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声势,杨雄那些喽兵如何敢当?更何况为首的便是山寨一等一的好汉打虎英雄武松了。武松全无阻拦,越走越快,大步抢进帐来,迎面便见帐中央放着一张几案。上面放着宋江,众头领分作几行跪在下面默默无语。
见武松来到,众人也是惊喜,纷纷起身来迎,武松胡乱应了两声,抢到宋江身前,抚尸大哭起来,声声只叫哥哥,众人见他哭的伤心,又牵动了心绪。许多头领又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公孙胜和朱仝都上来劝,说道武二郎箭创在身,大悲伤身。还得节哀。武松这才收了悲声,擦了眼泪,问二人:“凶徒究系何人?”
公孙胜不说话,把手一指,武松循着望去,但见帐中一角捆着一人,一身书生地青袍在众好汉或铠甲或直裰地装扮中分外特别,不是吴用是谁?
武松怒目圆睁,大步迈将过去,一手提起吴用来。一手便要打,旁边众人见势不好,武松号称精拳伏虎,那拳头可是连老虎都打的死地,吴用这小身板挨地几拳?燕顺雷横拦腰抱住,项充李衮二人齐上架住武松的拳头,众人一拥而上,将吴用从武松的手中抢了过去。
武松挣扎几下,只因伤后身上无力。这几个也都是武勇之人,一时挣扎不开,怒道:“为何不许我打这贼子?你等竟不思为宋江哥哥报仇么?”
朱仝上来劝道:“武二郎,非是我等不欲为宋江哥哥报仇,只是前此已经与官兵约定了招安,如今宋江哥哥忽然殁了,官兵不日必来申履前约,我山寨无主,正不知如何应付,以此商议。此人害了我家哥哥,必要将他在哥哥灵前剖心挖腹,以为祭奠,方解心头之恨!却不急于一时。”
武松这才罢休,正要问起山寨大事如何,忽听外面一声“报~~”,拖的老长,由远及近,乃是一名探子飞奔来报,不是紧急军情,不得如此。
众人这心顿时就提到嗓子眼了,宋江刚刚死去,众心不安,要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如何应对?一片沉寂中,那探子飞奔进来,“报~”声刚歇,便道:“禀各家头领,今山下官兵大队杀到,水师四下合围,已经将水寨弟兄尽数赶了出来,船只都已夺去。”
“轰”的一声,帐中响成一片,却是梁山众将出于不意,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话,结果谁的话都听不清楚,混成了“轰”的一句。武松见势不好,气沉丹田喝一声:“且慢!”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武松便问:“确是官兵?打的哪路旗帜?官兵多少人马,多少船只?”
那探子口舌便给,急道:“小人探的明白,确实是官兵无误,打的旗号乃是三路招讨司,帅旗上写着高字,想是高招讨亲自到了。官兵趁着天明之时,一上来就是几百艘战船冲进水寨,水寨兄弟无有统领,措手不及之下,只得退出水寨,在金沙滩上扎住阵脚。官兵战船不下三百艘,正不知有多少人马。”
武松听罢,心中大惊:早已说好了梁山招安,为何师兄骤然兴师来袭?而且还是这要命的时候,宋江哥哥刚刚死了!他急得团团转,耳听得身边众头领七嘴八舌在那里不晓得说些什么,心头更是一团乱麻,猛可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师兄来的这么快,莫非他竟已经知道了宋江哥哥今夜要出事?
这念头委实太过可怕,武松根本不敢往下想,抬头看时,众头领乱作一团,三阮听说水寨被劫,都在那里叫嚷着要带人去攻打官兵,夺回水寨;有人则说官兵正议招安,忽然大举前来,莫非有诈;邓飞大声叫道:“阮小七!官兵现在来,都是你昨日换了御酒,险些伤了官兵使者,他那里必定道我山寨不肯招安,故而兴兵来伐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应声附和,指责阮小七坏了山寨大事,阮小七浑身是嘴也分辨不得,望见宋江躺在几案上,再望望吴用捆在一角。忽然心中委屈,扑到宋江身前大哭起来。众人见他哭的这般凄苦,也不好再指责他,只是没了主心骨,一时也不晓得如何是好,几十道目光到处乱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集中到了武松身上。
武松心中却被邓飞这一句话给点醒了,豁然开朗:“不错!昨日换了御酒,辱了师兄的使者,使者回去之后,必定道我梁山无意招安。师兄对我和宋江哥哥本是信的过的,如今招安出了岔子,岂不忧心我和宋江哥哥的安危?自然要发兵前来。”
他望了望被阮小七趴着大哭地宋江,心中一酸,英雄虎目又流下泪来:“师兄啊师兄,你纵然来地快。却还是晚了一步。宋江哥哥已经见不着你,看不到山寨招安地那一天了!”
朱仝见武松也在哭,心下发急。上前道:“武二郎,如今兵临山下,水寨已失,纵然大寨能守得住,官兵只需一把火将船只烧尽了,我山寨十万之众,也只得饿死在此了!如今不是伤怀地时候,计可速发!”
武松见说,点了点头,将眼泪一把抹去。朗声道:“众家兄弟听真!我山寨原与官兵约定招安,却被吴用奸贼用计离间,倒换御酒,赶走官兵使者,那官兵必定以为我山寨要毁去前约,故此兴兵来犯。今须遣人向官兵申明我山寨变故,重定招安之约,庶几可保无恙。”
他这一说,众人像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邓飞率先叫道:“武二爷,话是这么说,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官兵奈何不得我梁山水师,故而招安;如今水寨已失,山寨没了凭依,如何抵敌官兵?那官兵有如此大功,唾手可得,想要他仍守前约,势比登天!”
见颇有些人以为然,武松大急,忙道:“不可如此!官兵招安我山寨,并非征剿无力,乃是有心劝我等重为百姓,招安之后,此地将设官署,令我等复为大宋官兵,岂只贪功而已!若是彼此猜忌,如今山寨屏藩顿失,又是措手不及,兼群龙无首,纵然要去抵敌,却如何敌的过?”
一番话入情入理,邓飞也不言语,把头低了下去。武松便要自己下山去和官兵接洽,公孙胜和朱仝连说不可,宋江已死,吴用被捉,公孙胜素常是个不管事的,眼下梁山上威望最高的便是武松。倘若这一去有什么不测,那可就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武松却十分信任高强,只是要去,两边正在争持不下,外面又是一声“报~~”由远而近,又一个探子冲了进来,大声道:“禀各家头领,今有官兵使者燕青投贴拜山!”
武松闻言大喜,向众人道:“如何?前次议招安,便是这燕青为使,如今又来,不是说招安是什么?快快有请!”
众人如今没了头脑,又是形势所逼,也只得依着武松。不过这里是杨雄的寨子,自然不是接待官兵使者的所在,武松当即请朱仝领老万营看守宋江地尸首,并吴用,自己与公孙胜等一众头领转往忠义堂去,等候燕青上山。
这边水寨之旁,一艘五牙战船之上,悬挂着高强的帅旗,船头上站立一人,外穿紫色官服以示闲暇,内衬唐猊宝甲不惧冷箭,手持望远镜向梁山顶上张望,正是大名府兼京东两路招讨使高强高妙长。
他看了一会,将望远镜放下,转身进了船舱,向房中道:“右京,你那一刀可刺的准了?宋江可是死了?”
舱门开处,右京一面系着衣带,一面用丝巾擦着脸上的水,房中船板上放着一副湿淋淋的水靠,显然是她刚换下来的。听见高强问,她笑道:“衙内放心,妾身用遁术伏在那帐中,单等宋江背对吴用时飞出这一刀,直刺心窝,见到血迹渗出,这才溜走,这一刀倘若不死,世上便没有死人了!”
第八十一章 底定
高强来此何其速也?实际上,这一步自从当日接到张顺的蜡丸密告后,整个招安和杀宋江的大局便已经展开,燕青上山招安,这是第一步;而后吴用向杨戬报信,张顺自然再次听壁脚成功,将这动态随即呈报高强,他这里随即派出朱武携御酒牛羊上山犒军。话说即便是招安,在朝廷诏书下来之前,官兵用酒食犒劳山贼,这算什么说法?一般人是决计想不到还有这一手的,原本就是高强参照水浒传中的描述,故意给吴用提供这么一个机会,料想以吴用的现在的处境和心性,多半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而后的发展看似步步惊心,其实都在意料之中,高强布置多年,在梁山上种下的这许多种子,现在一一到了发芽壮大的时候,当局者如宋江、吴用、公孙胜诸人,都只见其中一角,纵有枭雄之才,亦难脱出局外,何况宋江这点本事,连赋闲通判黄文炳都斗不过,焉能识穿其中奥秘?最后右京这穿心一刀,实则也只是给这一套连环计划上一个句号而已。
错了,该是顿号……招安,这是最后的一步棋了,眼下梁山闹起内讧,大头领被杀,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高强趁此时调动大兵压境,就是不想给梁山以整顿的时间,所谓夜长梦多,这盗伙终究不是他能够随时掌握的,现时山寨中招安是既成的共识,他不乘虚而入,难道坐等杨戬那厮前来招安?
得悉宋江确实已经死了,高强轻轻舒了一口气,忽然间又有些怅惘。要平静地将一个为自己效力多年的人送上不归之路,刘邦、朱元璋这样的雄主或许眼皮都不眨一下,但高强虽然历经两世,内心却终究还是个凡人,能无所感?原本他收了宋江为己用,本是看重宋江能联结江湖豪杰。建起梁山这一片基业来,等到梁山招安之后,也不指望他这个郓城小吏能带兵立功了——实际上从水浒传里宋江的战场表现来看,实在不怎样——想着把他封一个闲官,也算对得起宋江了。
高强这样的考虑,并非无视宋江自身的心愿和野心。有宋一代崇文抑武,倘若宋江率领十万大军接受朝廷招安,这十万大军对于他虽说是一种政治资本。其实更是杀头的祸根。宋江又不是一个有雄心改朝换代的人,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道路就是凭借招安之功放弃军队进入官场,在一个不错地起点上,跟着高强再升几级官,博一个封妻荫子,死后光耀门楣,如是而已。
只是,这条道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宋江在大宋官场上找不到比高强更大的靠山。他便只有紧紧跟着高强这一条路可走。无奈天意弄人。偏偏不容他走这条光明的道路,陆谦暗通蔡京,将他和高强之间的关系给捅了出去。适逢政局变幻,宋江这个原本根本就不会放在蔡京眼里的江湖草莽,一下子成了极重的一枚筹码,重到可以改变他和高强之间的政治均衡。一个小人物到了这种地位,基本上也就只有死路一条可走了,若不是高强念着自己在梁山布置多年,舍不得这一番心血的话,直接组织大兵把梁山扫得干干净净,大概是最为简明地办法——当然,倘若真这么作了。后面的情况又会诡异莫测,比如若是高强一时手软,让武松给逃了出去,大概会上演一出“刺高”案,给后世的张文祥刺马案先作一个垂范。
无论如何,如今宋江总算死了,而高强随即大兵压境逼迫招安,也杜绝了梁山众人仔细调查此案的案情,从而使得这一连环计露出破绽的可能。高强站在船头。眼睛望着梁山,此时水上朝阳初升,雾霭升腾,这一座梁山大寨好似被云霞笼罩,间或有一两只水鸟咕呱叫着飞过,远远更有旗幡隐隐,鼓角微闻,这一副光景若落在骚人墨客眼中,多管又是诗兴大发,只可惜高衙内的诗词传世者虽多,却都是拾人牙慧,憋了半天也只想出“西塞山前白鹭飞”这样的唐人诗句来,只得作罢。
他这里正等的无聊,一旁有人打起旗语,不一会李孝忠的座船靠了过来,李孝忠只披着掩心甲,从那条走舸上一跃六尺,跳到高强的旗舰上来。若是初到此境时,见到这种能在奥运会上拿名次地成绩,高强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不过这阵子练兵练下来,古人地勇武之道令他眼界大开,也不以为怪了。
在我国古代军中向来有投石超距之戏,类似于扔铅球标枪和跳远跳高,高强在练兵时见到之后,一时起意,引入了若干现代田径项目,招讨司将士们兴致勃勃,将记录一再打破,现在的军中记录已经接近了后世世界记录的水平,比如史进手下一个传令兵的跨栏成绩便大可以和刘翔拼一拼,只是缺乏先进的测量工具,导致这类短程比赛经常分不出名次,通常前四五名都能混个金牌戴戴。
对于这种成绩,高强初见时当然是大跌眼镜,这时代人的普遍营养水平和后代比起来差的很远,为何运动成绩上却相差不多,甚至能有所超越?他拿这个问题问燕青时,换来的却是很诧异的反问:“衙内,此虽为戏,却能活命,战场上生死难知,多一份气力,便多一分生望,岂可不尽力?”
高强于是大悟,凭你竞技体育商业化多么发达,现代运动和科学结合的多么紧密,古人有生存的压力在后面追着,未必就差到哪里去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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