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看吧……”
她说的看,本意是打车过去。
怎么就演变成了两人共骑一辆双人自行车了。
易千森作为倡议人,自然坐在前头,负责掌控方向,莫赴晚总觉得一把高龄会遭人嘲笑,低头不肯出力。
风从耳边轻过,傍晚的清爽彻底包围了她。
那些路人的话语还有车辆的噪声都一闪而过,只能看到不断往后退的街景,还有易千森的背。
“这位姐姐,别偷懒了行不行,骑车可以瘦腿的,请你记住。”
易千森终于忍不住了,趁着穿过公园小道时,回头大胆瞪了莫赴晚一眼,额头汗水密布。
她回过神,加入了出力的大军。
“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智障啊……”
莫赴晚喃喃道,脚下虎虎生风。
听到她的话,易千森笑得很张狂,躯体的颤抖传递到她眼中,“我建议您可以去掉好像两个字。”
沉吟了下,莫赴晚送了他一个滚字。
两人齐心,车速快了几倍,半个小时后,就停在了音乐喷泉的入口。
易千森扶着腿酸的她下了车,无言地坐在后座上看着远处变化的光影和水色。
她对这个音乐喷泉并没有兴趣,河边风却很大,这种出了一身大汗后被风裹住的感觉,颇有点死里逃生的快感。
还是太久没运动了。
腿脚和腰都酸软得不行,她大半个身子都搭在车上。看见易千森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莫赴晚好奇,这位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的人是否满意,“好看吗?”
“一般般。”易千森很诚实,摸了摸后脑勺,手心全是细密的汗。
他转头对莫赴晚笑了笑,“很多事情都是期待值很高,现实落差太大,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它会有多好看,这种带着好心情来寻找的过程,才是最享受的。”
一本正经的哲学家,暂时不像个小孩了。
莫赴晚摸了摸肚子,眉毛拧成一团,呈一个苦兮兮的八字,“这个过程已经耗尽了我的能量。”
“我好像也饿了。”
易千森惆怅地低头,江边小道上的彩色灯光诚实地烘托出那张脸,能在这样七色不停变换的光线里也当得起好看两个字,那就是真的特别,好看了。
他的睫毛特别直,还长,莫赴晚一直担心会戳进眼球里。每次垂头不语,或者想事情的时候,总会遮住那双流光溢彩的漂亮眼睛。
如果双眼是心灵的窗户。
那么除了易小三,易先生、易小二、易老师,都特别正直,无端让人相信。
“走吧,去吃晚饭。”
莫赴晚起身,收敛了所有奇怪的心思,或许是当这门医生太久产生了职业病,总是习惯于盯着别人琢磨性格和其他特性。
接下来一路,她的职业病犯得更严重了。
易千森指着烧烤店,被她打开了近在咫尺的手,“不卫生。”
又盯上了一家路边的烧饼店,排队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张脸上的期待沉默地化为了一只手,朝两人招呼着:来呀,来呀,真的特别好吃。
莫赴晚摇头,“离大马路太近了,尾气和灰尘当芝麻一样洒在上面,你还想吃?”
耷拉着脑袋,易千森再度锁定了海鲜加工店,“这家呢?”
“一看就是卫生等级每年得C的小店,对你肚子友好点。”
估计胃病就是被这位少年和还有花花公子败来的。
易千森彻底放弃了,举手投降,“姐姐,您吃什么,我跟着您。”
最后兜兜转转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中餐馆。
或许是骑车带她花了太多体力,易千森胃口很好,点的菜不仅扫光了,还附加了两碗白米饭。
吃到一半就不肯再动筷子的莫赴晚托腮看着他,心里的羡慕如潮水,闸门大开,“为什么你们男人……哦,男生,每天吃这么多,也能有人鱼线?”
咬住排骨,易千森抬头,探寻的视线刺向了莫赴晚,嘴角的弧度有点晦暗难辨,“你还有偷掀别人衣服的爱好?”
她哽住,捏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猜的。”
明天再见到花花公子,必定原封不动再奉上一脚。
周五的早晨到来了。
有了第一次相处就被露出禽兽本性的易小三侵犯的经历,莫赴晚在大夏天捂得十分严实,做完了能在自己房里解决的一切,才扭开了门把。
易千森正倚在二楼楼梯上接电话,难为他大清早就从头到尾打理得人模人样,还抽空对走进厨房的莫赴晚明送了一个秋波。
视而不见,她开始准备早饭。
当然没有花花公子的份。
简单的鸡蛋摊饼和现磨红枣豆浆,花了半个小时做好,她端到餐桌上,易千森已经乖觉坐好,看见莫赴晚搁下简单的一个碟子和杯子,立刻皱起了眉,“没有我的份吗?”
握住温热的杯子,轻嗅了一口,满意于榨出来的香气,莫赴晚的眉眼被熏得懒而媚,对他直直斜过来的一眼,都像是嗔怪。
可惜,出口的话虽然轻飘飘几个字,却像一块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石,“易先生找的是医生呢,还是保姆呢?”
径自喝了一大口,她抬眼去看易千森的反应。
他本靠在椅背上,看见那半挑衅半炫耀的一眼,慢条斯理直起了上半身,朝她倾了一些,伸手,以一种突兀而不能反抗的力度抢过了她手中的玻璃杯。
莫赴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堵在了喉口。她想起了上次被分食的那锅鸡汤,几乎能想到这杯豆浆的下场。
可那毕竟是她喝过的。
易大少爷有捡别人剩下的东西这一陋习吗……
她支着头,想看他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易千森不紧不慢,手指轻转,就将莫赴晚下口的那面对准自己。
还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而后直勾勾看着她,端起将剩下大半徐徐饮尽。
辛苦了半晌的果实被人褫夺了。
莫赴晚还不能抢回来,她要如何控诉,这明晃晃的间接接吻。
她低头,还是架不住易千森的段数,脖子泛起了微微的红,在心里暗暗叱骂他脸皮忒厚,放在古代铁定是修筑长城的一把好手。
害怕剩下的唯一一块鸡蛋饼也被看上,她拿起筷子,夹住,一口咬住,一边瞪着易千森,似乎在防备他再度抢过去。
唇齿间全是豆浆的细腻甜美。
他伸出舌头,轻拭过左侧的虎牙,对着莫赴晚笑得风情万种。
竟然在恍然间有种跟她接了吻的错觉。
那么滑腻的触感,在味蕾上盘旋。有了这份香甜,他乖乖不再肇事,用她生气时明艳的容颜和那半杯豆浆,象征性地填满了空荡的胃。
“莫医生,周末跟我一起去灵泉山BBQ吧。”
看着她慢吞吞咀嚼着,易千森拾起摆在桌上的电话,点开微信细看了下,对她扬了扬手机,“我跟几个朋友一起去,需要的一切都准备齐全了。”
易千森的眼神,实在不能称为良善。
她感觉到了,从那天在瞬空见面的那个吻起,他心里就生出了点不三不四的心思。
乔泠然的说辞大概也堵不住,这位穿梭花丛多年的大少那些旖旎的心思。
身为一个医生,所谓的职业道德大概就是即使知道沦为了猎物,也要硬着头皮对上那杆枪。
“好,我去收拾下。”
倒了杯热水,她缓缓小口啜着,余光里瞥见了易千森翘起唇角,欢快地送了一记口哨。
心里无言翻了个白眼,莫赴晚拉开椅子,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就去周末两天,她最后带上的也只有换洗衣服、睡衣和洗漱用具。全部装在了黑色大包里,提在手里掂量了下,爬山应该不成问题。
上车的时候,她特意慢了一步,在易千森系上安全带后,才连人带包将自己扔进了后排。
惬意地靠在抱枕上,她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易千森了然的一笑。
避他如洪水猛兽,还真是可爱。
经过了近四个小时的行驶,在下午两点,易千森的车才到了灵泉山的山脚。
他停在了刻着山名的碑前,转头对着莫赴晚,“在这等一会,跟他们汇合。”
摘下耳机,她嗯了声,因为无聊的路程有些倦怠,双眼眨得频繁,为了抵制汹涌而至的睡意。
司机应该更辛苦。
她瞥了一眼易千森,他下了车,靠在一边,从裤兜里熟练地摸出了烟盒和火机,夹在了指尖,点燃后也不急着放进嘴里,在冉冉而升的烟雾中,隔着玻璃和她对望。
即使知道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莫赴晚仍然被看得心惊。
像一只雄狮,凌厉又决然。
不知道闪烁的那些光芒,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坚持。
作者有话要说: 喵大王:易三哥哥 你真不要脸啊
易小三:嘻嘻 ^_^
喵大王:采访下晚晚每次对着易三哥哥都是什么心情
莫赴晚:后悔在小的时候没有去足球队
喵大王:( ⊙o⊙?)为什么
莫赴晚:一脚踢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喵大王:莫爷……冷静点_(:зゝ∠)_
☆、他们可是纯洁的医患关系
十分钟后,陆续有三辆车围住了易千森。
他低头,掐灭了烟头,迎了上去,跳下来的几个男人看起来都跟莫赴晚差不多大,看神情是在调侃易千森,眼神却直溜溜朝莫赴晚所在的后排看来。
她垂下头,继续塞着耳机看视频。
车窗被轻敲了下,她不得已放下手机,露出了脑袋,“怎么?”
“他们想见见你。”易千森口气意外地软,朝她眨眨眼。
莫赴晚呼了口气,既不是熊猫也不是海豚,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任人围观的姿态。
“上了山不就能见到了。”她不为所动,想缩回去,易千森却突然探进了半只手,打开了车门,左手撑在车顶,居高临下看她,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人,还真是把不要脸这门技术当饭吃。
莫赴晚迈出了车内,朝面前的三男三女冷淡地点点头,她现在对这样起哄的视线实在客气不起来,况且还是陌生人。
为首的寸头男人突然朝易千森点点头,“少爷,我们都懂了,少爷辛苦了。”
身后传来他不咸不淡,却很欠扁的声音,“哥哥我就喜欢挑战新事物。”
这场并不是发自她本意的见面算是不欢而散。
莫赴晚直接以一记响亮的关上车门的声音,作为她的回答。对面前看热闹的群众,还有臭屁到快上天的易千森。
一路到山顶,她都拒绝再次发言。
车拐入了停车场,莫赴晚拎着包,率先跳了下去,却被面前山庄里的一片宽广的范围定住了脚步。
帅气甩给他一个离开背影的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
作为一个重度路痴,她若是在这个山庄里离开了易千森左右,大概只有两个下场,凄惨,和十分凄惨。
易千森转着钥匙,却看见莫赴晚背对着他,站在原地,似乎在乖乖等他。
方才那股无名小火瞬间被她的背影浇熄。
踱到她身边,“走吧。”
绕过了一片果园,最终到了开阔的林地中,旁边还横斜了一条涓涓溪水,在阳光下细碎发光。
先到的三对男女已经开始在搭帐篷,她看了半晌,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来缓冲,就要面对晚上是露宿这个事实。
灵泉山上明明有许多酒店。
莫赴晚转身,看着怀中抱着黑色大口袋的易千森,他显然接收到她的怒气,弯起眼睛笑了笑,就当是消化,什么解释的苗头也没有,还特别好心情地问她,“莫医生觉得哪个地方好啊?”
那口吻,就像是古代帝王在对自己的宠妃邀来半分赏赐一样,爱妃你看,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呈上来。
呸,可他们是什么关系。
最纯洁的医患关系啊!
不知道易千森是不是猜透了她即使情绪起伏再大,脸上也不显露分毫这个性子。还贴近了点,认真地逡巡着周围哪里作为基地好。
抓了抓手里的包,莫赴晚觉得跟一个不觉得自己病了的人讲道理是自降智商,况且,她的所作所为还可能会在他心里归为欲擒故纵这一段位,更加兴致勃勃跟她玩三十六计。
“易先生只有一个帐篷吗?”
她退了一步,划出了一个怒气无法再蔓延的空间,害怕忍不住会再使出临门一脚。
面对这位花花大少,医生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也常常坍塌崩坏。
易千森笑出声来,像是刚听她讲完一场相声,“大家都是两人用一个。”
“易先生觉得我们是能用一个帐篷的关系吗?”
莫赴晚大约是气到了,古井无波的脸上渐渐泛起了涟漪,从脖子处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红,一直蔓延到脸上,直到双颊通红。
他饶有趣味地审视着她的变化,如此生动,又可爱,就像冰川的倒塌,声势浩大却没溅起半点水花,沉默地在他的心湖里打着转,飘飘忽忽,一圈一圈,逐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