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贺炳炎看着阵地前的白军尸体和成队的俘虏,一面高兴地指着头上的汗水,一面下意识地把驳壳枪朝腰里插。
“把枪给我!”跟在贺炳炎后面的“肃反”队员冷冷地说,随即又送上一副闪亮的手铐。
黑暗中,躺在又潮又湿的地铺上,贺炳炎陷于深深的思索中,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境贫寒,姐姐、哥哥被迫给了人;想到了在红军担任司务长的父亲不久前在一次战斗中英勇牺牲;想到了自己一心一意为共产党跑前跑后,出生人死,为什么落得如此结局……贺炳炎们心自问,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党,无愧于这支军队。贺炳炎坚信问题总会得到解决的,想到这,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丝光亮,身上也感到有了温暖。
在贺炳炎被关押第29天时,贺龙总指挥行军途经“改组派连”,发现贺炳炎蓬头垢面在里面,便质问夏曦:“为什么要捆贺炳炎?他十四五岁就当红军,是我要的,是我亲眼看着他长大的,他的历史我最清楚!抓他为什么不问我,难道对我也不相信吗?”
夏曦摘下近视镜,用手擦着镜片:“不要激动嘛,问题很复杂。这是党中央的决定,谁也不能给谁打保票。”
“贺炳炎,我敢打保票。”贺龙将握住的拳头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你想过没有,他不怕苦,不怕死,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我们还信不过,要抓,要杀,今后哪个敢跟我们干革命。谁还信任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
“放,现在就放!”
“放可以,但不能让他当团长了,顶多只能当个管理员。至于党籍嘛,我是中央分局书记,我说了算,暂时还不能恢复。”
贺炳炎终于被放了出来。
1934年6月,为开辟黔东根据地,贺炳炎奉命带干部大队一个班到沿河县,以淇滩、凤翔一带为中心开展群众工作,组建地方武装。这个班的成员都是“肃反”中被诬为“改组派”的人。大家刚从“改组派”解放出来,工作热情极高。全班人马首先消灭了地主反动武装保安团,抓俘虏,缴枪支,壮大自己。
部队迅猛发展,正式组建了沿河县独立团,贺炳炎任团长,熊仲清任政委。
9月,沿河独立团扩充为湘鄂川黔独立师,贺炳炎任师长。独立师旋即又被编入主力红军,贺炳炎任红6师18团团长。
正当18团发起湘西永顺十万坪战役时,夏曦发现了贺炳炎。于是,他又以军委分会主席的名义撤消了贺炳炎的团长职务,削官为兵;幸得贺龙、关向应等人全力相争,贺炳炎才当上总指挥部的管理科长。
贺龙见到贺炳炎,安慰他:“炳炎,委屈你了。”
“没啥,革命工作总得有个分工,再小的工作都关系着大局,都少不了,都能为党做事。只要不剥夺我为党做事的权力,我贺炳炎无怨无悔。”贺炳炎望着老领导,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11月,贺炳炎带两名挑夫从大庸高粱坪远途挑盐。数日后,三人返回行至高粱坪山梁时,忽闻村内枪声大作。
贺炳炎放下挑子朝村内一看,不好,白军正像蚂蚁似的朝总指挥部蜂拥而去。他飞快地跑下山岗,朝指挥部大院一站,扯开嗓门叫喊:“机关的勤杂人员都跟我来!”
勤杂人员呼呼啦啦跑出来一大片,有的拿一把铁锨,有的操一把菜刀……他们在贺炳炎带领下,杀入立足未稳的敌阵,捅的桶,砍的砍,很快打退了偷袭的敌人。
总指挥部保住了,贺龙、关向应等首长脱险了,贺炳炎却腰部负了重伤,被送进了医院。伤愈出院后,夏曦仍然坚持不让贺炳炎当主官。贺炳炎深信只要永远忠于党,忠于人民,党迟早会给自己一个公正评价的。
非常了解贺龙和贺炳炎的廖汉生说:“贺炳炎是贺龙最喜爱的一员战将。打仗时碰到别人拔不掉的硬钉子了,贺龙就会不假思索地喊一声‘贺炳炎给我上’,贺炳炎绝无二话,转身就会冲上前去。结果钉子总会被拔掉。”
1935年2月,蒋介石调集了十几个师又4个旅共10多万兵力,前来“围剿”湘鄂川黔边革命根据地。敌人分成6路,四面包围,妄图在桑植、永顺一带歼灭红2、红6军团。面对10倍于己的敌人,红2、红6军团决定由内线转入外线作战,在运动中消灭敌人,再乘胜转入反攻。
在后坪战斗中,敌人凭着人多势众和有利地形,使我军攻击部队受阻。为了夺取制高点,红军部队先后派出两个突击组前去抢占,但皆因敌火力太猛,未能拿下来。眼看自己的将士一个个倒了下去,贺龙心急如焚。再看到歼敌计划就要落空,贺龙命令通信员将贺炳炎叫到跟前,命令道:“贺炳炎,你给我上!”
贺炳炎受命后,一跃而起,在战友的火力的掩护下,迅速接近了制高点。眼看就要到达制高点了,突然一颗子弹射中了他,贺炳炎倒下了。贺龙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惊得望远镜落到胸前,脑门上顿时浸出一层密密的汗珠。正当贺龙为贺炳炎的生命而担忧的时候,只见贺炳炎再一次跃起,连掷几颗手榴弹,随后乘着硝烟未散,猛地飞身上了制高点,只身突击成功。接着,贺炳炎忍受着伤口的剧痛,捡起一挺机枪和几枚手榴弹,一会儿扫射,一会儿投手榴弹,为大部队创造了战机。全体将士迅速撕破突破口,大举反攻,很快击溃了敌人。
经过一天一夜激战,打退敌人多次进攻,从而保证了主力完成歼敌部署。
1935年6月,红18团与白军张振汉师苦战,伤亡很大,全团营以上干部仅剩下1营长曾庆云、团总支书记余秋里两人。团长高利国、政委朱绍田相继负伤。当时贺龙总指挥正在生病发高烧,任弼时政委对前去的贺炳炎和廖汉生下达了命令,要贺炳炎和廖汉生去18团代理团长和政委。
廖汉生愉快地接受,但贺炳炎却不干了。他在永顺会议时被当做“改组派自首分子”,从18团团长位置上撤了下来到管理科去打杂,因此对这个问题有气。
贺炳炎对任弼时说:“我是自首分子,哪有资格当团长。”
任政委很严肃地说:“你是共产党员!过去抓你的‘改组派’搞错了,可以给你道歉嘛!你是共产党员,现在党和红军处在困难时刻,党需要你出来工作!”
贺炳炎被任弼时的话语深深打动了,他上前握住任弼时的手,说:“哪有组织道歉的道理,有政委你的一席话,我贺炳炎党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
贺炳炎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倔脾气。当你错整了他,他心里有气,有气就要发出来,他才不管你是谁呢!但是一旦你给他讲清楚,一旦党需要他站出来,他会把个人的冤屈统统抛到一边,坚决、勇敢地完成党的任务,就是掉脑袋他都干。
接到命令,贺炳炎二话没说直奔火线,代表总指挥向余秋里传达提升他为团政治委员的命令。接着与余秋里一起一面指挥战斗,一面整顿部队,并于翌日清晨,根据敌情变化,在来凤地区巧布奇兵,一举伏敌1个营。随之,又率部突入敌阵,斩头掐尾,直插中央,最后用刺刀将敌全歼。
忠堡战斗结束后,红2、红6军团迅速南下,包围了敌占区龙山县城,围困其40多天。这时贺龙获悉,敌85师正由北向南朝板栗园方向开来,企图解龙山之围。总部决定消灭这股敌人。8月3日,红军连夜奔袭到板栗园埋伏。贺炳炎率18团在南口东侧山上筑起工事。
贺龙来到18团所在的阵地,幽默地对贺炳炎说:“贺炳炎,今天要你做个瓶塞子,就塞住这个瓶口。”贺龙用鞭梢指向两条山脉之间的那条大路要冲,告诉贺炳炎:“敌人一进来,我军前后一堵,来它个关门打狗。”贺龙边说边用两只手做了个关门的动作。
上午11时,敌人果然大摇大摆地开过来了。敌师长谢彬坐着滑竿,几十个枪兵前呼后拥跟着好不威风。眼看敌人全部进了包围圈,贺炳炎将举起好半天的手臂狠狠往下一砍,司号员的号声立即震撼整个山谷。
贺炳炎又令通信员向各营挥起旗语。霎时间,山摇动动,烟尘蔽日。
战斗中,红4师师长受伤,指挥部令贺炳炎接替指挥4师,要求不惜代价消灭敌人。贺炳炎挺身而出,指挥部队冲入敌阵,展开短兵相接,最终将敌85师全部歼灭,击毙敌师长谢彬。8月8日,红军返回湘西,又在芭蕉索击溃敌10个团,从而粉碎了敌人对湘鄂川黔边根据地的“围剿”,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1935年11月19日,红2、红6军团在贺龙的指挥下,从桑植县刘家坪轿子垭地区出发,开始了长征。贺炳炎任红5师师长。部队沿雪峰山西侧,经花园市直奔云南瓦屋塘,拟由此翻山越岭进入贵州。担任前卫的贺炳炎红5师第15团在翻越瓦屋塘的东山时,遭遇敌人的阻击,双方激战,乱弹如雨。为了彻底消灭敌人,保障红军主力通过,贺炳炎命令机枪掩护,提枪高喊:“同志们,跟我来!”指战员见师长冲锋在前,全都跃出简易战壕,与敌人展开了更为激烈的战斗。
不幸得是,战斗中贺炳炎又一次负伤。在此之前他已经五次负伤了。过去五次负伤,每次都是简单包扎一下就像没事一样,这次他的右臂被炸成肉泥状,骨头全碎了,只留下一点皮连着肩膀。开始,贺炳炎还神志清醒,踉踉跄跄,挣扎着想去包扎,不料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王军医跑过去帮他止血。结果,急救包打开一个又一个,绷带缠了一条又一条,可血还是止不住。无奈,他大喊:“快,担架!”
“不,我不能下去!”贺炳炎醒过来,想从担架上爬起来,但未等他坐起又晕了过去。
“快送卫生部,找贺彪部长!”王军医催促着。
贺龙随总部机关离开瓦屋塘,正向西疾进,听说贺炳炎身负重伤,急忙策马折回,来到瓦屋塘战地临时救护所。贺龙俯身担架旁,焦急而又轻声地问:“贺炳炎,你……”
这时,贺炳炎在贺彪部长的抢救下,伤口不再流血,人也渐渐地清醒了。看到贺总指挥,他强忍着剧痛硬挤出一丝微笑:“贺老总,没……什么关系,……挂了……点花,我的血好,不碍事……”
“很严重,右臂的骨头全打碎了。”贺彪背着贺炳炎悄悄地对贺龙说:“是汤姆子弹打的。”
“你看清楚了没有?”贺龙仍抱着一线希望问。
“弹头在右臂大骨处炸开的,只剩下几根筋连着。”
“能不能保守治疗?”
“不能,必须截肢!如果不立即截肢,还会有生命危险。”
“手术需要多少时间?”
“大概要3个小时。”
贺龙转身对通信员说:“传达我的命令,命令全体再坚持打3个小时,保证给贺师长做手术的时间。”
不巧的是,当时仅有的一点医疗器械已驮运转移了,一时半会儿运不回来。救护医生当即让人从老乡那里找来一把锯木头的锯子,决定用它来锯掉贺炳炎受了重伤的右臂。
就要动手锯臂了,医务人员将药箱翻遍了,竟然也找不到半点麻醉药。
怎么办?大家正十分焦急时,有人提出用吗啡,并说多吃一些吗啡可以起麻醉作用。贺龙听后,问医生:“吃吗啡,有没有其他副作用?”
医生回答:“吃少了不管用,吃多了可能对大脑有损伤,再一个很可能上瘾。”
贺龙自言自语道:“我还要贺炳炎给我冲锋呢,你们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这话被从昏迷中醒过来的贺炳炎听见了,他用左手将医生端上来的吗啡打翻在地,说:“吗啡,我不吃。关云长还能刮骨疗毒,何况我是共产党员!”
医生找来四名力大体魁的战士,要他们按住贺炳炎。贺炳炎对医生说:“麻烦你们给我找块毛巾塞到我嘴里就行了。麻烦同志们把我绑在门板上。”
医生开始用木锯锯贺炳炎的胳膊,贺炳炎看到医生的手在轻轻地发抖,怎么也不敢使劲,贺炳炎鼓励说:“我自己都不怕,你还怕什么?来吧!”
开始锯臂了,贺炳炎忍住剧痛,豆粒大的汗珠直往外涌。他用受伤的左手死命地抠着床边,熬过那艰难的一刻……手术终于做完了,前后共用了2个小时又16分钟。贺炳炎嘴里的毛巾被他咬得稀烂!
做完手术,贺炳炎含着眼泪问贺龙:“总指挥,我以后还能打仗吗?”
贺龙紧紧地握住老部下的左手,用自己的袖子擦去贺炳炎脸上的汗水,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怎么不能打仗,你还有一只手嘛!只要我贺龙在,就有你贺炳炎的仗打!”
贺龙用一块手巾包起了贺炳炎锯下的骨头,对旁边的战士们说:“这是党的好儿子的骨头。将来革命成功了,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物。”
手术后,贺炳炎仅仅在担架上躺了6天,就又勒马率部驰骋沙场了。
3.毛主席对参加七大的贺炳炎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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