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后面。
“你之前,是不是跟林秋禾不合?”
她隐约意识到,她已经找到了真相了。
不论是秦家还是秦绍轩都没有得罪过晋王,而晋王会出手刁难说不定就是为了林秋禾在秦府被秦舒兰刁难的事情……这么想也许太大胆了,可是想想在这样的场合晋王都亲自过来道贺,还特意送了林秋禾贺礼,她就觉得心惊肉跳。
秦舒兰听到母亲这么一问,立刻露出了不乐意的神色。
“我不是都跟她和好了吗?”她撇了下唇角,“难不成还要让我去荷园负荆请罪不成?”
秦三太太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露出了苦笑。若真是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只怕晋王所想要的结果还真的是要负荆请罪了。只是,林秋禾这样一个没有来历,原先甚至是个卖身为奴的奴婢的人,怎么会被晋王如此看重呢?
只是因为她是张章的师侄女?
几乎所有人都带着这样的疑惑来到了前厅,而林秋禾则穿着一身合身的上襦下裙的嫩黄色衣衫,她个子本就比同龄的女孩略微高挑了一些,走姿又经过了赵氏紧急调整,如今看来自然是一派亭亭玉立的世家女的温文尔雅的架势。
张府很快就摆上了案桌,林秋禾在张章身后跪下谢恩领旨,陈太妃的礼物这才被送了上来。竟然是一个药箱,药箱的材质自然是好的,而宣旨的太监打开药箱露出了里面准备好的各种东西,腕枕、针囊、药瓶,甚至还赏赐下来不少的药材。
这些竟然都是林秋禾学医实用的东西。
由此可见,这一份礼虽然不算贵重,却是用了心的。一下子,众人心中对林秋禾的评价就更是高了两度,相熟的人都偷偷的交换着眼神不动声色地询问着有谁知道林秋禾的来历。
自然是没有人真的知道林秋禾来历的,而唯一像是知道的多一些的秦家上下,这个时候却是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不透露一句有关林秋禾的事情。
谢恩收礼,林秋禾既然已经来到了前院,自然也就不用再回去了。直接就按照之前的流程拜入了张章师门之下,给张章敬茶当着众人的面喊了一声师伯。
这师伯更是让请帖上只说师门下又收一人的客人心中震惊,张章这么大张旗鼓的在京城之中宣扬,大部分都以为他收的是关门弟子,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师侄女。
这……这……
这林秋禾的来历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此后几日整个京城都在讨论有关林秋禾的身世,而那日拜师礼结束之后,奉陈太妃之命前来宣旨的太监这才笑着起身离开,道:“奴婢也算是完成了太妃的交代,既然如今拜师礼结束,那么奴婢就回宫复命了。”他说着对着林秋禾点头,“林姑娘这几日准备下,奴婢临走之前太妃交代,说是想要见见林姑娘呢。”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又让林秋禾的形象神秘了三分。林秋禾心中也是莫名的很,不过却没有显露在脸上,而是笑着行礼谢恩,表达了一下喜不自胜的又惊又喜的恐慌心情。
之后她依然是暂居在秦家,而外人都知道林秋禾与秦家的外孙女陈自晴情同姐妹不愿意分开。
秦家一时间也变得炙手可热,不少的人想要从他们口中打听出林秋禾的消息。而这个时候得了秦舒兰正式道歉的林秋禾正和陈自晴一起倒在榻上发呆呢。她本以为这个拜师宴顶多会让她在秦家过的好一些,不受刁难什么的,却没有想到生出这么多的波澜,就连陈太妃都惊动了。
等等!
想到那位想要见自己的陈太妃,林秋禾猛然坐了起来。
她……她不会是陈太妃失落在外的女儿吧?她的真实身份不会是公主吧?林秋禾迅速脑补出了一个狗血宫斗剧,什么为了争宠把女儿送走换成了儿子,或者是为了报复故意抢走了陈太妃的女儿送出宫外……
所以张章才对她这么好?所以晋王才看重她?所以在拜师宴上,陈太妃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送礼给她撑腰?
林秋禾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推测虽然有些荒谬,可是却也在情理之中。说起来,陈太妃不是还说要见她吗?林秋禾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想,也许到时候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然而,这个“到时候”却一直没有来临。林秋禾又去了张府两次,却从未听张章提起带她入宫的事情。似乎那天的事情也不过是陈太妃心血来潮提了一提,之后就给抛之脑后了。
她又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然而张章对她的尽心尽力,还有齐林对她的各种包容和照顾却让林秋禾对他们两个的警惕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
唯一让她觉得不安的就是每次过去似乎都能遇上晋王。
林秋禾对张章还是心有疑虑的,因此就私下偷偷问了齐林。齐林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晋王身体不好,需要师父长期给他调理。而师父要教我们两个,总不能让我们都跟着去晋王府上或者是摄政王府吧?自然是要让晋王过来了。”
听到齐林的解释,她才明白。本朝虽然也讲究士农工商的地位不同,却没有那么大的界限,而且医这一行业也是不在这四个阶级之内的。
大夫在本朝有着超然的地位,颇受世人敬重。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鼎鼎大名的山东齐家会出了齐林这样一个不读书考取功名却学医的后代了。
至于晋王体内的毒到底有多霸道,竟然将近十年都没有治好这一点,林秋禾也是很快就见识到了。这天齐林第一次没有亲自去秦府接他,而是派了张府中的一位管事嬷嬷。
林秋禾当下就觉得心中有些不安,而等她到的时候甚至直接就被引到了前院暂时给客人休息的客房中。她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进了内屋一看,就见晋王整个人都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着牙关紧闭已经咬得双唇渗血。
她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就见他双手紧紧握拳骨节突出,青筋暴起。之前那种虽然病弱却潇洒自傲的神色全然不见,如今早已经狼狈到头发散乱,满头的汗水更是让头发黏在了脸上,现出一副痛苦的神色。
“晋王毒发。”齐林见她进来急促地说了一句,“师父这边没办法灌进去药。”
林秋禾见晋王如此痛苦的样子,浑身都有种发麻的感觉,她几乎是颤抖着开口:“我能下针缓解他的痛苦……”
一旁正在忙碌地张章闻言动作一顿,立刻道:“净手,下针!”竟然是对林秋禾充满了信任,一点都没有怀疑她所说的话。
跟在林秋禾身边的红线立刻上前拿着线绳把她的袖子绑好,然后给林秋禾净手。齐林早就取出了针囊摊开在一侧,然后在无法顺利脱下晋王衣服的情况下拿剪刀剪开了他里外的衣衫,露出了晋王白皙却紧绷的皮肤。
这不是他大意了,忘记林秋禾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而是依照晋王现在浑身痛到紧绷至痉挛的情况,隔着衣服实在是没有办法下针。
☆、下针
林秋禾迅速的净手上前,齐林拿着帕子擦拭着晋王宁卿身上的冷汗。她甚至没有问张章有关晋王的情况,手起针落,在这种艰难地情况下下针反而更加迅速准确。
十几根银针分别错落在晋王的身上,然后就见晋王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虽然还微微有些抽搐,但是很明显疼痛已经渐渐过去了。
“这是……”齐林惊讶地看着林秋禾,又飞快地转头看向张章。
张章摇头,“这种手法师父也没有讲过,可能是师弟学成之后又自行研究的。”
林秋禾接过齐林递过去的帕子擦拭着额头,虽然不过是几分钟的工夫,她却是全神贯注到了极点,这会儿放松下来浑身也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接着擦汗的姿势偷偷看了一眼张章。张章说的没错,这十几针确实是她爷爷根据后来又自修的中西医后自我感悟研究出来的。等到缓过来一口气,她才开口:“这针大概能缓解一刻钟的疼痛,所以如果要喂药就趁现在。”
齐林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回身端着早就熬好的药过去。他正准备强行给晋王灌下就见本来双目紧闭的晋王猛然睁开了双眼。
林秋禾都吓了一跳,刚刚那种剧烈的疼痛,若是人清醒着,该是多痛苦?宁卿却丝毫不知道秋禾的震惊,只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扶我起来,我自己喝就行。”
他开口,声音嘶哑,一丝丝血丝顺着唇角往下低落。林秋禾看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递过去了手中的帕子。宁卿一愣,伸手颤抖着接过帕子擦了下唇角,唇上之前被咬破的地方这时候才疼了起来。然而,他只是细细擦着唇角,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张章过去扶着他起身,对于这位晋王的坚韧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齐林在一旁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只怕你是端不住药的。”刚刚光是接帕子的那个动作,宁卿的手就颤抖得不成样子,一碗药看起来不重,然而落在如今的宁卿手中却是有千钧之势。
他说着就把药碗送到了宁卿的唇边。宁卿苦笑,低头喝药。
齐林说的确实没有错,如今的他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之前那几乎要死过去的疼痛他已经耗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去抵抗,不要说是一碗药,就是一个空碗,他也端不起来。
药已经放得有些凉了,入口极其苦涩,然而宁卿就像是没有味觉一样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干净这才又靠在床头。他的头发如今已经完全散落了下来,脸上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擦点的血迹,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只有渗血的唇露出异样的殷红。而上半身如今更是裸、露到了平坦结实地小腹,被齐林剪开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看起来更是平添了一份颓废。
林秋禾看得几乎要双眼发直,这种病弱美男的场景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还好,她明白这是什么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回过神,转头看向张章。
“师伯,晋王殿下中的是什么毒?”怎么这么厉害?而且不是都说晋王中毒已经有近十年了吗?要是每次毒法都这么厉害,她还真是不得不佩服晋王了。
张章摇头,“如今发作的寒毒只是其中一种。”如果不是晋王体内毒素混杂的话,也不至于十年了也只是略微好转,根本就看不到治愈的希望。
林秋禾微微蹙眉,迟疑了片刻才道:“我能给晋王把把脉吗?”
宁卿听到她的话,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声,然后微微伸出手腕,“自然是可以的。刚刚你及时出手,我还没谢你呢。”
林秋禾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几乎入女子一般纤细。
她上前一步,一手托着宁卿的手腕一手三根手指一起搭了上去。若是论诊脉,林秋禾真的只能算是会而已,一般的病症她还可以,若是太过于复杂她的判断就会差上很多。
而宁卿刚刚毒性剧烈发作,却是帮了她的大忙,此时诊脉更是事半功倍。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沉吟了许久才缓缓放下那冰凉的手。如今已经是初夏,宁卿的手却凉得如同在冰水中浸泡了一样,由此可知他体内寒毒有多重。
“怎样?”宁卿却是丝毫没有小看林秋禾,见她收手就笑着问了一句。不过听他的语气也明白,他实际上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林秋禾微微扬眉,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宁卿,“体内毒素混杂是一回事儿,晋王殿下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是事实。”她语调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就如同面对一个一般的病人一样直接开口指责,“若是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话,那么就算是大夫再尽心尽力,也是事倍功半。为了你自己着想,以后还请晋王配合……”
说到这里,她猛然顿了一下,神色微微一变才又讪讪道:“配合我师伯治疗,不要误了我师伯的名声才是。”
宁卿依然微微笑着,就这么随意地靠在床头,享受着难得的平静和身体上的放松。一刻钟的时间不算长,他喝了药,又重新诊脉,之后休息了片刻,疼痛似乎就又开始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
林秋禾甚至比已经痛地麻木了的宁卿更早一步意识到针灸效果的消退,她上前慢慢收起针,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宁卿额头再次冒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更是敬佩。
而后,她再次落针。这次下针的地方跟之前完全不同,几乎涵盖了宁卿的全身,用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下了九九八十一根银针。平均每分钟三针的手速让她右手微微颤抖起来。
不同于上次紧急止痛,这次下针是根据之前把脉得出的结论。努力稳住右手,最后一针落在了宁卿的小腿上,林秋禾这才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也只能够做到这点了。”她说着看向张章,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找一位懂得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