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闻言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道:“看起来师兄是没吃多少苦头,还有心思说俏皮话。”
两人一路说着,齐林是由一个士兵背着的,等到他跟张章被送进屋时,三个侥幸活下来的仆役也被安排妥当了。这村子中只有十几户的人,林秋禾让人顾了几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烧水做饭,给齐林和张章都灌了汤药之后就让人照顾着他们洗澡泡了药浴清理伤口。
士兵们检查之后回话,那些伤口都不深,林秋禾之前又准备了金疮药,这会儿涂了之后把伤口包扎起来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张章他们自然是不能跟皮糙肉厚的士兵们相比,不过身为大夫平日里他们也比常人更加注重养身,林秋禾检查了他们下胳膊和腿上的伤口,发现不算严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涌上来的就是一阵阵的后怕和内疚。就算清清楚楚地想明白了当时的得失,知道她听话逃走求救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那之后心中的不安和愧疚也几乎能够把人杀死。
还好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作为一群人中唯二的女性,那些人下意识地没有把她和青黛当成目标,让她们成功逃脱。而现在,不管是张章还是齐林都被顺利救了出来。
安置好了张章和齐林,林秋禾转身就去了青黛的房中,见她如今醒着斜靠在床头就笑着走了过去示意她不用动。她坐在床边细细给青黛把了脉,确认她高热已经退下这才笑着道:“我让人给你熬了补血的汤,里面放了上好的药材,过会儿送来定然要喝个干净。”
“姑娘”青黛有些不安,“我真的没事了,更何况哪里有让姑娘照顾我一个婢女的道理!”她说着就想要起身,却被林秋禾态度强硬地给按了回去。“当时在林子中,我听你的话没有任何犹豫地准备一旦狼群攻击就逃走,是因为当时你说的对。我们两个一起留下只有一起葬身狼口的命运。而现在,我是大夫,你要听我的才是!”
她没有拿所谓小姐的身份压青黛,经过之前一番生死间的考验,若是再把青黛当成一般丫鬟对待那她真的就是狼心狗肺了。她当然明白,青黛是奉宁卿的命令保护她的。若是当时青黛丢下她逃离,只怕生机会比她更大一些。毕竟那个有名的“只要跑得比你快”的故事,她也是听过的。
然而,生死之间青黛却选择了留下来断后。一是因为两个人都明白,若是她死而青黛活着出去,只怕身为丫鬟的青黛也是难逃一死。二则是因为,若青黛为她而死,她自然不会毫无触动。到时候青黛的家人她肯定会如同当初承诺的那般好好奉养。
除了这些冷静到冷血的分析之外,生死面前青黛会果断选择让她先走,还是因为她真心想要保护她。不然,就算是想到了前面那些,只怕面对狼口,有些人也会有种能多活一时是一时的想法。
若不是宁卿及时出现,林秋禾相信那时候青黛绝对会在她身后拦住狼群,给她留下一份生机的。这还不同于当时张章让她先走,那时候他们都明白那些“劫匪”不会下死手。狼群,却是不会讲道理的。
青黛真的是准备用她的命换取她的一线生机的。这让林秋禾如何不感动,又如何不愧疚?因此,她只能够加倍地对青黛好,如同照顾宁卿一般照顾青黛。
“姑娘,我真的没事。那晚的事情姑娘也不用耿耿于怀,最后咱们不是都得救了吗?”青黛握着林秋禾的手低声劝慰,“更何况,当时的情况我和姑娘都明白,若真的到了万不得已,自然是姑娘能够逃出去更好的。若是我背主潜逃,不要说我,就算是我的家人只怕也都会被牵连致死。”
她不需要林秋禾的愧疚,因此说的话就更加直白了一些。“姑娘只当我当时是为了家人着想,想要凭此为家人博一场富贵好了。”见林秋禾张口还要说话,她又连忙道:“若是姑娘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赏我些东西好了。”
“那你想要什么?”
青黛一愣,她本是随口说的,听到林秋禾问起一时也想不起想要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林秋禾出去开门低声问了原来是张章灌了药,一醒过来就让守着的人来请她过去。林秋禾回身又交代了青黛两句,这才满腹心事地去了张章房中。如今小小的村子中,上下数十个病号,伤者,若不是她之前想这“剿匪”会有伤者提前做好了准备,只怕这会儿更是手忙脚乱。
只是她现在反而希望能够忙些,若是像之前那般,有着宁卿牵动着她的所有思绪,占据了她所有的精力的话,面对青黛或者张章的时候她反而不会这么难受。
低头进了张章房中,林秋禾见他虽然有些发烧,却神智清醒立刻露出了喜色。而张章则趁着她来的时候想了不少事情,开口就问道:“晋王殿下如何怎么样?”
听到张章问起宁卿,林秋禾心神一凛,立刻把那些悲秋伤春的心思都丢到了一旁正色道:“殿下寒毒发作,虽然没有上次厉害却也吓人。我开了药方暂时压制住了大部分的毒性,只是他疼痛难忍”她说着把开的药方说了一遍,最终迟疑了一下才咬牙道:“我就给用了麻沸散,如今他正睡着呢。”
“麻沸散?”
张章一惊,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你竟然有麻沸散的方子?”
林秋禾站在床边点了下头,有些不敢去看张章的神色,只低声道:“不过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师伯想配也是简单的”说着不给张章拒绝的机会,她一张嘴就把麻沸散的配方给念了出来。
张章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秋禾,半响才叹气。
“你不必这样的。不要说你的身份,就只算你是我的师侄女,我也是要护着你的。你又何必把家传的秘方告诉我呢?唉,之前的事情,你真不必耿耿于怀的!”
林秋禾这才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张章,低声道:“我叫您一声师伯,那么这自然是我们师门的方子,师伯又何必放在心上,甚至耿耿于怀呢?”
她用张章的话反将了一军,张章一愣看向林秋禾坦然自若的脸上,不见一丝的惋惜或者是不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枉费师伯疼爱你一场!”他高兴的不是得到了麻沸散的方子,而是林秋禾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了师长尊敬和爱戴。那种全心全意的信赖让张章觉得这些大半年的悉心教导没有白费。
他对林秋禾用心教导可不止是因为她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而是林秋禾真的有医学上的天赋。几次单独下方子都让他有种惊艳的感觉,而林秋禾本人又敏思好学,遇上这样的徒弟为人师者又怎么会不欢喜呢。
有了熟悉宁卿情况的张章压阵,把药方添改了下,几天之后宁卿的身子就好了不少。而趁着这个机会,林秋禾用熟练了不少的针灸之术把他腿部的寒毒逼出了一些。
“若是再这样发作下去,不出五年你这一双腿就要废了。”林秋禾收针,抬头看了一眼宁卿苍白到几乎透明一样的皮肤,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早些时候将养了那么久,这一下算是之前的工夫都白费了。”
宁卿闻言只是笑着不说话,脸色虽然不好然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亮到发光一般盯着林秋禾。林秋禾被他瞧得有些别扭,一眼瞪过去却也没有扭捏许多,反而是坐在床边主动拉起了他的手。
宁卿唇角就往上勾了起来,反手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以后有你在身旁,还怕养不好吗?”
林秋禾脸一红,被握着的手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宁卿的话。屋中并没有旁人,宁卿又凑近了些。“更何况,我反而觉得这次是我占了大便宜,若是病一场能够换回一个从心底喜欢的妻子,那真的是值了。哪怕再病一场,我都乐意。”
那天雨夜,林秋禾一路被宁卿搂着回来,路上宁卿终于又一次表白了心意,当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林秋禾反而看透了自己的感情,更是看明白宁卿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是真心实意地对她的。因此在几番挣扎,宁卿几乎都要以为她又要拒绝的时候,她点头了。
当时宁卿就乐得紧紧抱住了她,“这是真的,你不是骗我?我不管了,你同意了就不能再反悔”
想起当时的情形,林秋禾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宁卿一愣瞬间明白他惊喜之下难得犯傻的事情只怕是要被林秋禾记一辈子了。他苦笑着捏了捏林秋禾的手心,终于忍不住把心中憋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秋禾,你当时不会是因为感动才应承我的吧?”说完这话,他就觉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然后不由苦笑,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这若是传出去,只怕真的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林秋禾闻言抬头瞪了宁卿一眼,手用力抽了出来,道:“你当我是什么人,难不成连感动和都分不清楚吗?”
宁卿闻言双眼一亮,毫不气馁地伸手就去抓林秋禾的衣袖,笑着哄骗道:“感动和什么?我刚刚没听清楚,你也知道,我这些天病得迷迷糊糊的秋禾,你就说清楚让我听听。”
林秋禾又窘迫又尴尬,起身躲开宁卿,用力把衣袖抽回来转身就要出去。然而她毕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女子,心中虽然羞涩却也更多了一份大胆。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宁卿有些失望的神色,唇角忍不住勾起又轻又快地道:“喜欢!”
一瞬间,躺在床上的宁卿眉眼之间皆是笑意,林秋禾看着恍然之中竟然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愣了一下不待宁卿说话她就连忙转身离开。出去之后深呼吸了几次,她这才觉得刚刚不受控制的心跳渐渐平复了下去。
艾玛,要是宁卿一开始就对她用美男计,只怕她早就撑不住了。
☆、第79章 回京
之后几天宁卿心情都格外的好;林秋禾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喜欢是他没有想到的,然而惊喜之后更多的是不受控制的喜悦。他相信林秋禾是个对待感情绝对认真而不轻忽的人,之前种种早已经证明了这点。因此,她既然说喜欢;那绝对就是喜欢。
林秋禾可不是那种为了感动或者是其他原因随便交付感情的人。
他心情好,连带身边的人跟着都轻松了不少。这日他吩咐黑棋事情的时候没忍住咳嗽了两声;黑棋还大着胆子劝了两句;转而又道:“不如属下请林姑娘过来给王爷看看?”
这些宁卿的心腹每日里轮班守在他身边;虽然不在屋子里面却也都耳聪目明,那些小细节早就注意到了。王爷这些天心情好,他们可是都知道这是托了林姑娘的福。
宁卿闻言斜了一眼过去;冷哼一声道:“要你多事。”
黑棋被训斥也不在意,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下,才接着回禀之前的事情。
“属下已经带人把整座山都做了一次搜寻,只是这山太大,光是搜寻就用了这些日子。若山中有人想要躲着,只怕也是不容易找的。”他说着神色就郑重起来,“王爷,这样只怕是治标不治本。”
“无妨,我已经让黑泽等人去附近乡镇让人留意是否多出一些外来人口。山中只要是走过路过甚至短时间停留过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只要你们细心些,就不会有太大的疏漏。”宁卿缓缓说,一字一句都透着掩饰不住的腾腾杀意,“那些人既然自寻死路留了下来,就不要再想着回去了。”
黑棋心里打了个冷颤,应了一声,又听宁卿吩咐接下里的事情,这才退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见林秋禾端着药碗过来。他连忙客气地对她笑了下,就匆匆离开了——王爷此举,只怕真的是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林秋禾被黑棋笑得有些莫名,然而这些天宁卿暂居的这个小院子这些贴身侍卫来来往往她早就习惯了。因此不过是脚步一顿就又朝着屋子走了过去,宁卿这次毒法虽然没有来势汹涌到让人害怕,却也缠绵了数天才缓和过来。这几日里面更是日日夜夜都不时会咳嗽两声,让他无法休息。
端了药进去,林秋禾盯着他喝了药,然后才道:“师伯之前还交代,这几日让晋王殿下好好休息,不能劳神费心。”所以,刚刚她看到匆匆离开的黑棋是怎么回事?
“事情都是手下的人去办,我有什么可劳累的。”宁卿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药渍,坐在床头对着林秋禾耍无赖,“你看,我这边一没有书桌,而没有案台,就连笔墨纸砚都被你收走了,连闲暇的时候想写个字消遣消遣都没办法,又能费什么神?”
他说着起身,林秋禾不放心连忙上前扶着他。
宁卿顺势就倚在了她身上,低头轻轻嗅了下林秋禾的发丝,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只顾着熬药了,连身上都带着一股草药的味道。”
“是吗?”林秋禾闻言抬起手臂闻了闻,然后笑道:“许是跟那些药材待的久了,我是闻不出来有什么味道了。”说话间她扶着宁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