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喊她停下步子。她忽的一顿,停了下来,但却反应迟钝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胆奴才,还不赶快跪着!”
一尖声尖气的男生破口大斥,芊泽赶忙跪倒。
她的慌乱倒引得那婪妃掩嘴一笑,眸光流转,盯在芊泽身上。
“你很勇敢,我很欣赏你。”
忽的她淡淡然说到。
芊泽一楞,结结巴巴说到:“谢……谢谢主子。”
她不知该如何叫她,只得慌忙一唤。那女子一听,更是笑的欢:“我可不是你的主子,你用不着这么唤我。”
婪妃笑的别有韵味,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摸上那托盘上带血的琉璃。那红色诡谲妖艳的很,在女子微瞠的目光里,闪过红光。婪妃细细抚摸了一番,然后拾起它来,放在阳光里一照。通透的光色积聚在宝石之中,竟流转不出,从表面看来,像是这宝石会熠熠生辉。
“真是太漂亮了……”婪妃脱口低吟,然后又是格格一笑。许久的打量之后,她终于把视线从宝石上挪开,瞟了一眼仍旧跪地不起的芊泽。
“谢谢你。”
语色温润,芊泽忐忑的心忽的就松懈下来。心下思忖,看样子她杀了那牛并没有惹怒这些人,而这位女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表现。看来那侍卫说的对,自己并无大碍。
就在芊泽下意识的长长吁出一口气时,那红衣女子忽的又启声。
声色凛然,冷漠冰澈。
“把她给我杀了。”
她对着一旁的侍卫冷冷吩咐,不再睬芊泽一眼。
[缘起之卷:第十三章 成奴]
芊泽猝然一惊,仓促抬起脸来,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已背过身去的婪妃。她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她刚才是说……
“你为何要杀了她!?”
祀溪勃然大怒,她可真是由着性子来呀!说要什么就要什么,说砍谁脑袋,就砍谁脑袋,都不用过问一下父王?
婪妃步子一顿,漫不经心的眯起眼来,看向祀溪,然后她把手里的红石放在掌心,递给她看。
“你看这宝石,浑然天成,乃是半个神物。这样漂亮的东西怎么能让个奴才玷污了,祀溪公主,这宝石是我的,我就决不让第二个人碰它。若是有人碰过了,杀了她,我就是独一无二了。”
女子含笑,魅惑众生。
祀溪脸乍青乍白,盯着她白皙掌间的红石,狠狠道:“我不许你杀她!”
“公主为何要护着一个低贱的奴才?”
婪妃面露不解,一脸天真,令祀溪更是怒火中烧。“你这是草菅人命,这奴才虽低贱,但又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你一句要独一无二就杀了她,简直无法无天!若今天是我摸了这宝石,婪妃你,莫非也要杀了我吗?”
祀溪大义凌然道,却引得红衣女子霍的大笑。婪妃笑声婉转绵长,却又仿佛含着尖锐的刺。
“你笑什么!?”
祀溪脸全然煞青,身子不自觉的向前倾。婪妃笑罢,一贯迷离慵懒的双眼,忽的就凛冽起来,她伸出手臂向广场上一指,说到:“若我这算是草菅人命,那下面死的人,又算是什么?公主,你本就不是为了这个理由,又为何要装作大义凌然?再说了,公主如此尊贵的身份,怎生可以跟个奴才比,你说的那个如果,根本不会成立。”
“你还真是牙尖嘴利……”祀溪现在是全然不顾她边国公主的身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跟她对峙对此之久。她恼羞成怒,竟要不依不饶开骂了,但转势,边立晟便霍的站起了身,大声呵斥道:“祀溪,不得无理取闹,给我坐回来!!”
祀溪愤恨的咬着下唇,死死瞪着婪妃。婪妃却又换回一脸的意兴阑珊,缄口不语。
祁烨始终都是狭目微眯,俊容看不出一丝喜怒。边立晟出声遏制这闹剧之后,他才懒洋洋的唤道:“婪,别闹了,回来。”
语气中竟无一丝责怪。
祀溪委屈的偷瞥了一眼祁烨,但见祁烨并不看她,心便宛若被砰然打碎。这声唤后,婪妃便乖巧知趣的走回了座。她也不看祁烨,光顾着打量她手间的红色琉璃了。
“罢了,罢了,拖出去砍了。”
边立晟觉得有些疲惫,他枉没有想到今天会演这么一出。他倒也不迁怒与祀溪,她无理取闹惯了,他疼她也疼惯了,只是他对于祀溪将来进宫后的日子,越发担忧了。这婪妃一点都不简单,祁帝对她的宠爱远远超过他的预期。现在当众都能吵成这样,将来嫁过去,那还不翻天?
男子摆摆手,几个侍卫边上前来,拖起一脸惊慌的芊泽。
这道命令宛如晴天霹雳,一直处在怔忡中的芊泽吓的全身疲软,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下面的洛羽晴由于隔的太远,并未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但那两个魁梧的侍卫粗蛮的拖起芊泽时,她下意识的就觉得非常不妙。
她身子一动,企图看的更清,但洛羽晴身旁的侍卫却上前狠狠的按下她的脑袋,使其匍匐在地。
“跪好了!别动!”
羽晴心忽的一沉。
而与此同时,上面的芊泽几欲要被拖走,祀溪虽然心有不甘,但事实上她并不心疼芊泽的性命。芊泽一要被拖走,所有人都从刚才的一幕中抽离出来,神色也缓和许多,毕竟以一个奴才的死来收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慢着。”
低沉而冷默的声音,倏地响起。
一心只是观摩那红石的婪妃,目光一顿,缓缓的折过身望向她身边的男子,神色带着几分讶异与猜忌。
“带她上来。”
祁烨言简意赅,一手架在椅臂上,目光幽然的望向芊泽。芊泽被吓傻了眼,两眼无神,仍由两个侍卫又把她给拖了上来。
“看来她吓坏了。”祁烨微微一笑,颇有兴致的睨视埋着脑袋,跪在地上的芊泽。女子全身战抖的厉害,呼吸也颇为急促。众人见祁帝清闲一笑,倒觉得紧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毕竟整场祀会,祁帝虽然始终面挂笑容,但那笑并不算真正的笑。此刻他扬起嘴角,倒真有了几分笑意。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男子下令,芊泽却迟迟做不出反应。
“叫你抬头了,听见没?!”那尖声尖气的男子又狐假虎威的一喊。芊泽才愣愣的抬起脑袋,双眼氤氲着泪。她看不太清眼前的男子,她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只是想着她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她虽是抬头,但压根就没去看祁帝长成什么模样,只是一个劲的害怕,一个劲的哭。
祁帝见她看见自己,仍旧是一副战战兢兢,失神害怕的模样,根本对他的长相,毫不注意。第一次见到他,能做到如此的女子,的确甚少,想罢,他心中起了些兴致。
面前的女子,双目无神,衣衫破褛,她清白的面容甚是怯懦。祁烨静静的睨视她,忽的,不知怎地,他觉得她的面容有一些熟悉,似曾相识。
他微微蹙起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芊泽楞了楞,然后据实回答:
“芊泽,我叫……芊泽……”
黑眸微瞠,闪过一丝异样,他依着的慵懒身子突的直了些。芊泽回答后,他竟一语不发许久,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芊泽看。神情里有着打量,有着思忖,有着猜疑。芊泽泪珠儿滚滚落下,双眼迷蒙,哪瞧得见他盯着自己看。倒是在场的一些人,察觉了些许异样。婪妃的美眸,落在祁烨的俊削的侧脸上,一时间神色复杂。
“芊泽是种花呀。”
婪妃笑到,媚声如丝,打破了祁烨专注的盯视。祁烨面色一沉,眸中闪过阴鸷,掠过一眼婪妃,又回到芊泽身上。婪妃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走到芊泽面前,笑着问到:“芊泽果真是好名字呢,就凭着这名字,我又不想杀你了。”
芊泽不敢看她,只是勾着头。此刻,她觉得这个女子无比恐怖,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令人毛骨悚然。
婪妃见她默不做声,吃吃一笑,美目一抬,勾了一眼阶梯之下,正按耐不住,企图挣扎的洛羽晴。
“那人可是你姐妹?”
芊泽见她提到羽晴,忽的抬头,清眸大瞠。目光灼灼,惹得婪妃一颦眉。
“你这是在瞪我吗?”
婪妃见她的眸中,虽有着无尽的恐惧,但一提那阶梯之下的女子,她神色却又露出些警觉和袒护。似乎暗暗的在说,别伤害那女子!
芊泽目光一软,慌忙低头。
“你好像很在意她嘛!”
婪妃一挑眉,又转怒为笑。
刚才在高架之上,这两个女子相互挟持的向上攀爬,的确做到了生死与共。婪妃露出欣赏的笑容,拍拍手,似是很开心,雀跃道:“姐妹情深,我喜欢。不如这样吧,今日我不杀你。你很勇敢,也颇有情意,你们姐妹俩我都收了,以后就跟着我,伺候我,如何?”
“她们是我们边国的奴才。”
祀溪又是安耐不住,冷冷插了一句。婪妃面色一沉,冷冽的扫过来一眼,这眼神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慵懒劲。她对于祀溪一而再再而三的插嘴,阻扰,已毫无耐心,并且此时此刻,她的意图再也容不得其他人打断。
她定要把这叫芊泽的女子,收下!
那样阴沉的面色只是一闪而过,婪妃立马又露出灿烂嫣然的笑容:“祀溪公主,刚才我如有冒犯公主的地方,还请不要介怀。我只不过是想要要个奴才,边国地大物博,奴才更是绰绰有余。而且个个都像这两个一样,乖巧而又聪明。这样吧,如果不让我都要了,你就把下面那个给我吧,我瞧着她面善,煞是喜欢呢!”
她指着洛羽晴,面带淡笑。
祀溪对她一反常态的顺和措辞,大感不适。有些愣愣的望了望她,然后瞅了一眼阶梯之下洛羽晴,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不要,她不给你,你要就给这个!那个我要了!”
祀溪立马就中了计,见婪妃要羽晴,于是争着也要。
可婪妃早就料到了她的性子,她没有时间跟她耗,干脆算计了她。
“那也只好这样了……公主既然喜欢,我也不会争了的。”
狡黠之色闪过她的美目,她盈盈一笑,退下身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别有意味的睬一眼芊泽。祁烨的目光随婪妃的归座而渐渐饱含笑意。他眉峰一挑,神色复杂了望了一眼婪妃,只是这神色不知是喜是怒。而婪妃却宛若未见,正襟危坐。
“还不谢恩!”
那尖细的嗓音又响起了,芊泽一楞,才磕起头来。
“带下去好生洗漱干净了,今个起,你就是婪妃的人了!”芊泽磕完头,便有人把她架了起来,往隔道里送。她心下长长吁出一口气,虽然不知这红衣女子是何想法,但好歹,她没有杀她。而羽晴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了。这个世界真的太可怕了,生死就悬在一线之上,前一秒要死,而这一秒又活了。前一刻,她是边国的奴隶,这一刻,又成了那婪妃的人。
她虽心不甘,情不愿,但却反抗不得。心下只是难过,羽晴似乎赐给了那祀溪公主,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相见的一日。
难道要分开了吗?
就在芊泽暗自伤心的时候,她却全然没有感知,一道凛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饶有兴致的锁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众人目中。
※
天烨八年,祁胤帝祁烨迎娶边国公主祀溪,封号溪妃,为四妃之一。
同年,祁胤国与边国结盟,立下永不相侵的誓约。
[缘起之卷:第十四章 算计]
两个月之后……
主都沁城迎来了入冬之后最冷的时节,刺骨的寒气渗透进每一寸空气,呼吸都结冰。女子的手冻得通红,渐渐硬的不晓得疼了。她才把手上的笤帚靠在墙沿,把双手搁到嘴边,深深的喝了一口气。
“好冷呀!”
冷风飒飒作响,窗棂上也泛起白光,这初雪下了一天一夜,皑皑的白雪覆盖了整个沁城皇宫。芊泽仰面,天色温淡。不远处,一片片雪亮亮的冰凌垂在屋檐底下,耀着琉璃般好看的光。因为使力扫雪,芊泽除了手上,身子已逐渐暖和起来。稍稍休息之后,女子再次拾起扫帚,开始继续干活。
不知不觉,芊泽来到沁城已经两个月有余了。
时间过的真快。
那场惊心动魄的兽斗场面,像是在遥远的梦里一般。芊泽在宫里的日子十分平静,虽然做的活比较粗重,但好歹她认为比较自在。婪妃收她做奴仆之后,就带她回了沁城,进宫之后,就不再管她,直直扔给了婪月宫管事的玉塞姑姑。
先前的日子里,芊泽是吃过苦头的。这玉塞姑姑性情泼辣,也生的虎背熊腰,方脸大嘴的,但她的声音却极尖,锐的像把刀。婪月宫里的丫鬟们没有少吃她的苦头,遭她的罪。特别是她们这群新进的婢女,更是步步艰难。芊泽因为是边国送的奴仆,便愈加倍受排挤,屋子都不肯给住一块。于是在婪月宫的后庭,芊泽单个一人住在一偏僻的角落里。茅草房子,抵御不了寒气,芊泽的双脚均生了疮,但她也不怨,单个一人住也好,她不善于交际,也省的惹麻烦。
果不其然,住的偏远了,玉塞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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