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妃笑了下,示意她坐在一旁陪着说话。
“你觉得那位林御医如何?”
陈姑姑自幼伺候陈太妃,更是跟着她一道入宫的。这么多年下来,两个人名为主仆,实则情为姐妹。陈太妃一开口她就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低头略微沉吟一番才道:“觉得比当年的那一位更盛一筹,是个腹中有见地有主见的人,只怕不会安于后宅。”
“安于后宅?”陈太妃轻笑,“别看那一位如今是摄政王妃了,又不喜欢四处走动,然而真的有没有安于后宅,咱们谁都不知道呢。”她说着喝了一口茶,才又缓缓道:“女子若是太认命,就会如同当年的花氏,若是太不认命又会如同我这般。林秋禾如今看起来倒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也是了,她爹娘都不是普通人,她若是普普通通安于后宅,我反而要失望了呢。”
“那晋王……”陈姑姑迟疑,而陈太妃则笑着道:“他一个摄政王的养子能当上堂堂晋王,一是皇上看摄政王的面子,又想要分权下去。二是当年他奋身一搏,用命换来的。三则,皇上毕竟还欠着我一份情呢。”
她说着瞥了陈姑姑一眼,“你别看如今皇上似乎宅心仁厚,实际想想皇室之中又有谁得了他的重用呢?就连摄政王都退避三舍,更何况是其他人。晋王也不过是占了一个不是皇室血统的便宜而已,加上身子不好这才让皇上放心用了他。”
她这么说着忍不住叹气,“只是若是他跟林秋禾在一起的话,跟摄政王府就多了一分牵绊,只怕到时候皇上对他也会多一丝戒心。”
陈姑姑见她说得灰心丧气,忍不住开口宽慰他:“王爷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让皇上对他多疑的……”
“也罢,最起码还有我在这皇宫之中呢。只要我在一天,皇上自然是安心一天的。”陈太妃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认命的神色,一旁的陈姑姑大惊,半响才低声道:“娘娘……”
陈太妃摆手,道:“这样的结局,当初入宫的时候你我就都知道的。”她说着又叹气,“也是我当年太不认命,不然的话何苦非要入宫呢?”
“娘娘如今也不该认命的,那位都出去了,娘娘也是有希望的。这些年来那药张御医不是一直在研究吗?”陈姑姑心急之下有些话脱口而出,陈太妃一愣连忙皱眉阻止了她。
“不要再说了,且不说那药当年就是唯一的一份。就算是如今有,我也不见得真能出宫。”她若是用药出宫,当初知道摄政王妃出宫真相的宁邵哲怎么可能会不怀疑?到时候,只怕人还没脱身,就害了一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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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禾这边跟着一起回了书房,如今宫中的宫女、太监已经开始掌灯,一路过去都是昏黄的日光陪着烛光,等到了书房宁邵哲就示意众人随意坐下。
“我听闻关杰如今还坚持不肯入医学院?”他坐下就直接抽出了一份奏章,一边看上面的名字一边道:“如果不行,朕就下旨……”
“皇上,若是关御医不愿意教授学生一技之长,那么强行让他去医学院也只会适得其反。”林秋禾见宁邵哲语中带着一些迟疑,就开口道:“骨科之中关御医自然是最好的,然而比他略微次之一些的也不是没有。只要用心教学,一心研究相信很快就会有所成就的。”
到时候关杰就算是哭着求着想要入医学院也不可能了。
说实话,林秋禾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而关杰虽然没有直面得罪过她,却是让张章这个一向真心待她的师伯受辱,这比得罪她更是过分。更何况,她又是女人,小心眼一点又能如何?
她说着就提供了两个人的名字,“黄岚和宇文宏两人在骨科上也是颇有简介的,臣之前看过他们的档案,觉得若是他们两人的话也是可以胜任医学院的职位的。”
“医学院大约于七月底完工,钦天监那边看了日子,八月初五开校最为合适,而各地的学生的话,这次还是放在八月二十九入校才好。”宁卿低声说:“这样今年的医学考试资格已结束,还能再挑选一些适当的年轻人入学。”
“还有学校中的各种物资要求,琉璃制作的那些东西到开校那日起最多能够供应十套,再多的话只要要等年后。”摄政王补充,而实际上林秋禾要的是玻璃制的东西,要求无色透明的琉璃这也让人很是头疼,而一些东西制作起来也颇为麻烦。
不过,这些还都是最容易的。最起码林秋禾知道那是什么,而后续需要他们摸索的就更多了。到时候才是真的步履维艰,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了。
虽然已经预计了前途艰难,然而只要一想到所谓的中西医结合疗效好在这个世界的后世会果断的变成中医独霸天下,林秋禾就觉得颇有成就感。
这也算是推动了历史的车轮,改变了它应有的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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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宁邵哲再次要求七月底之前一定要送上十六名医学院教席的名单,而十五日之前就必须确定下来第一批学员名单的时候宣布会议结束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摄政王这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宁邵哲商讨,张章还没到轮休的日子,林秋禾就只好跟宁卿一起离开了。
苏胜一路领着人送出了宫门,而宫外林秋禾一眼看去竟然没见医馆的马车。一旁的黑泽见他们出来就立刻上前,行礼之后这才解释了一句。
“医馆那边青黛姑娘本来在路边等着姑娘的,之后后来有人过来说了什么她就托付属下一起送了林姑娘回去,就匆匆离开了。”
林秋禾闻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她可有说什么事情,这么急?”
“像是她家中出了事情。”黑泽道:“她本来是想要留下马车和车夫等林姑娘的,不过我之前派人问了下知道你们被留下用了晚膳,就让那车夫也先回去了。”
林秋禾点头,心中虽然有些担心青黛却也不便在这里表现出来。
两人上车,流苏早就准备好了凉茶给他们解暑。虽然如今已经暮□□临,然而热气还是从地面蒸腾起来,烤得人难受。马车中放了冰盆,喝了半杯凉茶之后林秋禾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我看你晚膳似乎也没有用多少,既然已经晚了不如一起去吃些宵夜?”宁卿笑着提议,林秋禾确实是饿狠了,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拒绝,道:“不会这个时辰还去酒楼吧?”
“酒楼要等,我带你去吃京城的小吃。”宁卿笑了下,示意流苏吩咐了前面赶车的黑泽,这才又道:“陈太妃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当时众人都在,他不好细问这才一直等到出宫了才提起这件事情。
林秋禾摇头,“太妃身子无碍,许是我太过于敏感,只觉得她似乎只是想要见见我。”实际上,她很肯定不是自己敏感了。她可以非常确定,陈太妃一直都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宁卿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然后才道:“后宫之中想要见你的人又何止是陈太妃。”
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又如何瞒得过林秋禾,闻言她没有说话反而是眉毛一挑,用眼神问了回去。
坐在对面的人一愣,继而失笑。林秋禾皱眉,这才开了口:“我每次去陈太妃那边都能遇上你,这不会是巧合吧?”竟然是一语点破了宁卿屡次的举动。
宁卿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收敛起来,皱眉想了半天这才道:“陈太妃多次想要见你,原因不在你身上。”
“这么说,是因为你了?”林秋禾反应迅速,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可是,为什么?”
“这事儿我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你若是信我的话,我就多交代你一句。”宁卿说着看向林秋禾,林秋禾皱眉,“我若是不信你,如今就不会问你这些事情。”
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般。
“陈太妃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之所以每次都过去,除了巧合之外确实是不想让你们多相处。”他低声说,“不过,若是你在后宫之中遇到什么事情,倒是可以信她。”
林秋禾日后只怕会因为秦锦兰的胎而频繁出入皇宫,而这样做的原因除了她跟秦锦兰之间的情谊之外,最关键的是她要观察留意苏晓宁。这件事情不管是宁卿还是摄政王,实际上都是不愿意她涉险的。只可惜,除了她之外再没有更好的人选。而既然宫中还是有可以帮助林秋禾的人,宁卿自然是不愿意浪费的。
林秋禾心中却更是好奇起来,不过既然宁卿说现在不好说,她也就没有追问。
马车缓缓前行,不一会儿林秋禾就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声响,而食物的香味也随着飘了进来。酸甜香鲜,各色的味道扑鼻而来,加上那热闹的叫卖声,林秋禾只觉得更是饿了。
马车停下,宁卿先是下了车,然后林秋禾带上面纱一起下车,就看到了跟她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京城夜景。
这里人来人往,男男女女都有,路的两侧有只支着一张小桌子,摆了四五个凳子的小摊,也有开了门面在外面招揽客人的馆子。还有推着车沿街叫卖的小商贩。
这里女子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是少数,林秋禾下车跟着宁卿混入了人群就一点也不显眼了。两个人一路走过去,林秋禾看着各色吃的只觉得口水泛滥。宁卿走了两步才回头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林秋禾一愣,想了想道:“馄饨吧?”
“那行,你跟我来,我知道一家的馄饨特别好吃。”宁卿说着护着林秋禾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人声鼎沸的店面之中。他虽然带林秋禾过来吃东西,却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就那么不讲究地在外面坐着小凳子吃。更何况,这家店里的馄饨也算得上是京城一绝了。
两个人过去找了个小桌子,立刻就有人过来对着宁卿点头,拿着搭肩膀上的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笑着道:“宁少爷,还是老样子?”
宁卿点头,转头看向林秋禾道:“这边的馄饨有汤的和煎炸的,另外一些小菜也不错。”
“那就各来半份,小菜的话就看着来两个好的就行。”林秋禾开口,一旁的店小二利索地就报了两个菜名,又把两人点的餐重复了一遍没问题之后就立刻过去,一边走一边唱菜名听得林秋禾一愣一愣的。
她看了看四周,带着好奇:“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一直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跟着那些朋友一起出来玩,不是去庄子就是去护城河,这些地方龙蛇混杂,自然是不好涉足的。”宁卿倒是明白这点,“我还怕你不喜欢呢。”他说着拿起茶壶倒了水把杯子都烫了,然后才又倒茶递过去,“这边吃的不错,就是茶水一般。还都是茶叶沫子,你就当喝水好了。”
林秋禾对于茶要求不高,小心翼翼避开倒出来的茶末喝了两口表示可以接受这个略微苦涩点的味道。
两人的饭菜很快就送上来,林秋禾拿着勺子先是喝了一口汤,然后双眼就亮了起来。看得一直等她反应的宁卿心中一喜,知道这地方是来对了。
吃了宵夜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已经不多了,林秋禾自觉吃得有些多——其实还不到宁卿饭量的一半——就要求多走动走动,直到走出了两条街她这才上了马车回去。
两人在医馆外面告别,等林秋禾进去了宁卿这才重新上了马车离开。而林秋禾一回家中,红线就过来道:“青黛之前匆匆回来说是家中有事,只怕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了。”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林秋禾喝了一杯消食茶问道。红线摇头,让人依次送了东西伺候她洗漱,更衣,然后洗澡,才低声道:“姑娘放心,既然她说了明早回来,问题应当不大。”
青黛向来是妥帖的人,林秋禾听红线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她今天算是折腾了一整天,等头发擦干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她难得睡了个懒觉,等到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而青黛见她醒了这才笑着过去道:“姑娘起身吧,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林秋禾见她愣了愣,坐起身由着青黛帮她擦脸,这才闷声问道:“你家中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头顶传来青黛的声音,“劳姑娘惦记,不过是家中缺了些钱银,我已经送了过去。昨夜是想着许久未回家了,我就偷懒在城外家中住了一夜。”她说着又道:“主要是怕耽搁了时间不好回城。”
听她这么说,语气动作皆没有什么异样,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起身洗漱穿戴完毕,吃了早饭还没有多休息片刻这日的病人就上门了。
病人是张祝的夫人章氏,年前她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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