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保养得当的纤纤素手,指尖泛着浅浅的光泽,骨节纤长,如凝脂的手背上一颗鲜艳夺目的红色小痣。妖冶而美丽。
他目光微微深幽,片刻便转开了眸子,望向肇事的弟弟。
后者正痴凝着站在马车前的女子,他咳了声,姬鲜才回过神。
“二哥,马。。。。。。”姬鲜皱眉,他也不知道马怎的突然发了狂。
姬发遂领了姬鲜来到公主近前,伸手作礼道:“我是西伯侯姬昌之子姬发,这位是我三弟姬鲜,方才是我们的马匹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
琥珀心里一惊,姬发?他他他是姬发?
她再次打量身前这个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纪,面如冠玉,身材欣长,彬彬有礼。。。。。。
他竟是未来的周朝开国君主武王姬发?可他看上去竟像个小白脸。要么真是如此,要么,就是他把自己藏的太深。
姬发感觉到面前的女子正透过珠帘细细打量着他,也不说话,仍是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琥珀见姬发不卑不吭的样子,他周身散发的平淡从容,隐隐约约间,似乎见到他多年后成为周朝君主君临天下的模样。
琥珀不敢得罪未来的至尊至贵之人,于是小心地学着鞠了一躬,以示接受他们的歉意。
护军把马车扶正,奴隶跪伏下来,琥珀看着,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她并不愿意踩在别人的身上爬上马车。
这千年前的殷商,还是最原始的奴隶制社会,人命如草芥,不幸身为奴隶,可以被任意买卖,如同物件,主人死了还要陪葬。。。。。。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琥珀走过去,微一迟疑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手脚并用潇洒地跨进了车厢,留□后一众吃惊的嘴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护军和侍婢们。
众人虽觉公主此举不妥,却也不敢多说,面上很快如常。
琥珀坐在马车里,心虚地呼出一口气,耳朵竖起留意着外面的声音,幸而外面的人没说什么。她松了口气,她实在做不到踩在别人身上这种事情。
马车缓缓起行,仿佛刚刚的插曲不曾存在,一切又陷入静谧之中。
姬发牵着马,淡淡的视线顺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二哥,这公主真是奇怪。”姬鲜若有所思道。
翻身上马,姬发勒紧缰绳,道:“走了。”
“啊?等等我——”姬鲜忙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追上去。
马匹扬起尘土飞扬,二人的身影转眼出了朝歌城,向着西岐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朝歌宫廷。
琥珀双手在长袍中紧紧绞扭着,线儿和奶娘在旁边忧虑的看着她,一时也无言。
四周卫兵把手,充斥着一种严肃的氛围。
琥珀突然就觉得自己好想叹气,大大的叹一口气,把心里的郁闷统统叹光。
地震震得穿越了时空,原来穿越这种事真的可以。。。。。。!
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绾公侯送上了马车,绾公侯再三嘱咐她到了朝歌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提她娘——绾娽娘娘。天知道当时的琥珀有多无措,眼泪都快夺眶而出,绾公侯看在眼里,还心疼的劝慰她来着。
劝什么呀,他能让她回到二十一世纪吗。
最神奇的是,琥珀发现自己居然听得懂这个时代人们的语言,而她开口竟能吐出一口流利的殷商话,可她说的明明是普通话,不知这身体怎么还自动翻译了。但无疑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经过几天的了解,琥珀方知她的身份是一个一出生就被亲爹抛弃母亲故去时的唯一骨血,没错,她的爹竟然是那个百度一下你就知道的子辛,也就是后世口中的纣王。
绾娽娘娘似乎和纣王之间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宫闱秘事,总之刚诞下女儿子珀的绾娽就悬梁自尽了,托孤于自己的父亲——绾公侯。而就是在这样相安无事的15年后,纣王竟然想起了自己远在绾城还有一个女儿。
琥珀真的叹出一口气,怎么办,纣王是大暴君啊大暴君,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这个千年之后的人来面对这不可预知的一切?
。。。。。。
线儿看着小姐不住打着冷颤,心里也经不住越来越乱,她看奶娘还一脸镇定的站着,不觉好奇。又想到奶娘当年是贴身服侍绾娽娘娘的,便想:莫非奶娘知道那年发生的事?
正此时,朝乾殿殿外的侍官朗声唱道:“宣——子珀公主觐见——”
琥珀一抖,脸色全无,线儿暗中扶了她一把,琥珀侧头对上线儿担忧的眼。
“公主放心去,您毕竟是大王的骨血。大王不会对您怎么样的。”线儿说着,自己心里其实并不确定。
琥珀定了定神,像是从线儿话中汲取了力量,一步一步踏进殿中。
她的镇定半真半假,只是她偶然想到那句“虎毒不食子”,又或者,她在赌绾娽娘娘在纣王心中的分量。
帝辛负手而立,背对着殿门。
空旷的殿中寂寂无声,他的脸色隐在暗影里,像诡秘古墓里久不见日的绢画。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炯亮的黑眸锁定在来人身上。
琥珀战战噤噤立着,一瞬间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哗”一下跪倒在地,头低低垂着,口中道:“拜见大(dai)王。”
她的嗓音很稚嫩,意外的参着些许颤音。
而帝辛向前几步,眯眸看着跪伏在地的,他从未谋面的女儿。
他没有让她起来,一室静寂。
琥珀心跳如雷,额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这逼人的压迫感令她喘不过气来,她只得低着头再低着头。
一双精致的翘尖鞋出现在她眼前,这是纣王的鞋子,他就站在她面前!
她连指尖都开始颤抖,纣王,面前这个男人是残暴血腥的一代暴虐狂殷纣王——救命。。。。。。
帝辛微微弯下腰,伸手,袖袍倾下,绣着繁复的花纹。
略带粗糙的指尖触上琥珀的下巴,她微微一颤,像湖面上受惊的水纹,一圈一圈泛着涟漪。
他挑起她下巴,让她的脸庞一寸一寸涨满他眼帘。
帝辛的眸中是难掩的惊异,以及,丝丝缕缕如蚕茧般逐渐将他缚住的窒息。
他以为他看到了那张在他梦中缠绵徘徊十五年的容颜。
。。。。。。娽儿,是你回来了。
☆、纣王所慕 波光潋滟妲己
“娽儿。。。。。。”帝辛不禁脱口唤道。
琥珀原垂着眼,闻言不禁被纣王悲戚的嗓音动容,她抬眼,长长的睫毛掀起,恰对上他恍若破碎的眸光。
纣王的眼睛看着她,却又仿若不在看她;他的眼睛似乎透过她的脸,正在看着另一个人。
这样的深情,这般的刻骨。
他唤她“娽儿”。娽儿?琥珀一下子便联想到了绾娽娘娘。
可是,如果纣王这么爱绾娽娘娘,那为什么绾娽还要悬梁呢。。。。。。
帝辛被子珀与绾娽相似的脸庞吸引,但须臾,他的目光竟莫名阴鸷起来,仿佛突来的暴风雨凶猛笼罩头顶,毫无预兆。
笼罩在这阴恻恻的目光之下,琥珀不自觉吞了口口水,一动也不敢动,僵着身子;纣王此刻的眼神让她觉得他随时会掐死她!
琥珀自己也诧异于她这样激烈的想法——
眼见着纣王像要有什么动作,她忙重新跪下,垂首急道:“今日见着父王女儿心愿已了,子珀是您的骨血,早便想和父王一起共聚天伦,我不想再离开父王了,这些年来女儿是一直在想念着您的——”
一口气说完,琥珀伏着不敢动。
这话说的杂乱且没头没脑,不过她的意思应也表达的差不多罢。
不论古今,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总该是疼惜怜悯的,哪怕这个父亲和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深仇大恨也好,不共戴天也罢,琥珀多么的希望自己的话能勾起她想象中纣王尚未泯灭的良知。。。。。。
帝辛闻言,原先身体里窜动的气流竟越发的小了,直至寻不着半点痕迹。
他看着这个跪伏在地的女孩,她在颤抖,可是她偏偏还在很用心的为自己解决不可预知的危机。
他忽的就很想笑——绾娽,你瞧瞧你的女儿,她和你一样的爱耍小聪明。
而孤,却总能在这样的气氛中感到愉悦。
帝辛的唇角不可察觉的扬起,真令人由衷的怀念,那些遥远的破旧不堪的过往。
朝乾殿外。
奶娘和线儿守在外面,直至见琥珀出来才松了口气。
琥珀一张脸惨白兮兮,明显的惊吓过度,仿佛刚刚历过了一番生死。
线儿快走两步搀住琥珀道:“小姐,可还好?你自小身子骨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浑身都不爽。”琥珀看着奶娘,“奶娘,有些事你真要埋在心里一辈子?”
奶娘眸光闪躲,摇摇头,微一叹,却不搭话。
琥珀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宫殿,奶娘进去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后来琥珀才知道,原来这处是绾娽娘娘旧日居住的宫殿。
那么让她住在这里,是纣王的授意吧。
这座宫殿不是十分辉煌,却也雅致,多年无人居住竟也干净无尘,想是常有人洒扫的缘故。
这座宫殿名曰绾心宫。绾心,绾君心。
那这里真挺幽怨的,或许又是一种讽刺。
如果她是原先的子珀,或许会高兴吧。能够回来母亲的故居。。。。。。
在琥珀眼里,子珀是可怜的,子珀从没见过母亲,也没见过父亲,只有一个外祖父疼着。当她终于可以见到父亲时,却被琥珀这异世的孤魂侵占了身体。唉,琥珀望天,其实她的经历也是很作孽的有木有。
午后去了王后娘娘那儿,王后是个温婉的女人,三十的模样,保养得宜。王后对琥珀挺好,至少表面如此。
这就够了,她没有心思也没本事和千年前的女人斗心思,何况她的身份可怜,没娘爹又不疼,缩着脖子应也能安然度日。
琥珀跪坐在下首,心里哀婉着膝盖,幸好垫子很柔软,否则她真是难以坚持哇。这宫里的女人真的是很无聊,她们一直聊着琥珀不懂的话题,显然,琥珀一时间无法融入她们的圈子。
不过她倒是听某个娘娘说纣王不日就要出征了。
纣王要亲自带兵打仗去?琥珀皱眉,要是她对殷商的历史多了解一些就好了。
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话说,想到这她四处张望了下,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苏妲己呢,怎么不见苏妲己?而且也没听谁提起过,仿若这是个不存在的人。
琥珀张了张口,想想又闭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琥珀对座是个少女,年纪与她相仿,穿着碧色的交领长袖小袍,里头一件素色单衣,腰间配以宽腰带,眉头细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唇角有一种贵族小姐的傲气。
重点是,她的眼睛时不时飘到琥珀身上打量。。。。。。
琥珀想了想,于是朝她示好的微微一笑,谁知那少女却轻哼了声,骄傲的昂起头不看她。
琥珀尴尬的搔搔后颈,嘴角忍不住一抽。
“颜儿,你这是什么样子。”一道男声自门外传来。
颜儿这是琥珀方才对座的少女,她名唤子颜。
子颜突的看过去,惊喜道:“武庚哥哥!”小脸上傲慢之气一扫而空,笑得灿烂如花儿。
谁知武庚看也不看她,直直走进来,对王后行礼后便环顾一圈在座诸人,最后他的目光带着点点新奇定在琥珀脸上。
他眼睛一亮,走过去笑着道:“你便是子珀妹妹吧,我是你武庚哥哥。”
“妹妹不必拘谨。王宫便是你的家,日后谁欺负你只管来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教训他。”
琥珀眨了眨眼,起身向武庚行了礼,心道这武庚倒是个爽快人,她于是脆生生道:“子珀见过武庚哥哥。”
“哼!”
子颜嘴一撅,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席来了武庚身旁,揪住他袖子撒娇道:“武庚哥哥,你有了新妹妹都不理颜儿了。”
武庚把子颜的手从他袖子上扯下,剑眉拧起,口中训道:“珀儿亦是你的妹妹,你也不小了,怎么长不大惯会胡闹。”
子颜大大的眼睛慢慢变得红通通的,嘴巴一扁,很直接的恨恨的盯着琥珀。
她讨厌子珀,从她一进来子颜就知道自己会讨厌她。
她看到众人眼里掩不住的惊艳之色,因为她们都觉得子珀长得好,最要紧的是,子珀很像王叔书房里那副布画儿上的女人。
可是,如果连武庚哥哥也喜欢她。。。。。。想到这里,子颜嘟起嘴巴,谁也别想抢走她的武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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