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些困顿,这下彻底醒了。
不过一觉,那边的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别扭了。
外卖小哥长得还挺俊俏,对她笑,两颗兔子牙,莫赴晚抿唇,轻声道谢,接过午饭,关上门提到了办公桌上。
“吃饭了。”
她打开饭盒的阵仗挺大,就是一眼不看易千森。
他的每个人格,除了易小二,就知道欺负她这个医生。
香气在被释放的瞬间充斥在面前,莫赴晚嗅了一口,舒展了几分。还是侧头看她的病人,饿死了就没工资了。
易千森坐在沙发上,发怔。
吃了一口饭,他没有动的意思,鸡汤馄饨也很香,莫赴晚忍不住看了几眼。放下了勺子,她走过去,蹲下,抓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掌心下的大手挣扎了下,未果。
两人视线就这么撞在一起了,飘飘忽忽,幽深不明。
她在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不是易老师,这就是易千森啊。
片刻后,易千森扒开了她的手,拿起了沙发一角的外套,“你吃,我不饿。下午直接去上课。”
他人高腿长的,几步就出去了。
待她回过神时,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咬了下牙。莫赴晚觉得自己要炸了——姓易的是不是都喜欢这样撩完就走。
回到桌前,她不客气叉起了一个馄饨,咬在嘴里。
下午的课,她更加走神了。
易千森午饭也没吃,估计是在楼下花园里枯坐着抽了几支烟,就匆匆上来继续课程了。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看起来仍然滴水不漏的,很精神。眼睛后的眼角仍然像一潭深水。
托腮,莫赴晚觉得自己又要欠债了。
无心听课。
傍晚六点,正式下课。
故意磨蹭到同学都走完了,莫赴晚才寻到了办公室,一打开,又是呛人的烟味,那人还不开灯。
听到动静,易千森将烟头按灭,“我要去买书,你先回去吧。”
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劝解别人本来就不是莫赴晚擅长的事,她自己心里还堆了无数毛线团,弯弯绕绕。
哦了一声,退出了门口。
走出了大门,终究心里存留着一个问号。莫赴晚抱着包,将自己隐身在对面马路的树下。
十分钟后,易千森出来了。
他步行,沿着道路慢慢走着。
隔了一条马路,莫赴晚在身后三米的距离跟着。
慢慢就到了大学城的购物中心,几转几转,他走到了麦当劳门口。
莫赴晚仰头打量着招牌,不像是他会来的地方。
玻璃墙上诚实印出了她的脸。易千森回头,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他继续转着,脚步慢了些。
正逢周日,人流很大,莫赴晚不慌不忙,隔着许多人只要确保他人在自己视线里就可以了。
走了两步,头皮感到一丝凉。
她拭去了那一点水滴,在指尖捻了捻。是下雨了?
仰头看了看,天色确实沉下去了,不是那种日落的暗淡。风雨将来之势。
低头,毫不以然,莫赴晚继续跟着易千森。他最终还是在绕过了一片小吃区后,到了书店门口。
大雨就在瞬间倾洒下来。
莫赴晚愣了三秒,开始摸包里的伞,同时抬头,易千森就站在书店门口,干净整齐地朝她望了过来。
咬唇,她已经被泼得差不多了,才撑开了黑色雨伞。
两人隔着雨幕,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大概还是在跟自己闹别扭——心里都浮起了这样的想法。
明明易老师是个温柔的人才对啊。
看了半天,易千森终于动了,脸和头上的乌云一样沉,他没伞,从雨里淋过来,却冲不掉他脸上的怒气。
头皮有些发麻,几乎握不住伞柄。
莫赴晚刚张嘴,还没说话,就被他打断,“跟着我干嘛?”
这是易老师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分贝对她讲话,可以称得上是吼,清晰穿过了风雨呼啸,到她耳中,轰隆隆地震动起来。
她声音不由变弱,“我乐意了。”
“……”易千森瞪着她,没了下文。
莫赴晚举起了伞,把他拉到自己的包围圈,“不是买书?站在这里干嘛?”
平白无故被吼了通,她的语气也不太好,凝成了冰,眉梢眼角微微动一下就是扑棱棱的雪团往下落。
“不买了。”易千森瞥了下她湿透的发,心里缓缓燃起了一团火,被冷空气炙烤得更盛。呵出了一口气,带走了胸口的闷。他接过了雨伞,解救了她酸痛的胳膊。
“回去了。”
干脆利落地到路口,招了个出租,一路疾行到市郊。
易千森始终望着窗外,侧脸冷然,棱角很分明。
“你在别扭什么?”莫赴晚轻声开口。她本意是去谈个心,结果被冷落的人是她,被吼了的人也是她。该生气的人也是她才对。现在为什么是她哑着声音哄这个老男人?
不回答,易千森掐着自己指尖。
手里摸到裤兜里是他离开办公室之前顺走的烟盒,躺在那里,硌得很,激起了他想抽烟的念头。
没讨到趣。莫赴晚闭了嘴,靠着车窗休息。
这诡异的气氛让司机也不由加速,二十分钟后,把两人放了下来,易千森掏了钱,干脆地下车,又从大雨里直直走回家。
大门却给她留了半条缝隙,灯光溢出。
莫赴晚慢条斯理地收起了伞,放在门外,推开了那条小缝,还没来得及低头换鞋,就被人抵在了玄关的墙上。
两人都是湿漉漉的,从头发到衣裳,悄无声息地淌着水滴。
但近在咫尺的呼吸又是灼热的。
莫赴晚偏过头,撞上了那双雾蒙蒙的眼。
分不明情感。
她抬起了下巴,“你想吻我?”
问句被她说成了陈述句。易千森笑了,无处释放的火星随着这弧度飘飘忽忽点燃了空气。他将脸凑近了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才是包治一切不良情绪的。
那些膨胀在心里的东西都有了出口。
就在这抵死呼吸间。
很干脆地承认了,他反问,“不可以?”
这个易千森啊,哪个样子的他不正经起来,都这么引人注目。
莫赴晚眨眼,对,很像易少爷。
作为医生,她还真是区分得很清楚啊。
“你……”
易千森直接吻了下去,不想再看她那双眼里闪现着其他心思。
奇怪了,怎么升温了。
她模模糊糊地想,闭上了眼。
易老师的动作是他一贯的温柔,左手护在她脑袋后,害怕她被磕到,右手揽住了她的腰,让莫赴晚整个人更贴向自己。
她攀附在易千森的脊背,感觉自己是一颗幼苗,在接受雨露之后,蜿蜒成了凌霄花。
半晌,易千森终于放开了她,略略偏头,不太清明地看着双颊酡红的莫赴晚,才收了手。
半个字未发,略显狼狈地推开,匆匆上了楼。
莫赴晚摸着自己的唇,有些怔忪。
☆、妄言一生
易千森做梦了。
准确来说,是春梦。
他把莫赴晚压在了玄关处的墙上,肆意拥吻。她软得像朵刚绽的花,清香柔和。
加上男人晨时自然的生理反应,让醒着的他有点尴尬。但还好要去上班的,默了片刻,他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穿戴整齐,下楼。
莫赴晚正在摆早饭,对他遥遥一笑,“肉酱拌面,紫菜汤。”
他拽了下领带,不知作何反应,在她对面坐下。
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唇。
嫣红饱满。
扭开了头,易千森拿起筷子,开始将肉酱和葱花均匀搅到白面下去。
总感觉,这顿早饭多了点日常感。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错觉。
莫赴晚吃饭慢,等她把自己那一小碗面条吃光的时候,易千森已经走了。
她托腮,望着对面一大一小两个素白瓷碗。
突然笑了。
昨晚被吻了之后,都没有这样的实在感。
同住在一个屋子里啊,和喜欢的人。
洗过碗,她出去走了一圈,沿海城市的秋天也不算清冷,难得好心情,在收到丁纷纷的微信后有些收敛。
她拍了一张图过来。
在一家药房,王雅雅穿着白绿相间的制服,在替一个人拿药。
做销售去了。
莫赴晚没什么兴趣,回了个哦字。
向来眼高于顶泯灭良心的人,都会被她最厌恶的生活方式折磨到诉苦无门。她一直是这么相信的。徐琢和王知兴也在牢里团聚了。他们一家人,还真是落了个满门凄凉的下场。
想了想,她自己也不算是全身而退。
被折腾20年,才舍得丢掉过去那个自己,现在的自己却对一份近在咫尺的爱情,望而生畏。
还是想去咨询下张臻。
莫赴晚转身,回了家,铺开一张瑜伽垫,给张臻发了短信后躺下去,开始热身。
她快要不认识这个长了二两肉的自己了。
饱暖思淫欲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张臻下午休半日,两人在微信里协商了下,准备去吃市郊农家乐的柴火鸡,原汁原味。
莫赴晚就不用辛苦上二环了。
折腾了一个小时,莫赴晚浑身汗,她很欢喜地去冲澡,抹上身体乳,然后收拾归整,步行去订好的餐厅。
张臻还没有下班,她被穿着十分接地气的大娘引了进去,坐在了被塑成树桩形状的桌前。
凳子也是,一圈圈的年轮还挺逼真。
点了苦荞茶,靠在窗前,莫赴晚开始发呆。过了会还是忍不住,拉过一个服务员,问了wifi密码,开始刷微博。
上次热搜的影响还在,微博里一片未读的@和私信、评论。
点开清理之后。
莫赴晚找到了自己特殊关注的几个美食博主,开始翻阅堆积已久的微博。
半个小时后,张臻匆匆而至。
坐下后,刚灌了一口茶,就听到莫赴晚语气淡然开口,“我喜欢易千森。”
抓着茶杯的手一紧,张臻逼迫自己面色如常地咽下茶水。放到桌上,才敢小声尖叫了出来,“天呐晚晚,铁树开花了!”
不满意这个比喻,莫赴晚扬起了下巴,弧度很蔑视,“我比铁树好看。”
“……”
桌中的大锅很快被揭开,鸡肉和素菜被汁水拥挤着,滋滋作响。一个年轻小姑娘抱着小盆走过来,用勺子将玉米糊舀起,贴在了锅边。
两人好奇地看她贴完了一圈的馍馍,话题才转了回来。
“晚晚,建议你回去好好确认下这种感觉,你没谈过恋爱,一时恍惚容易冲……动……”也不像是冲动的主啊。
张臻拿出了手机,瞥了眼工作群的消息。确认自己提前翘班没有被发现,放心继续说教。
安静听了半晌,重点无非就是三个。
第一,看上了皮相。
第二,被同居生活骗到。
第三,急于摆脱贺舟。
点点头,莫赴晚一一和自己心思对上,鼓掌,面无表情地夸奖,“好像都对了……”
……这人还真坦诚得很。
忍不住揭了木锅盖,看馍馍被蒸熟没有,莫赴晚用筷子戳了下,黏了些液体上去,她悻悻收回筷子,认真分析,“你没跟他住一块,这人真的特别有意思……对你好起来能上天,对你不好也有一条叫温柔的底线。就感觉,过去没有男人一起住的日子,真少了点什么。”
“易先生贡献出了自己的身体了?”
这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被瞪了眼,张臻安抚地笑笑,“我错了,我自动扫黄……”
那个小姑娘又跑来了,用木勺翻搅了下锅里的菜,又压了下变了颜色的馍馍,甜甜笑了声,“可以吃了。”
莫赴晚立刻提起了筷子,“这件事,饭后再议。”
美食面前,一切都浮云。
再议也没议出个什么所以然,结过账后,莫赴晚犯困,干脆一拍两散,回了家睡午觉。
又是漫长的三个小时。
她懒洋洋踱步到客厅,看到了墙上的日历,一时兴起,用红笔在星期天上圈了个爱心,提笔写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最终被易千森看到了。
他下班到家,莫赴晚又缩回了自己寝室看CPA,准备一大堆问题下次见面时去烦易老师。
去拿冰水的时候,掠过了日历,那一抹红有些刺眼。捏着矿泉水瓶,易千森走过去,看到了那个不太好看的爱心,和三个蚊子一样大小的字,“很想你。”
扭开了瓶盖,往胃里灌了一大口水,降温,平息那股突如其来的恼怒。
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病感到不快。
为什么喜欢的不是他整个人,而是其中一个人格。这样的感觉,欢喜只能占一半。
仗着同一个皮囊,也能自作多情将“老四”看做是自己的。
可那部分记忆终究是不存在于主人格的心中,又有什么用。
莫赴晚没想过自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