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赴晚点点头,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刚才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如此自然。好像在易千森面前根本不需要强装什么。
嫌屋里太安静,她干脆打开了电视,正好在播美食纪录片,调低了音量,莫赴晚开始看主持人倾心讲解如何做出正宗的卤肉饭。
到放芝麻酱的时候,易千森放下了碗,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白水,才转头看莫赴晚,“想听什么?”
她纠结地抓住了靠枕上的流苏,摆弄着。什么都想听,关于自己看上的男人,又或者是两个人之前到底有多亲密。
最后小心翼翼扔了个炸弹出去,“我们到哪一步了?”
如此排斥贺舟那个吻的她,如果跟易千森已经享受过鱼水之欢的话,那么这份感情的确是她无法质疑的。
易千森的眼里飞过了片刻笑意,他移开了视线,很淡定,“你左边胸口上有两颗痣。”
明明身边的人端坐笔直,莫赴晚就是从他唇角的弧度里看出了点什么。仔细品了下他的那句话,莫赴晚耳垂陡然烧了起来。她伸手捏住,嘟囔自己是没事找事。
“婚礼策划公司都找好了,地方也找好了,甚至连蜜月的路线我都计划过了。只要你点头,我们就能立刻结婚。但是……”
他声音如一块石子扔进了水中,泛起了莫赴晚心湖涟漪。
一切都安排好了。
原本以为是最安定因素的她,反而成了最大的变数。
然后他是给那些人依次打电话取消了预约吗?在别人试探的口吻里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们还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吗?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原来失望就是一瞬间的事啊。
莫赴晚掐住自己的手指,惆怅地想,原来的她,肯定会答应的吧。
“别乱想。”
一双大手覆过,将她解救出来,在红印处徐徐抚摸着。
同时继续开解她,“但是这件事让我更加确信了,我的妻子,必须是你。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代替不了,只是想想,我就已经心理和生理同时排斥了。”
莫赴晚咬唇,压下丝丝笑意,同时抓住了重点,疑惑,“生理排斥…………嗯??”
“硬不起来。”
她轻咳了几声,为对方的云淡风轻和不讲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想要做点什么啊。
易千森放开了她的手,往上而去,拂开了她的刘海,露出熟悉的眉眼,喃喃低语,“不要担心,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只要交给我。你不许去跟贺舟打交道了。”
“可是……你的病还得他来治啊。”
“我可以去国外。”
“一手资料都在我们医院。”
“你等不起吗?”
轻轻摇头,莫赴晚很认真,“这句话该让我问你。”
“你等得起我吗?”
“全国只有SPTC拥有反催眠和药物新疗法,国外不过也只有两家医院。然而,我过去的档案,都在贺舟那里。他要是不放手,我这辈子都只能是这个状态。你愿意吗?”
午饭时,张臻轻巧的一番话,此刻拿出来,却重如崇山。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浪费的一分一秒都是最无奈的事。而他们这对一方情深一方空白的人,又该怎么看待这个烫手的山芋呢。
易千森的手穿过了发丝,落到她后脑勺,将莫赴晚摁到了自己的怀中,“这些都是小问题。”
“我的病可以放在后面,你的病,我们可以到国外去慢慢治。但我真的没这么大的心,再把你放回贺舟身边了。”
拥抱的治愈能力如此强大,只是贴着温热的身躯,恐慌已消失了大半——关于未来的,关于记不起他的,关于自己的。
半晌没有人说话,伏在易千森怀中。莫赴晚困顿不行,打了个呵欠。
他摸了摸她的头,“困了吗?”
“嗯……”声音都飘起来了。
“睡吧。”
拦腰抱起,直接朝她卧室走去。
莫赴晚在睡眼惺忪中找回了一丝意识,“为什么对我家这么熟悉?”
她自己都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来了解布局和设计。
扭开她的卧室门,易千森托着她,直到床前。弯腰将莫赴晚放下,她的手不依不饶还吊在他胳膊上,似乎在等问题的答案。
左手撑在软绵绵的床上,靠近她的耳朵,“因为我在这张床上睡过。”
看到身下的人以光速用被子将自己包起来,易千森露了一丝笑。从柜子里扒出了床厚被子,老神在在地出去了,顺手关了门,准备睡沙发。
躺上去,在黑暗与寂静的双重包裹下,反而无法安睡了。
现在的莫赴晚,最需要的就是他的保护。然而横亘在之间要处理的事太多了。他需要细细梳理一下,回到了手里的东西,绝对不会让她再丢掉。
等易千森走了之后,莫赴晚去找了张臻。
为了避风头,两人选在了她家见面。从SPTC到莫赴晚家的小区其实很近,张臻打包了两份麻辣烫作为晚餐。
莫赴晚自己做了海带汤。
就直接开动了。期间两人交换了下情报。
张臻:你的资料我没找到,看来是被贺舟扣下了。
莫赴晚:易千森说会保护我,让我不要跟贺舟联系了。
对视了一眼,放下筷子。
张臻:卧槽?!
莫赴晚:什么?!
异口同声,“什么情况!”
张臻夹了一块花枝丸,“贺舟估计是怕你去国外治病,这个后手可真充分。”
莫赴晚夹了一片培根,“易千森的病是不是除了贺舟就没法治了?”
绕来绕去,主角都是那个让人牙痒痒的男人。
往筷子上卷着土豆粉,张臻突然笑了,“不过他今天精神看上去不怎么好,还被他妈妈当着全院的人点名批评了。”
“是么?”
莫赴晚吧唧了下嘴,突然想到一点,“贺舟他们家也算是名门了,如果他妈妈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出现转机?”
“你跟他妈妈接触过吗?人怎么样?像不像那种大义灭亲的人?”
嗤笑了声,张臻呼噜着热气,“要接触,那也是你,我这种前台文员一般没机会接触到高级医生。”
“那易千森的病……贺舟愿意治么?”
“相信我,他愿意的。”
“嗯?”
“你们家易先生,有四个人格。每个人格都有关于你的记忆,贺舟肯定没有把握,喜欢上你的是哪个人格,至少做了治疗之后,易千森只剩下了主人格,那几率就降低了许多,哪怕这一个人格都他妈不幸爱上了你。但是现在的你根本不爱他啊。贺舟不就完胜了么??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劝易千森去接受治疗。而不是听他的话,缩在他身后,乖乖等易千森解决一切。你要知道,在贺舟眼里,全世界除了你都不是问题。和你沾亲带故的,都要拎出单独掂量。何况是你喜欢的人?他想把自己拖下水陪你,你能眼睁睁看着么?”
捏着筷子,莫赴晚安静地思考着张臻的话。
突然被塞了一块鱼豆腐在嘴里,张臻对她笑吟吟地开口,“我说的这些话,全是基于以前的你会做出的选择。晚晚,你从来就不是懦弱而且自私的人。如果你做了决定,我一定全力支持你,不会让贺舟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眯了眯眼,莫赴晚有了新的办法。
她凑到了张臻的耳边,如实说出。
莫赴晚搬家的那天正是周一,贺舟和丁纷纷一起来帮她。
两人在微信里沟通过了,在贺舟面前,用尽解数装作交情还停留在大学时代。
贺舟安静地帮莫赴晚提行李箱,她跟在身后,有些不安。
明明在电话里,讲得很清楚了。
他看起来倒比她冷静。
这路不安在看到楼下停的小车时,直接炸了。莫赴晚差点抱不住手中的靠枕,在贺舟回头的时候,她飞快缩到了丁纷纷身后。看上去和那天被求婚之后一模一样,双眼水润,带着惶恐。
这次是被易千森吓的。
贺舟很快转了过去,正面迎敌,“易先生看来是不打算治病了?”
直接用出了绝招。
打开车门,易千森走下来,站到贺舟面前,眼神微微扫过他身后。莫赴晚已经没出息得快哭出来。
嘴角垮了点,易千森有点挫败,自己看上去真的很不可靠么?
早上等这个人格占据了身体后,他就迫不及待来找她了。却在车上才看到了莫赴晚的微信,“我有好计划,正在执行。没有自身安全的隐患,务必放心。”
放心,他哪还有心可以放。
在莫赴晚回来的时候,就全都丢在她那里了。
目下也只能遂了她的愿,不能让贺舟看出异样。
易千森正大光明又在莫赴晚脸上逡巡了一圈,眼中晦涩不明,“贺院长拿病症来威胁我,又算得上是医德高尚了吗?”
“易先生,你误会了,只要你愿意来SPTC,我随时可以为你进行治疗。”
“只是,现在还是不要耽误我帮我女朋友搬家的事了。”
易千森笑了出来,在风中一卷而过,“搬家?”
“躲我需要到这个地步吗?”
不知道他是入戏太深,还是借题发挥,莫赴晚不得不出来抢个戏,“这位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真的赶时间。”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易千森携着火气的双眸里。最后不得不躲在了贺舟身后,大概是真的在抒发自己的情绪吧。
易千森说过最后悔以前莫赴晚依赖的不是她。
现在却也不能依靠他一人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再看他的神色,莫赴晚匆匆走到丁纷纷身旁,一起上了贺舟的车。
启动的瞬间,她闭上了眼。杜绝了所有的疑问目光。
对不起了,就这一次。
姻缘孽果,还是要种下的人收割才是。这样的埋葬,才是流过忘川的过程,永无回头。
贺舟给她找的新住处距离SPTC有半个小时车程。不算近,莫赴晚问过为什么。他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说这是赔罪。
有的时候难免心里唏嘘了一点。贺舟对她,是真的上心。只是超过了界限。
莫赴晚向他要了一周的假,贺舟答应了。
收拾了整个上午,新家有了初步的轮廓。丁纷纷很善解人意地带走了贺舟。前一晚没有睡好,莫赴晚强忍着睡意,跟二人告别。
刚躺回新床没多久,电话响了,是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莫赴晚盯了片刻,心里咯噔了下,接了起来。
那边只是呵呵淡定一声。
莫赴晚觉得心脏被这两个音节揪了起来,她对着电话很温柔地笑了笑,“易千森,我……”
“跟其他男人跑了是吧?嗯?”
“我……”
“还不告诉我在哪里是吧?嗯?”
“这个……”
“你到底要干什么?”
易千森的语气终于正经了,带着微微的无可奈何,莫赴晚缓缓抬脚,爬上了墙壁,整个人倒立了起来,闷闷开口,“我在等一个人来找我。”
“谁?”
“贺舟的妈妈。”
“我想拿回病历只能靠她了,她是SPTC的名誉董事,权限比贺舟高。也是他最敬重的女人。”
“你能见到她?”
“暂时不能。”
“……”
“所以我想了个计划,榛子应该正在进行中,最多再等一周,我应该就能见到她了。易千森,你在等等,好不好。”
悠悠一声叹息。
“晚晚,为什么就不能依靠下我呢。”
莫赴晚捏住了鼻子,忍住了酸涩的汁液在其中横行,眼泪很快被倒立的姿势逼了回去,“易千森,你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我,特别胆小,特别懦弱,特别害怕被抛弃。所以你喜欢的那个我很坚强很完美,但是现在我很开心我能因为自己,因为一个未来,因为一个人,做出点什么改变。”
“这件事的根,是我,只有我自己才能连根拔起。你只能做一个在旁边保护我的人,你知道么……”
她似乎听到了呼呼风声,大概是在海边。
“好,我等你一周。”
“下周一,我会在宁绘机场等你,成功或者失败,我们都一起去德国。”
“嗯,谢谢你。”
栽倒在床上,莫赴晚捧着手机放在胸口静静流泪。
这份喜欢的心情,她真的感同身受了。
想要做点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因为我爱你
去机场的那天,宁绘下了大雨。莫赴晚换上了轻薄的羽绒服。
按短信指引的位置,她到了候机楼。
机场里人不少,她还是一眼看到了易千森。墨绿色大衣,黑色长裤,以手支头看着手机。
她悄悄走过去。
在一步的范围内被捉住。
他抬眼,无奈的笑,“你不知道你帽子上的流苏出卖了你吗?”
摸了摸新买的帽子,莫赴晚歪头,坐在了他身边。
“易千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