下来,搀和到日德青岛战争中来。她本想着等日本人把德国人打败了,她到崂山上去把生哥接回青岛港上来,在她爸爸的公司里任个职。日本占据了青岛港,日本商贸公司的业务将继续扩展。本来他们在济南、关东山都有商号,听爸爸说日本商贸公司很快就要在北京设立商号,这些商号都需要有人来管理。她本想着和生哥一起到北京去发展他们的日本商贸公司,在那里与生哥过个相亲相爱的舒心的日子。她这不是梦,是在等待,然而等到的却是……慧子的心碎了。
她不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但在她面前的确实是事实。她要见到生哥,她要向生哥告别,她想还生哥曾经把她从土匪手里救出来,并把赎桂枝妹妹的银圆送给她作为上路的盘缠和结成干兄妹的情意。然而现在这些还能还得了吗?她顾不了许多,她要到生哥战斗过的战场上去看望生哥,向生哥告别……
慧子来到了生哥的尸体旁,她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生哥,你就这么走了?撇下小妹妹不管了?小妹妹欠你的还没还呐……”她久久地跪在那里……当她无意中远远地看见一个日本女士兵慢慢地向这边走来,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慧子不介意,战胜者搜寻战场,打扫战场是常事。当她发现这个女士兵慢慢地向她走来时,那熟悉的身影使她想起了芳芳。她远远得仔细辨认,没错!确实是芳芳,芳芳还没来到她的近前,慧子就在心里认定了。
在这硝烟还没完全散尽的旷野,被战火打燃的树桩还在燃烧,如若不是心里眷恋留下难以割舍的惆怅,谁还能到这尸横遍野的地方来寻觅呢?到这死人堆里来寻觅什么呢?慧子一时心里感受到了爱的眷恋,自己不是和她一样吗?她看着生哥的尸体,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芳芳,心里倒有了一种宽仁的姿态。
慧子知道虽然日本军队战胜了德国人,可中国这头睡狮一旦猛醒,他们都将会被荡涤。她不会永远的留在青岛港,她有她的归宿。她只能带走生哥的情,但她带不走生哥的魂,生哥的魂在青岛港上。
她见芳芳走过来了,这时对她来说对于生哥的以后倒是一种寄托,现在她才认为生哥本来就是芳芳的。她庆幸当初多亏没有把芳芳置于死地,如果当初把芳芳弄死了,今天的生哥她将还给谁去?留下永远割断的牵挂,比割不断还给该留下的人心里舒畅塌实得多。她见芳芳慢慢地走近了,慧子忽然想起了二把头的死,她觉得她对芳芳有愧怍。芳芳不顾路途劳顿,还没拍去身上的尘土,就到这硝烟缭绕的战场上来寻找生哥,这说明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说的那些鬼话。慧子见芳芳到了近前,她站了起来,她并没说话,而是向芳芳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退了几步,然后慢慢地离去……
芳芳没哭,她久久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生哥的遗容,刚才的那个日本女人,她不屑一顾。今天她才彻底明白,她和生哥之所以到了今天,都是这个日本女人在暗处使坏作奸。她怎么能相信她的爹爹是生哥杀死的呢?生哥从来到青岛港码头的第一天起,她就在他爹爹办公楼的窗口认得了生哥,从那天起她就时时牵挂着生哥,她虽没和生哥天天朝夕相处,但她知道生哥天天都在忙事情,她知道生哥是个干大事业的人!生哥从不计较个人的狭小恩怨,也不贪图个人的利益和名利。如果生哥贪图名利,爹爹生前把自己的职位让给他,他为什么不接任呢?职位小了吗?不,爹爹的那个职位在青岛港码头上除了德国人的事情他管不了,在中国人来说既有权,又可以捞到很多的钱财。
芳芳看着生哥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他的那些兄弟们战死的尸体,她的眼帘突然映进了老儒腐那被炮弹炸飞起,然后又飘落在高高杨树梢上的幡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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