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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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为父-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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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邸梁老早就从老家出来了,父母去世之后每三年回去祭祖一次之外,跟老家的亲戚也没有什么联系了,说起亲戚,反而是前妻的娘家的人比较多。

  这次他的葬礼,老家来了几个人,更多的是前妻的亲戚。

  邸梁觉得他们大概是看着邸稼骞的面子来的。

  除了亲戚们,原来市局刑警队所有的人都来了。

  以唐政平为首,他们站在张诚凯的两侧,笔直得如同小松一样。

  邸梁看着昔日的兄弟们,感慨万千,邸梁记得去年他从市局走的时候,还拍着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好好干,现在他们一个个高大挺拔,邸梁胸中涌起自豪的情绪。

  邸梁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房间中间。

  那是他的尸体啊……

  邸梁又觉得称呼自己的身体为尸体不太好,他因为整个背部承受爆炸的冲击,车门又嵌进他的身体里,所以他后面半片实在惨不忍睹,幸亏前面看起来还好,还算比较体面。

  邸梁觉得自从他穿越——是的,穿越,他从欧阳智电脑里的那些小说里知道了这个词——之后,他对于生死这方面的事看得很开,就连他破烂的身体在他面前,他都能泰然处之了。

  不过他还要试试,万一他又穿回去了呢?就可以来个诈尸,把站在他身体前面唠唠叨叨的张诚凯吓个大跳。

  邸梁还是很喜欢他这位老战友老上司的,所以希望能吓吓他。

  他瞪着他的身体,努力在心里喊,起来啊,起来啊,但一点反应都没有。

  邸梁眯起眼睛,往前挪了一步,想靠近点,是不是就能产生点心电感应,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反倒是邸稼骞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冷冰冰的。

  邸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邸稼骞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父亲的遗体,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警告吗?

  邸梁摸不出邸稼骞的想法,不过他一惯都摸不出。

  他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眼,果然是没希望了,这种跳大神的事发生第二遍非他能力所及了。

  只是葬礼结束后,他怔怔站在那里,他就真的只能是欧阳智了。

  在五十岁这个知天命的年龄,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邸梁觉得他接受不了看见自己骨灰的画面,想着还是回去好了,但他看见戴着白纱的邸稼骞又有些迈不开步子。

  结果他看见一个男人朝着邸稼骞走了过去。

  那是个很体面的男人,大概跟邸梁年纪差不多——不是说跟欧阳智年纪一样,大概五十左右的样子,这是邸梁推测的,实际上男人看起来年轻很多。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站在邸稼骞身边,垂着头,一脸忧郁又和蔼地在跟邸稼骞说话。

  以邸梁三十年的从警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迈开步子,走到邸稼骞旁边,跟他打招呼。

  邸稼骞身边的男人好奇地侧过头来,看他,问:“这位是?”

  “这是欧阳记者。”邸稼骞介绍道,又给邸梁介绍那个男人,“这是我的老板,傅总裁。”

  哎哟喂,传说中的总裁。

  “你好,傅嵘。”傅嵘朝邸梁点点头。

  邸梁伸出手,跟傅嵘握了握:“幸会幸会,傅先生。”

  就是这位老板借车给邸稼骞啊……害人不浅,邸梁非常想把这个有钱人拖出去揍一顿,但他忍住了。

  傅嵘对邸稼骞说:“那我先回去了,你父亲的事,节哀吧。”结果他没走,反而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唉,那天要是我没有借车给你就好了。”

  “不管你的事,总裁。”

  傅嵘皱皱眉,欲言又止地抿抿唇:“我总觉得……算了。”他捏了捏邸稼骞的手臂,这个东西看的邸梁火大。

  动手动脚干什么?

  傅嵘继续说:“你父亲也是我的老同学,我也很难过。”

  邸梁猛地抬起头。

  “傅先生和……邸所长是同学?”邸梁问,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傅嵘点点头:“那还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高中我们确实是同一个班。”

  ……完全不记得了。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是小,同班同学混成集团总裁了,自己却死在犯罪分子的魔爪下。

  邸梁心里自嘲了一下。

  傅嵘后来就走了,邸梁忍不住对邸稼骞说:“你别跟他走太近。”

  邸稼骞有点心不在焉,说:“为什么?我不跟老板走得近,谁发我工资?”

  邸梁忍不住提醒他:“你没想过他借你车,或许那个安炸弹的人目标根本不是你们父子而是他呢?”

  邸稼骞缓缓转过头,看着邸梁。

  “我只是猜猜。”邸梁说,“我也先走了,节哀顺变。”

  邸梁回到报社,垂头丧气地写稿子,又把自己讴歌了一番,发给莫莉看。莫莉评价,感情真挚但笔头很烂,又说这稿子不上了,毕竟邸梁是为救自己亲人而死,不算烈士。

  邸梁坐在座位上看书,他把欧阳智的大学课本都翻出来看,企图学习一下基本知识,但是他发现他能在会议室里查犯罪资料查整整一个星期,看这个《当代新闻理论》还是看得想睡觉。

  挨到下班,估计他的骨灰已经交给公墓了吧。

  邸梁抖了抖。

  下了班,邸梁不想回去,晃晃悠悠地去常去的摊子喝酒,他居然遇见了邸稼骞。

  奇了怪了,以前他们三个月见不到面,换个身体,隔三差五就遇见了。

  邸梁坐到邸稼骞身边,说:“嘿,哥们,喝闷酒呢?”

  邸稼骞撑起身体,看见是欧阳智,冲他笑笑:“是啊,我老子变成灰了。”他拍拍心口,“闷得慌,所以来喝点酒。”

  邸梁沉默一下。

  喝多了,混话都出来了。

  邸梁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们曾经吵得那么厉害,他伏下身体,问邸稼骞:“有这么伤心吗?”

  邸稼骞给自己倒了酒,说:“不知道,我跟他其实不亲,在他挂的那天,他还打了我一巴掌。”

  “嗯,所以他马上遭报应了。”邸梁说。

  邸稼骞抬手拍了邸梁一下说:“说什么呢,我爸是为了救我挂的。”

  邸梁忍了他犯上的行为,不能跟醉鬼计较。

  酒摊子上的酒杯都是那种广口的透明玻璃杯,满满一杯白的还挺够喝,邸稼骞拿起酒杯往喉咙里灌,让邸梁刮目相看。

  邸梁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小白脸型,没想到喝起酒来也挺爷们的……

  “我爸啊,说起来是警察,但是看着跟土匪头子似的。”邸稼骞把胳臂绕过邸梁的脖子,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懂个屁啊,你爷爷小的时候跟着你太爷爷是在道上混的,后来才下山跟着八路打日本鬼子,说起来咱们一家全是土匪。

  邸稼骞挂在邸梁身上,垂着眼睛,自顾自地说:“小的时候,觉得爸爸的形象可高大了,我一说我爸是警察,小区里的那些混小子没一个不服帖。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一手搂着邸梁,一手拿着杯子喝酒:“刑警常年待岗,局里一叫他就要走,有时候在外面几个星期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胡子邋遢往床上一倒什么都不管。家里的事都是我妈在弄,后几年我妈身体越来越不好,我跟着我妈去医院,他都不回来,跟他说,他只知道往我妈手里塞存折。”

  邸稼骞揽着邸梁的脖子,逼迫他正视自己,问他:“你说我爸是不是很浑?”

  邸梁心虚地移开视线。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管我,我妈离婚的时候,他连我年龄都记错了。”

  邸梁咳嗽一下。

  “而且你说说,他给我起的这叫什么名字?”邸稼骞拍拍邸梁的胸脯,问他,“从小到大,别人都不愿意叫我全名,觉得拗口,我自己也不愿意写,你知道我学写自己的名字学了多久吗?”

  邸梁扭头,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儿子的名字不好叫,所以一直“骞骞”“骞骞”地喊。

  邸稼骞继续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不过最近这一两年,他倒是有点转性了,时不时喊我出来吃饭,但是我心里还在怨他。”

  “他死之前我们还在吵架,他死的时候我还在怨他……”邸稼骞靠在邸梁身上,一动不动了。

  “他为什么要救我呢?”邸稼骞喃喃地问。

  “他是你老爹,哪个父亲看见儿子有危险不扑上去啊。”邸梁说。

  “是吗?”邸稼骞迷迷糊糊要睡着的,“父亲这个名词我从来没有懂过啊……”

  其实我又何尝懂过,邸梁心想。

  邸稼骞挂在邸梁身上醉过去,邸梁招招服务员结账,捞起邸稼骞往外走。

  “等你当了父亲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邸梁拖着邸稼骞,这小子真够沉的,哎,其实要是以前一只手就把他拎起来了,现在这个身体实在太弱了。

  没想到邸稼骞居然有点意识,话还在嘴里跟鼻音似的漏出来:“可是我是个同性恋啊,生不了。”

  邸梁一愣,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摇晃他:“我不准!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孙子知道没!”

  9第二章 父亲这词我从没懂过(2)

  长期的刑警生活,让邸梁养成了随时睡随时醒的本事,后来从一线下来了,早上他也定时六点醒。

  于是现在他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映入眼帘的熟悉的房间,那一瞬间,邸梁以为他要换上警服蹬着自行车去上班。

  他也仅仅迷糊了一秒,就清醒过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臂细腿,叹了口气。本来这些天他早晨起来都去跑步锻炼的,但他转头,看见邸稼骞还在睡着,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之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居然有不少食材,但是邸梁是不太会做饭的。

  与其说不会,不如说邸梁的做饭手艺仅仅到能做熟。

  离了婚的警察,要那么好的厨艺干什么?

  邸梁拿了两个鸡蛋,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两包泡面,这还是他的珍藏,平时懒得做饭就泡泡面。

  他打开煤气,煮上泡面,把鸡蛋打到里面。

  大约是他的声音吵醒了邸稼骞,邸稼骞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门口,震惊地看着邸梁。

  “你先去坐会吧,马上就好。”邸梁把碗筷拿出来,准备捞面。

  邸稼骞还有点魂不守舍的,呆呆坐在饭桌前,看邸梁把面端出来。

  “随便凑合着吃吧,你昨天光喝酒了,应该饿了。”

  邸梁在邸稼骞对面坐下,熟稔得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家。

  昨天邸稼骞喝醉了,邸梁想了想只好把他拖回来,他自然是轻车熟路,但是邸稼骞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邸稼骞低头看碗里的面条,居然是泡面,他记得厨房里明明有挂面的。

  “你说的啊。”邸梁开始挑面条吃,“你醉了还能指路,挺厉害的。”

  “……”邸稼骞表情古怪地问,“你昨天和我睡在一起?”

  “是啊。”邸梁点点头,这房子就这么大,而且说起来还是他的房子,他为什么要去睡沙发。

  邸稼骞研究了一下邸梁,发现他坦然得很,便也跟着开始吃:“我昨天没说什么胡话吧?”

  “你不记得了?”邸梁抬起头问。

  邸稼骞想了想,说:“其实我连你什么时候碰见我的都记不清了。”

  邸梁满意地点点头:“你骂了一路你老爸。”

  “……”邸稼骞垂下眼,说,“那些话你随便听听就算了。”

  “嗯,家务事嘛。”邸梁用筷子点点邸稼骞的碗,说,“快吃,我要去上班了。”

  邸稼骞低头看着自己的面,突然笑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像十几岁。”邸稼骞微笑着说,“但是你会煮面,还要去上班,有时候说话跟撅胡子的山羊老头一样。”

  邸梁被自己的儿子夸年轻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欧阳智刚出社会,本来就长得白白净净,邸梁嫌弃他的衣服太花哨,尽量都捡些素色的T恤来穿,看起来就像高中生似的。

  他说:“光凭外表来看人是肤浅的。”而且欧阳智说起来只比邸稼骞小三岁。

  邸稼骞笑着,突然伸出手去揉了揉邸梁的头,毛茸茸的,说:“你这个小记者挺有意思的,交个朋友吧。”

  邸梁被那个摸头的动作震住了。

  儿子……平时就是这么跟同辈打交道的吗……果然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

  邸梁看着邸稼骞温柔的笑脸,又一次感觉到了以前的失败。

  “那你记下我的手机号。”邸梁板着脸说。

  邸稼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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