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使的都是同一招,名叫“老汉推车”,这一招拼的不是花样精巧,而是实实在在的力气,谁要是力气逊于对手,必然难以抵挡,只有变招后撤,先机便被对手尽占。若是两人力气相当,比的便是谁内力充沛,若有一人难以继续支撑,也是必败无疑。
本来,天河虽然从小以打猎为生,久经锻练,体力强于一般少年,但毕竟年纪太小,不是那正当壮年的村汉的对手。但王魁山突见天河出手,连忙下蹲自守,生怕被天河的冲劲击倒,如此稳是稳了,力量发挥上却大有阻碍,再加上天河凭着一股血气之勇,突然发力,力道颇为强劲,一时间竟和王魁山拼了个不相上下。但是时间一久,双方体力上的差距便渐渐显现出来,天河的额头上微微冒出了汗珠,一时虽未露败象,但已有些力不从心。
韩菱纱看出其中奥妙,暗暗着急,忽地纵身而上,绕到王魁山的后面,伸手向他后背点去。
王魁山一和天河交上手,初始颇为吃力,后来天河力道渐渐减弱,已难抵挡自己掌力,心知自己已操胜券,不由得轻松起来。此时看到韩菱纱上场,手中并无兵刃,暗笑:“这野小子都不是我对手,丫头片子能顶得甚事。”刚想出言嘲笑,忽觉背心“至阳”穴一麻,掌上力道尽失,立时被天河推了个跟头!
所幸,天河掌力已减,最后一推时也稍有留情,王魁山只是摔了一下,并未受伤。但这场打斗的胜负,显然已经分出来了。
王魁山满脸通红:“厉害,俺不是你们的对手!”他自三十岁以来,在村内从未遇过对手。这些年一直听别人吹他捧他,自己也不免有些飘飘然,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众人大多暗赞这对男女武功高强,也有不少人对那摊主和宋大田的作为颇为不以为然,眼看打斗结束,便自纷纷离去。那摊主和宋大田眼见王魁山落败,自知不是二人对手,也不敢再上前理论,只好暗自咒骂,出出胸中的闷气。
菱纱眼看一场纠纷即将平息,暗自松了一口气,拉着天河就往外跑。不料,刚走几步,天河就被一位围观的婆婆拽住:“咦?这孩子看起来眼熟得很呐……像,真是像,这眉毛、这眼睛,和云家那惹祸精十几岁时没两样……”
她这么一说,旁边立刻过来好几个人,仔细看着云天河。其中一人说道:“咦,他不就是那个云天青吗?!不对不对……年纪差太多了,可是……怎么这么像?”
天河听他提起父亲,奇道:“你认识我爹?”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叫喊声、愤怒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好哇!原来你是那混帐的儿子!你爹回村了没有?!我可要找他算帐!”“谁说云天青回来了?找他算我一个!”“云天青那混帐小子的事我记得最清楚了!从小就不学好,三天两头骗我糖吃!”“隔壁阿香喜欢我,云天青那小子他偏要和我抢!幸好阿香有眼光,最后还是做了我老婆!回来得正好,我正要揍他一顿!”“有一回这混帐趁我醉酒,把我扒光了衣服扔在路上,脸都丢光了!”
天河和菱纱没想到突然节外生枝,均是措手不及。天河听着别人对父亲的辱骂,心中极是悲愤,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菱纱看他这样,心里也甚是难过。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一片混乱之际,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够了!今日乃是端午佳节,在此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旁边的人立时安静下来,只见一个瘦削的老者走了过来,一身青色长袍,满脸都是严肃之情。宋大田见他来到,喜道:“村长,你来的正好!来替我们评评理!这小子……”
那村长厉声打断了他:“端午节这等日子,你们竟然在此喧哗胡闹,还有没有祖宗礼法了?!”宋大田登时矮了半截,吓得不敢再说了。
村长转向韩菱纱,正色道:“韩姑娘,我念你一个女孩孤身在外不易,才答应让你留宿村中,可不是让你招惹是非!”菱纱急道:“村长,我们不是——”
天河见村长不由分说就责备菱纱,心里的气一下子发了出来:“你干嘛?!爹说过女孩子是要好好对待的,不是拿来凶的!”
村长瞅了云天河一眼,突然吃惊道:“你是——云天青?!不对……”旁边有人插嘴:“村长,这小子说云天青是他爹!”
村长脸色大变:“是谁让他进村的?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菱纱大惊:“村长?!”村长喝道:“云天青早已不是云家子孙,和他有亲缘之人也不得留在这太平村中!”
天河吃惊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村长朗声道:“看样子你爹也羞于向你提起旧事。也罢,不管你来此何意,今日我就当着大伙的面,再说一说这村里的大事和规矩!”周围的人立刻鸦雀无声,看来这村长在村里的地位着实不低,众人都怕他三分。
只听村长肃然道:“我云家先祖因镇守边疆有功,得以被朝廷恩赐修建祠堂,并将原本的云家村赐名‘太平’。我云家能得此殊荣,真是皇恩浩荡!”说着说着,语气突转严厉:“可是这几代,云家未再能有人入仕,已是愧对皇恩!更想不到到了这代,本家竟出了一个浪荡子云天青,不遵礼法,行止违和,实是家门不幸!家中长辈痛心疾首,我云靳身为叔父,更是严加管教,奈何此人屡教不改,已在多年前被逐出家门,永不得返!”
旁边有几位年老的婆婆感叹:“唉,云家人虽然读过圣贤书,对那孩子却一点也没办法……”更有人幸灾乐祸:“哼,这等不肖子,早就该赶出去了!”
天河一脸愤怒,韩菱纱也看不下去了,拉着天河往外走,愤然道:“天河,我们走!他们除了骂人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云靳朗声道:“韩姑娘此言差矣,今日乃是就事论事,绝非如市井谩骂一般有失体统。”
韩菱纱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极为愤慨的表情:“村长不知有时候人言快过刀子吗?天河是天河,他爹是他爹,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小辈,还真是客气啊!”
云靳大怒:“放肆!”旁边几个人也跟着帮腔,“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村长无礼?”“太平村岂由得你们胡说八道?”“还不赶快走!不然别怪我们动粗!”种种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云韩两人再不回头,一路离开了太平村。
村外乃是一片树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尽头,耳旁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声。菱纱看了看四周,叹道:“唉,我们可得快点走,要是在天黑之前赶不到寿阳,就得睡树林了,我可不干!”说完看了天河一眼,见他脸上颇有愧疚之情,便宽慰道:“哎,算了,这不关你的事,那个村长脾气这么差,请我去我还不在他家住呢!”
天河嗫嚅道:“菱纱,谢谢你……”
菱纱笑道:“好了,野人!这林子里野兽多,你在前面开路吧!”
天河心情好了不少,高高兴兴地冲在最前面:“好啊,我开路!哈哈~”
菱纱心里暗笑:“真是一副傻样,刚才还气得要死的样子……”
林中野兽见了天河,多半躲到一边不敢露面;有几个胆大的上来拦路,却不是被砍了爪子,就是被射了后腿,吓得没命逃窜,哪里还敢打两人的主意。可是这林子本就甚大,更有不少岔道,害得两人走了不少冤枉路,眼看天色已晚,只能想办法找地方先歇下来。天河本意睡在林中算了,可菱纱死活不同意,只得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庞大的湖边。
菱纱看了看周围环境,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天河却被那水潭迷住了,惊讶地道:“哇,好大的水潭!这就是‘海’吗?!”
菱纱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强迫自己对自己说:“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懒得理这白痴……”心想还是找点事做,不然非被这野人气死不可。见水边有几块木头,便过去捡了起来。
天河看着菱纱的举动,奇道:“咦?菱纱,你做什么?”菱纱应道:“生火啊……不知怎么了,今天特别累,早点歇息吧。”见菱纱手中并没有打火石,费了半天劲也点不着火,天河疑道:“这样……能生火吗?”
菱纱微感尴尬:“打火石被我弄丢了……应该也不会很难吧?没听说那些大侠在野外还有生不起火的。”
天河连连摇头:“菱纱,你搞错了!”说着向离水较远的一棵树下跑去。菱纱正感奇怪,只见天河从树根旁捡了几块木头,抬头望了望风向,又向另一边跑去。喊道:“菱纱,来这边!”
菱纱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得跟了过去。只见片刻之间,天河已将捡到的木材堆在一起,不知用什么方法点好了火,手脚之快,委实惊人。
菱纱惊道:“你……怎么这么快?”
天河笑了笑,道:“太靠近水边的木头不容易点着,就算点起来,烟都熏得够呛了。还有啊,想睡觉的话,一定不要在上风处,不然野兽的鼻子那么灵,等你一觉醒来说不定已经在它肚子里了。睡觉最好找下风的地方,像这里就不错,而且这四周都是芦苇,不容易被发现……”
菱纱愣了,她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自认经验不少,没想到在生火和露宿这两件小事上竟也有这么多的学问,自己却全然不知道。暗自惭愧之余,不由得对天河刮目相看,赞道:“好厉害,难怪你能做山顶野人这么多年!”见云天河一脸疑惑,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又连忙解释道:“啊,不,我这绝对是夸你!”
天河傻傻地笑了:“是吗?这些都很平常啊,没什么、没什么,哈哈~”
菱纱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疑道:“咦,你听到没有?好奇怪的声音,像很大只的虫子……”天河脸一红:“那不是虫子……是我肚子叫,我饿了。”
菱纱笑道:“嘻嘻,不早说,那我们吃干粮吧。”天河奇道:“干粮?那是什么?”
菱纱又是差点晕倒,心想:“刚才还觉得这野人懂很多东西,很了不起……结果该懂的还是不懂……”见天河一脸疑惑,索性拿出几块干粮放在地上:“喏,这个就是干粮,可以吃的,我们分着吃吧。”
天河拿过一块,立刻塞进了嘴里,看来他的确饿坏了,三下两下就吃完了,又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如此下来,不一会就吃掉了七八块。只听天河抱怨道:“唔,这个‘干粮’怎么比那个粽子还难吃,又干又硬,吃得好噎……”
菱纱不悦道:“出门在外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哪来这么多挑剔。”
天河突然问道:“菱纱,刚才那个摊主管我要的那个什么‘钱’,是什么?”
菱纱叹道:“唉,你还真是笨啊,连钱是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到了山下,吃的用的,都要拿钱去换。”随即哼道:“这回算你运气好,万一在城里遇上官差,把你抓到衙门关起来,看你怎么办!”
天河奇道:“关豺是啥?牙门又是什么东西?”
菱纱没办法,只能一个个解释:“如果有人不守法令,就会被抓去关起来,严重一点说不定还要被杀头,负责抓人的就是官差,关人的地方就是衙门。”顿了顿,怕天河再问下去,索性又解释道:“至于法令嘛,是皇帝定的,他说什么大家都得听。”
天河听得甚是新奇,笑道:“呵呵,那个关豺又不一定打得赢我,遇上他我也不怕。”菱纱连连摇头:“不是说过吗?别总比谁的拳头硬。要跟官府对上,就凭你一个人,有几条命都不够。”
天河想了想,突然奇道:“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加一起两条命。”
菱纱一惊:“你!……”随即脸上一红:“你少乱说!我、我又和你没什么关系,干嘛帮你……”
天河也看出菱纱表情有变,奇怪道:“菱纱,你怎么脸红了?”
菱纱急忙掩饰:“多话!是火光照的,才不是我脸红!”连忙转回话题:“总之如果有人告诉你那东西是拿来卖的,你想要就得拿钱去换!没钱问我要好了,太多了我可不帮你出。”
天河似懂非懂:“哦。”想到自己与菱纱相识仅仅一天,她却帮了自己许多忙,教了自己许多东西,不禁感谢道:“谢谢你,菱纱,你对我真好,除了爹以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菱纱又是一阵脸红,幸亏此时她背对天河,天河看不到她的表情,哼道:“胡说什么,你这辈子才认识几个人,又哪里知道谁真正对你好。”
天河自信地说:“我当然知道。爹说过,对你好的人,不一定看得出来,要用心去体会,这和学剑术是一个道理,不能只看外表。”
菱纱叹道:“你爹虽然过世得早,可教了你很多东西,不像我,连话都没和爹说上几句……”天河奇道:“天天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说话?”菱纱悲伤地说:“就算爹娘在世的时候,我们、我们也不住一起……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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