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军演?”
“实战演习。”宁卿沉声说,“再小心总归是会有人受伤的。”
林秋禾一愣,明白这也算是对他们这批已经特训了两个月的大夫们的“实战演习”。她反应迅速,很快就把这些联系起来,吃惊地看了一眼宁卿,双唇微微张开无声地开口:“是要打仗了?”
苏胜还在前面,她自然不敢说出声。宁卿见她反应机敏,笑着点头示意她等到出宫之后再说。
等到出宫上了马车,宁卿缓缓舒了一口气靠在侧壁上,这才沉声开口:“皇上决定十月就陆续发兵,等到十月底的时候正式开战,在漠北那边的蛮人年前入侵扫荡我们边疆之前先把他们扫荡一遍。”
这样既安稳了边境的民众,又能够在年前得到一个大捷的喜报,给登基十多年却依然年轻的宁邵哲增加一些政绩,可以说是一举数的。
这些林秋禾也是能够想得到的,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才缓声开口:“你什么时候出发?”
宁卿接过茶杯的手一顿,然后才苦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他说着坐直身体,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缓过劲儿来,“大约十月中旬,我随着最后一批士兵过去。”
“这样就赶不上你的生辰了。”林秋禾皱眉,宁卿得生辰是在十月底,也就是说他估计要在路上过生日了。宁卿忍不住笑了起来,等林秋禾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时,他才摆摆手示意没事。
不过,林秋禾的关注点还真的不一样。知道他要带兵打仗,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没办法给他过生日了。
宁卿伸手过去,见林秋禾没有躲这才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过很多很多此生日。”
这话一出,他就发现林秋禾双眼亮了起来。
因为宁卿要带兵出征的事情太过于突然,林秋禾一路上竟然完全忘记了宫中那憋在她心中许久的对话,等到下了马车回医馆她这才突然想了起来。
一整天的劳神劳心,她让人准备了热水泡澡这才舒服地换了柔软的衣衫躺下。
张章和陈太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吐出去。
张章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岁,而陈太妃,虽然见的几次都是穿着神色的衣服,然而看样子也不过三十岁才对。她眼角连鱼尾纹都没有,一点都不显年纪。
如果说这放到一般人家,要真的有什么反正一个丧妻一个丧父,也算得上是好姻缘了。可惜,陈太妃这先帝后妃的身份就算是没儿子只怕也要在宫中终老了吧?
只是后宫的那些丫鬟……
林秋禾心中有些发憷,她这么随意都能听到她们说话,万一是被有心人听到了的话……
陈太妃跟她没交情,她是顾不上了。可是张章呢?
张章名义上是她师伯,实际上算是她的师父。这一年半来,张章对她也颇好,尽心尽力的教导她,照看她。虽然这其中肯定有摄政王府的关系,然而对于他林秋禾还是颇有孺慕之情的。
若是张章因此被牵连,甚至丧命的话……
林秋禾躺在床上脑补了不少的宫斗电视剧和小说,这下子就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最后没办法就用上了数羊*等数到一千五百多的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然而双眼下面明显的阴影还是让青黛吓了一跳,连忙拿了热茶叶包起来给她敷眼睛。等到水肿和乌黑都消散了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伺候林秋禾洗漱更衣。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多问一句。
林秋禾吃了早膳,就坐在书房里面发愁。
张章只怕跟齐林一样要到年后才回来,如今她突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这事儿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也许根本就不会发作,也许下一秒就会炸出来。
要是张章在故乡的时候发作出来的话,只怕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纠结了许久,最后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只怕只能够跟宁卿商量了。她记得,陈太妃对宁卿很是好,她见过几次确信那关心不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甚至有次宁卿为了给她解围都驳了陈太妃的面子,她似乎也没有计较。
而张章又一直为宁卿调理身体,照顾她,这点摄政王府也是要领情的,因此找宁卿商量算得上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了。想到有了可信而靠谱的人可以商量这件事情,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给宁卿写帖子呢,她突然就又想到一个问题。
她不会是被人设计了,所以才刚好听到这些话吧?
这么一想她就又把笔给放了回去,看着眼前的信笺发呆回忆当时的情形。不管是奶娘还是宫女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且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在那边停下来,没有跟着六皇子跑……
林秋禾把所有细节都过了一遍,觉得不大可能是被人设计了,这才重新提笔给宁卿写帖子。
当然,理由就是张章临行之前交代她没过一段时间要过去给他诊脉,外加针灸。
宁卿自然知道张章没有交代过这些东西,因此回府知道林秋禾递了帖子就先愣了一下,回想林秋禾究竟会是为了什么事情突然要找他。后日他们就要再次去虎字营,到时候自然有得是时间见面说话,因此这肯定是急事。而且林秋禾特意以看诊的理由上门,只怕还是不放心她医馆的保密程度,也就是说着会是一件比较私密最起码不宜让太多人知道的事情。
线索有限,宁卿实在想不出最近会有什么事情让林秋禾这么看重又挂心的,只能让流苏亲自跑了一趟确认不是她医馆出了什么事情,顺便定了她下午来的时间。
之后他就换了衣服又匆匆去了摄政王的书房,父子两人下朝回来一路上都在讨论有关漠北的事情,摄政王这会儿还在书房等着他。不然,宁卿肯定是要亲自跑一趟医馆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有些心不在焉,摄政王讲到一半见他如此就放下了那些卷宗,沉声道:“先去用午膳吧,下午你再过来这边看我这边记录漠北情况的卷宗。这些都是近些年来探子们冒死送过来的消息,还有当年打仗时的在另外一摞……”
宁卿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知道摄政王这是看出来他心不在焉了。他起身道:“我先拿些回去看,下午林姑娘要来给我看诊外加针灸。”
“阿佑?”私下摄政王也跟王妃一样,开始叫林秋禾的字。“针灸和看诊不是都换到了你们去虎字营的时候?”这点事情,摄政王最是清楚不过。话一出口,他就皱起了眉头,“可是她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父亲放心,我已经让流苏先过去看了。她拿着我的腰牌,要是有事也能震得住。”宁卿说,实际上他当时比摄政王还要心急,如果不是林秋禾信上的字迹平稳,又特意说明了下午过来的话他甚至都要忍不住让人跟摄政王说他有事出府了。
他带了一部分不算特别重要的卷宗离开,回到院子吃了午饭就开始看卷宗中的内容。一开始的时候,宁卿还有些心烦意乱,然而认真看下去很快就全神贯注了。
等到流苏进来说林秋禾到的时候他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等流苏守在门后之后,林秋禾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宁卿彻底醒过神来。
“我在宫中听到了师伯和陈太妃之间的流言蜚语!”
☆、第一百章
林秋禾在去摄政王府之前想了好多;一路上又斟酌着到底该怎么说,然而等见了宁卿就觉得好像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不见了一样,她松了一口气直接就把整个事情的要点给抛了出来。
屋中并没有旁人,她就把药箱放在一旁就看着坐直身体的宁卿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果然,宁卿听着就把眉头皱了起来,甚至都没有多跟林秋禾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别人的全套,等他说完他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等到林秋禾把话说话,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他才慢慢靠回了椅背。
“过会儿我送你回去。”他突然开口说的似乎是不着边际的话;林秋禾愣了一下才皱眉;“你要入宫?”
他不会是要直接跟宁邵哲说吧?林秋禾意识到在宫斗方面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认知问题,正想提醒宁卿就听到他说:“我这些日子忙一直没顾上给陈太妃请安,趁着下半晌没事儿;给她请安陪着她用用晚膳也是应该的。”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在心里骂自己傻。宁卿跟在摄政王夫妇身边长大,当年皇上登基时又小只怕他也是跟着在后宫长大的,后宫这些阴私的事情只怕也知道的门清。
只是她没有想到,宁卿竟然说去后宫请安就去请安,这方便程度实在是让她有些意外。被送到医馆之后,宁卿亲自送了她回去后院交代青黛等人照顾好她这才匆匆离开。看得出来,他对于后宫的这些谣言也是很在意的。
宁卿走了,她放下了心中的一个担子这会儿就觉得轻松多了,给张章写了一封信问安,略微暗示了一下让他尽快回京想着等宁卿回来的时候帮忙送出去。这就一边练习针灸一边想宁卿和陈太妃之间的关系。
回忆起来,似乎她每次见陈太妃宁卿都会或早或晚的出现,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想起来宁卿那架势似乎是在保驾护航一般。可是,陈太妃似乎也从来没有刁难过她什么,跟后宫其他人比起来还要更亲昵一些,为什么宁卿当时就紧张得恨不得要隔开她们两个一样?
这些当然是林秋禾后期回忆时才注意到,因此她一边想一边又觉得是不是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让她记忆中带上了主观意识。如果宁卿跟陈太妃关系很好的话,他就更没有道理警惕陈太妃会“欺负”她了,不是吗?
想着这些零散的东西她就觉得头晕脑胀,结果手下一个没注意银针就扎入了桌子中,虽然没有入木三分那么夸张,银针的针尾却是微微晃动着没有倒。
看起来这些日子的练习还是有些成效的,林秋禾伸手过去捻起银针轻轻拔了出来,这才专心开始练习。针灸的力度之后还有准确度和速度,她当年也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的,中二叛逆期的时候天天带着一个小针囊恨不得路上遇到个打劫的可以见义勇为让人试试她银针的厉害。
结果当然是一个都没遇上,他们那片治安好得要命。她私底下还跟爷爷抱怨过不能当女侠,笑得爷爷肚子都疼了不过私底下真的教了她一些打斗中会用到的诀窍,银针刺穴之类的名字当时就被林秋禾征用了当她的绝招。
她这边练练停停,一直到用完了晚膳,天色完全黑下来都没有见宁卿过来。正准备让人关了医馆休息的时候,突然就有人一头闯了进来。
“林大夫!”闯进来的是一个丫鬟,正是隔条街鸿胪寺卿张祝家的一个丫鬟,夏日的时候也常常来这里买防暑的药。她一进来就喊林秋禾救命,“我们夫人伤着了,下面见红,还求林大夫跑一趟救命!”
林秋禾闻言连忙起身,一旁的青黛知道她的性子立刻就打开药箱检查,见东西都在就抓起药箱跟着出去。因为只隔着一条街这丫鬟也是一路跑来的,林秋禾也没让人再准备马车——有着功夫她都跑到了。
一路到了张祝府上,林秋禾直接被丫鬟带进去后院。一进去就听到里面乱七八糟的声响,有哭有骂还有求饶的。她早就猜到这时候出事只怕是后宅阴私,立刻就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对院子中的混乱视而不见,直接进了屋中。
正厅之中年逾四十的张祝正坐着,见了林秋禾连忙起身也不多话指了指屋内就道:“有劳林大夫了。”说着一声叹息,又无奈地坐下。林秋禾也顾不上客气,连忙跟着丫鬟一起进去。一进去就见张祝的妇人章氏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裙摆上还有着点点腥红看起来是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她过去也顾不上净手拿腕枕,因为章氏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小产了。她手往她手腕上一搭,那边端着水的丫鬟就愣住了。不过反应也快,连忙把水放一旁,直接投了帕子拧了候在一旁。等林秋禾放手她这才递上帕子给林秋禾擦手用。
林秋禾擦了手拿银针,几针下去章氏这才醒了过来。一见是林秋禾就露出一丝苦笑,“我这么大年纪了,一个没注意竟然还伤着自己了……”
林秋禾心中了然,光是看后院那乱糟糟的样子就明白这不是一个没注意滑到了或者什么,只是连章氏这个事主都这么说了想要掩饰太平,她又何必彰显自己耳聪目明呢。
因此笑着应了两句,道:“夫人动了胎气这些日子最好是卧床休养,等到满三四个月之后才会稳妥一些。”她说着又落下了几针,这才转手洗手开了药方。
等回头就见章氏一脸的震惊,也是章氏虽然比张祝小了几岁,然而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这年龄就算是放到前世也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