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买古董了!”许宁兴奋地往下跑,大声回道:“来了!”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顾客,嵇蓝裳也高兴地小步往下跑。
古玩店内,一个峻拔伟岸的男子笔直地站立,他戴着一顶黑色帽子,长长的帽檐几乎笼罩住整个额头。帽子下,是一个大大的黑色墨镜,圆圆的镜框直抵鼻翼。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和一双铮亮铮亮的黑皮鞋。
总之,此人,远远望过去,就是一团黑。
许宁顿了一下,转头,偷偷对嵇蓝裳说,“我越看越觉得他像是混黑社会的!蓝姐,小心点!”
“黑社会?是什么?”嵇蓝裳不解地问。
许宁还没来得及解释,黑衣男子有节奏地用皮鞋击打着地面,“人呢?”
“来啦!”许宁应了一声,跑过去,“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你们新店开张不久,服务就这么差劲,怎么能卖出去东西呢?”黑衣男子左手随意插进裤兜里,右手抚摸着一个青花瓷瓶。
嵇蓝裳上前,满怀歉意地俯身行礼,“对不起,先生!是我们怠慢了,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请原谅!”
“蓝姐,你……”见她行礼,不仅黑衣男子,连许宁也吃了一惊。现代人,谁还这样行礼呀……
嵇蓝裳也意识到此举有些不妥,没办法,做习惯了!
“哈哈!”黑衣男子突然笑起,“有创意!既然是卖古董,自然要多增加古代的元素!老板,我建议你穿古装,这样,肯定吸引眼球!”
“好主意!”许宁拍手称赞,“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嵇蓝裳却盯着黑衣男子的嘴角,总感觉,那笑意,有些似曾相识,还有他说话的声音,也仿佛有些熟悉……
“这个瓶子多少Money?”黑衣男子问。
“马内?”嵇蓝裳疑惑不解。
“马内就是钱!”许宁简单解释了一句,热情介绍道:“先生,好眼力!这可是清朝雍正官窑的正品货,当年的宫廷御用品,世上仅此一件,这等上好青花瓷,也只有您这样贵气十足的人,才配得上拥有!”
“这话我爱听!”黑衣男子指了指许宁的鼻子,“小姑娘,嘴真甜!可是,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这瓶子要多少Money呢!”
“我们新店开张,不跟你多要,一口价,四千九百九十元!”许宁伸出四个手指头,“这款青花瓷瓶的升值空间可大了,先生您真是赚了!”
黑衣男子透过黑色的墨镜望着她,却没有说话。
许宁为难了一下,“要不,给你打九点八折?”
“既然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又凝聚着那么厚重的历史气息,怎能打折呢?”黑衣男子拿起瓶子,“不说了,就五千吧!”
许宁惊讶了一下,这人,是脑子进水了,还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转瞬,她笑嘻嘻道:“好,好!五千就五千吧!”
许宁伸出手来,准备数钱。黑衣男子却说了一句足以让许宁喷血的话:“不过,我没有钱!”
“你说什么?”许宁嘴巴张成O形,“你耍我们呀?哼!别以为你穿个西装,戴个墨镜,就是个人!馒头里面没馅儿,再怎么拧,都变不成包子!”
嵇蓝裳拉拉许宁,“小宁,好了!没关系的!”她不懂卖东西的事,所以一直在一旁看着,并未讲话。
黑衣男子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明晃晃的黑色钱包,再从钱包里摸出一张信用卡,“我出门从来不带钱,只带卡!老板,可以刷卡吗?”他没有看许宁,而是直接对嵇蓝裳说。
“刷卡?”嵇蓝裳不太懂,看向许宁,“可以吗?”
许宁早已变了脸,笑吟吟道:“不好意思,我们店是纯古代结构,没有自动取款机,不过,出了门,往右拐,前行两百米,有银联取款机,要不,我陪您过去取吧?”
“不用了!我怕被人拧成包子!”黑衣男子戏谑道。
“嘻嘻,其实,还是馒头好,实在!”许宁替自己打圆场。
黑衣男子不再理她,对嵇蓝裳道:“老板,能麻烦您陪我出去取钱吗?”
嵇蓝裳微微点头,“可以!”
“那个,我也要一起!人多,不寂寞!”许宁率先往外走,舒君迟吩咐过她,要时刻跟嵇蓝裳待在一起。
“你去,我就不买了!”黑衣男子道。
烂人,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拽什么拽,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呗!许宁嘟嘟嘴,心中暗骂着,面上却笑吟吟道:“那,你们好走!蓝姐,快点回来哦!”
嵇蓝裳随黑衣男子出去了,她有些局促,这是她第一次跟陌生人走在城市的街头。
人来人往,却全是陌生而奇怪的面孔。
安全感,剧烈地流失。她感觉自己像漂泊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深蓝的海水吞没。
偏偏,她不能表现出任何恐慌或者畏惧。她必须保持镇定,必须表现得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冷漠、坚固。
黑衣男子一路上并没有说话。走到取款机前,他娴熟地插卡、输入、取钱。看着那个黑色的怪物嘴里吐出一张张钞票,嵇蓝裳颇感神奇。当然,这些情绪,全部埋在心底。
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隐藏真实。
嵇蓝裳从黑衣男子手中接过钱,说了声谢谢,转身便要走。
“慢着!”黑衣男子叫住她,“你不数下钱吗?”
嵇蓝裳甜甜一笑,“不用了,我相信你!”
她现在的样子虽不是倾国倾城,但那干净纯粹的笑容却足以让看到的人心情如水。
黑衣男子顿了顿,说道:“你要记住,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信任的!不要轻易相信,否则,你会吃亏的!”
“谢谢!”嵇蓝裳还是甜甜一笑,他的话,她并不认同,但并不会反驳。
嵇蓝裳转身,刚走了几步,突然又被叫住了。黑衣男子指了指她的衣兜,“你的手机,快掉下来了!”
“谢谢!”嵇蓝裳还是只有这两个字。
黑衣男子走上前,“你手机很漂亮,可以给我看下吗?”
嵇蓝裳微微一笑,把手机递给他。黑衣男子一边拿在手里随意按按,一边不断地称赞手机好看。
片刻后,手机再度回到嵇蓝裳手上。这次,嵇蓝裳是真的走了。她娇小的背影渐行渐远。
黑衣男子静静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之后,他摘下大大的墨镜。墨镜下,是一双深邃而略带凄楚的眼睛。
他不是别人,正是荆铭。
荆铭一手拿着刚买的青花瓷瓶,一手取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未接电话。
一串陌生的数字,却牵动了荆铭的心。
荆铭将号码存进电话薄,署名:小晚。
嘿嘿!荆铭坏坏一笑,凭他的聪明才智,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呢?装成熟,他比舒君迟更在行。
“这个瓶子往哪扔呀?”荆铭摸摸手中的瓶子,有点为难。带回家吧,估计要被老爸骂一顿,扔了吧,貌似有点可惜。
这时,荆铭接到龙薏萱的电话,她说,她很想他,很久没有见面了,邀请他一起玩。
荆铭灵机一动,“就把这破瓶子送给龙薏萱当礼物吧!”
荆铭打的,赶到一家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并不大,装修却很豪华,消费也很高。龙薏萱依旧光鲜照人,风采夺目。像她这样的富家千金,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羡慕的对象。
“你好坏!这么久都不找人家玩!”龙薏萱撒娇道。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再说,你身边美男如云,我若缠着你,岂不是会激发闪电?”在龙薏萱面前,荆铭永远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样。他们家世相当,从小就在一起玩,对彼此都很了解。
寻找一个人2
“看你今天穿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没想到……”龙薏萱笑脸如花,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转性?难道你不喜欢现在的我?”荆铭痞气十足。
“喜欢,很喜欢呢!”龙薏萱嗲来嗲去的声音直听得荆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过,看龙薏萱面色潮红,难道她动了真情!不要挖!她这样的女人,我可玩不起!
荆铭举起手中的青花瓷瓶,“送给你的,喜欢吗?”
“好漂亮哦!”龙薏萱欣喜地接过来,赞赏道:“好美的花瓶哦!小铭子,你真好!么么!”
荆铭白眼一翻,不会吧?大姐,这是古董,不是花瓶!
龙薏萱说她马上要出国学艺术,这次,是专门跟荆铭道别的。
荆铭不可思议地盯着龙薏萱,随即唱起来:“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你身上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龙薏萱佯装动怒,小拳头锤了一下荆铭的胸脯,“你讨厌!大家都说我很有天分呢!”
荆铭刚喝下的咖啡差点吐出来,“你要有天分,我就是天才!”
“不要这样打击人家嘛!”龙薏萱一脸委屈,眼睛泪汪汪的。
“又来了!”这招是龙薏萱最惯用的伎俩,荆铭早就习以为常了。荆铭道:“好了,不打击你了!你具体学什么?”
“油画!西方油画!很高贵,很典雅的哦!”龙薏萱道,“等我学会了,就为你画像!”
“等你画出来,我估计已经化成骨灰了……”荆铭撇了撇嘴。他还不了解她吗?从小到大,龙薏萱学过无数种东西,没有一样坚持下来的,几乎都是刚刚入门,就打了退堂鼓。
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斗嘴。素雅的青花瓷瓶默默待在咖啡店的角落,成为一道突兀的风景。
城市的街头喧嚣而拥挤。人们来来往往,带着麻木的面具和疲惫的心灵,与素不相识的人擦肩而过。
偶尔回眸,会不经意地发现某个背影,竟是如此似曾相识。
呆呆的,盯着背影出神,想追上去,又怕认错了人。
嵇蓝裳一边往回走,一边环顾周围的世界。她想看清,看清这个陌生的世界,看清这群陌生的人。
马路边,一个头发蓬松不修边幅的男子坐在小板凳上,手中拿着画笔,面前支着画板。男子前面,摆着好几张画好的人脸。
嵇蓝裳稍微停顿了下,盯着那几张人脸。画得很好,眉目很清晰,但是总感觉缺了神韵。古代的先生曾经跟她说过,画出来的人物若有了神韵,便像活了一样。
“美女,画张像吧!10元一张,很便宜的!”男子抬起头来,甩了下,俊秀的脸庞从乱蓬蓬的发丝间显现出来。阳光打落,他的眸子微微闪光。
这一瞬间,嵇蓝裳感觉时空流转。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她朝思暮想的脸,这个人,是她魂牵梦萦的人!
顾子枫!他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嵇蓝裳的双眸渐渐闪亮,一直闪出晶莹的泪珠。寻遍人海,却在不经意间,相遇。
“美女!你怎么了?”年轻的画师关切地问。
“子枫!”嵇蓝裳声音哽咽,“我是蓝裳!”她很想冲上去,紧紧抱住他,感受他的宽厚和真实。可是,她受过的一切教育告诉她,这不可以,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蓝裳?”年轻的画师抱歉一笑,“我想,你大概认错人了!我叫楚风,不叫子枫!而且,我并不认识你!”
“不!”嵇蓝裳确定地摇摇头,“我没有认错!我不会认错!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你记得顾子阳吗?记得荣安宫吗?记得宰相府吗?”
寻找一个人3
楚风微思了片刻,还是摇头,“你真的认错了!”
嵇蓝裳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了奔涌的泪花。
她人虽不是很漂亮,动作却极其优雅,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和修养,同样让人心生好感。
泪擦干了,眸子中的哀伤却无法划开。嵇蓝裳道:“我不相信,天下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你一定是他!或许……或许你失忆了,忘掉了过去的一切!”
嵇蓝裳想,自己相貌变了,却还记得过去,而子枫相貌未改,大概是忘掉了过去。
在爱情面前,人总会努力寻找一切可能。不管那种可能听起来有多么荒诞。
见她如此固执,楚风不再跟她辩驳,说道:“我还是给你画张像吧!”
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相遇,却不能相认。嵇蓝裳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
突然,一个少年猛然撞了嵇蓝裳一下,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太拥挤了!”说完后,少年匆匆跑开。
“站住!”楚风喊道。那少年动作很快,却没有逃开楚风犀利的目光。楚风分明看到,少年的手在瞬间伸进嵇蓝裳的衣兜,拿走了一叠厚厚的钞票。
那少年已经观察嵇蓝裳很久了,他亲眼看到荆铭把刚取出来的钞票递给嵇蓝裳,而嵇蓝裳这个傻瓜居然很随意地把钱塞进衣兜,她走路的时候,钱都快掉出来了。
趁着人群拥挤,而嵇蓝裳又在沉思,少年便出手了。听到叫喊,少年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没命地逃跑。
“抓小偷!”楚风边跑边喊。然,前面的人不仅不拦截,反而纷纷避让。只因为小偷的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没有人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为别人冒险。
嵇蓝裳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赶紧追上去。钱不要紧,重要的是,子枫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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