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摇头道:“那还不至于,大宝和尚这身份有没有什么了不起,为了他还不至于千里迢迢前去灭口。我是打量着,这秦山寺的地方离着芦洲并不远,要是这次把小和尚送过去,或许我就不用两年之后再跑一趟了。”他笑着扬了扬手,道,“虽然这件事大玄机在秦山寺,我看这万马寺也有小算盘。说不定就像你说的,他们要把我支远了好动手脚。我就如他们所愿,反正除了小和尚,万马寺变成什么样子与我何干?凭他们去,等我回来,若是还合我的意,那就当没发生过,若是不如我的意,我再动手清理也不迟。”
五十七 初到贵宝地
二月初五,天气晴。
即使是大晴天,北国的二月依旧寒冷非常,虽然不再飞雪,脚下的冰雪却还没有化,山上除了松柏,也只有光秃秃的枯枝,远远望去,除了白色,就是灰色。
慧山背着沉重的包袱,气喘吁吁的往山下走,他前面,是两个一身轻松的和尚。这才走出去不到三十里,他已经落后了很远了,深一脚浅一脚,气喘如牛,原因很简单,他一个人背着三个人的包袱!
怎么会变成这样?
慧山问自己,原本不是计划好的么,自己出来,就是要削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师叔祖”的脸面,叫他知道自己监寺的威风,让他将来少摆什么高人的臭架子,老老实实和别人一样,听监寺大人的吩咐。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是想出了整整一套机会,要充分利用来回两个月时间,将这两个人一步步整的叫苦连天,最后对自己畏惧如虎,言听计从,这是他自己按照多年管人的经验总结出来的,百试百灵,从未失手过。
结果呢?
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带自己玩儿,刚出了万云谷,那杀千刀的大宝和尚直接掐住自己的脖子,往山涧里扔,根本连让自己吱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眼见他就要掉入山涧尸骨无存,救了他的还是空忍那小和尚的一句话:“师叔息怒,这一路上总得有人给咱们背包袱。”
就因为这句话,他从鬼门关里好歹爬了回来,被重重的仍在地上,接着咚咚两声,两个大包袱砸在脑袋上,跟着扔下来的还有一句话:“背着包袱跟上,慢了要你的命。”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怎么会这样!!我堂堂的监寺,身负重任,千里驰援同道山门,就落了个给小和尚背包袱的下场?我不服!
慧山咬着牙,低头继续走——大丈夫……大和尚能屈能伸,这一回先如了你们的意,等我找到机会,看我不弄死你们!
程钧自然不知道身后有人诅咒自己,他一路算着行程,万马寺离着秦山寺有数百里地,依程钧的脚力,来回不过数日时间,但加上慧山这个凡人,小和尚这个比凡人只低不高的少年,半个月内都未必赶得到,一来一回,加上在寺中遇敌的时间,还有顺便把小和尚送到芦洲元空下院的时间,就要打上两个月,如今可是二月了,这一竿子至少支到四月,若是误了五月端午,那还要再等一年。
更何况,他现在正需要抓紧时间,就是修炼一事,虽然有指尖的半座聚灵阵,行动坐卧皆可修炼,但毕竟赶路途中难以入定,修炼效果差上许多,这路上两个月的时间马马虎虎的修炼,只怕抵不上他好好修炼十日。
还是应该采取更加有效率的方式啊。
这样,到了秦山寺,取了东西之后,就将慧山处理了,自己带上小和尚去芦州,可以省下一半的时间,等送完小和尚,自己一个人赶路,脚程还能再快,说不定一个月时间就能结束。
程钧的思考方式,和慧山不同,几乎不带自己的感情色彩,他并没有因为慧山无礼就如何厌恶憎恨他,也没有寻思要找茬报复,恶意整人什么的,只是单纯把这个人当做一个碍事的东西存在,但就因为如此,有时候冷酷毒辣,远远过之。
正想着,只听小和尚道:“师叔,前面分岔了,往哪边走?”
程钧“啊?”了一声,这一句话,正问到他的一个弱点上——他其实方向感很差,慌忙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含糊道:“地图上怎么写的?”
小和尚道:“两边都能到,顺着左边的路,就一路穿过县城,郡府,过了同丰郡的郡城,到秦山寺。要是往右边走,一路上都是走山路,一直沿着万马山走,过两仪山、小盘山一直到秦山。直接到秦山寺。若论距离,还是一路山道近一些,但是全走山路高低起伏,说不定更难走。”
程钧一怔,道:“还有这么方便的路径,既然如此,自然要选择山里的路了。”
小和尚道:“山里走路虽然清净,是不是有些不大方便?”
程钧道:“不方便吗?修行的人在山里一住就是几百年,日日都走山路,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虽然你们都没有辟谷,但是有干粮在身,这边山林很浅,又没有什么妖兽出没,走山路应当是很轻松的。”
小和尚向后看了一眼,道:“我怕慧山走山路会跟不上。”
程钧道:“他肯定跟得上。我说过跟不上就杀了他。”说着转过去道:“走吧。”
小和尚饶是程钧这一边的,也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忙跟上。
一路无话。
三个人在山林里走半个月,也没什么话好说,不过是风餐露宿,半个月中连带屋顶的房子都没住过,吃的都是干粮,偶尔见到鲜果采来尝尝鲜,就是偶尔有野物路过,因为都是佛门弟子,守着杀生的戒律,也不能尝鲜。一路走来,除了程钧不当一回事,连小和尚都有些受不了,慧山更不必说,身子走的直打晃,眼珠子一天比一天红,若不是还有恨程钧要亲手报仇这一信念支持,怕是早就死半路上了。
终于,半月之后,一行人到达了秦山。
进了秦山,三人按照地图寻找秦山寺,哪知道那地图却太过粗疏,和秦山本地的道路压根对不上,三人在山里绕了数日,还是寻不到踪迹,偏偏偌大山林里连个人家都没有,想要寻个人问路也没处问。
慧山过了几日,不免焦躁起来,虽然早已没有横眉竖目的胆量,却也冷笑道:“倘若当初走那条通往村镇的路,一路上都有人烟。现下就算找不到庙门,好歹也能找人问出个一二来吧。”
程钧闻言,倒也不恼,道:“再有一日功夫找不到,咱们就下山找个村镇询问便了。今日么……就兵分几路,分头去打探。”
慧山大喜,只要能和程钧这个魔头分开,他是再乐意不过了,道:“好,分开找,我一个人一路,我就往这个方向去。”说着把手里的包袱一扔,扔给小和尚,他不敢扔给程钧,就捡着小和尚来欺负了。
程钧见他离远了,随手一招,把包袱召回了乾坤袋里,道:“咱们也分开吧,你去东边找找,我去西边。晚上汇合就在……”
话音未落,只见路上走来一人,身穿粗布衣裳,背着柴火捆,正是个樵夫,程钧一喜,连忙过去招呼。
哪知道那樵夫一见两人,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砍柴,转头就跑,小和尚哪里能让他跑了,三步两步跑到前面,拦住他去路,道:“大叔,你等下,我们……”
那樵夫见了,更是惨然变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各位大师饶命!你们生前给人超度,都是有慈悲心肠的大善人,死后也别化作冤鬼欺人,小的家里家徒四壁,乃是安善良民,天天吃斋念佛,求你们放过小的,找别人去吧!”
五十八 变故
小和尚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什么大师,死的活的?到底怎么了?”
那樵夫只是吓得哆里哆嗦,只是自言自语,道:“大师,大师,你安心去吧,你庙里的东西我一点也没拿,也不知道哪个害了你,你找我也没用啊。”
这时,只听一个和缓的声音道:“老乡莫急,我们是游方的僧人,路过此地,向你打听路途的。”
那樵夫一愣,抬头看去,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和尚,面相年轻俊美,神色温和,说出的话来也有一股安定人心的气质,心中稍稍安定,道:“你们……是游方的师父?不是……不是秦山寺的?”
程钧心中暗吃一惊,面上不显,道:“我们自然是游方的僧人,听口音也不是本地的人士。老乡,这里离着郡城近么,我们如何能到?”
那樵夫闻言,心中安定下来,道:“你问同丰郡郡城吗?那离着不远也不近,顺着这条路得走上一日功夫。”犹豫了一下,道,“大师既然是外地的客人,来我家歇歇脚吧。”
程钧谢道:“有劳了。”
那樵夫带着程钧往山下走,小和尚悄悄地问程钧道:“一会儿慧山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程钧答道:“没关系,反正他本来也找不到我们——咱们压根也没约定在哪集合。”
到了那樵夫家,只见那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家徒四壁,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在。樵夫请他们屋里头坐,反身把门关上,道:“两位远来的师父,亏了你们事先遇到我。听我一句劝告,哪来的回哪去,别往郡城里面走了。”
程钧道:“怎么了,此地有什么不方便吗?”
那樵夫压低了嗓子道:“这两日郡城里确实不方便,城门口到处都是盘查的卫兵,进城的进门税提高了一倍,尤其是对出了家的师父,盘查的十分严格。就算你们是外地的僧人,有官凭路引证明身份,被卷了进去也是麻烦。”
程钧道:“这是怎么回事?还请老乡告知,我等不过是化外之人、出家的僧侣,又怎么碍事了?若能明白告知,我师徒二人感激不尽。”说着起身合十行礼。小和尚跟着站起,腹诽道:这回你怎么又变成我师父了?
程钧为了假扮大宝和尚,特意修饰了一下外貌,虽然看来依旧年轻,但看着也有弱冠年纪,配上他还算高挑的身材,冒充一个成年修士并不显眼。
那樵夫摇摇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哪能当大师傅的礼啊。好吧,此处没人,我就说了。大师傅可要听劝,一会儿就走。”
程钧道:“若果然是要紧事,我们自然马上就走,绝不给老乡添麻烦。”
那樵夫点了点头,道:“我们这秦山上离此处不远,原本也有一座寺庙,叫做秦山寺。”
小和尚哦了一声,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就找到了?
那樵夫接着道:“前两天,被一场大火烧了。”
小和尚啊了一声,心中一紧,只听旁边程钧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他转过头去,只见程钧一脸肃穆,全然是寺里长老都不如的慈悲神色,心中暗道:真有你的。
不过程钧既然如此镇定。小和尚也觉得稍微好些,白着脸转过头去,程钧问道:“可是响马歹人杀人放火?”
那樵夫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秦山寺离着我这地方也不近,他们寺里往日要用的柴火也不是我送的,我跟他们本来不熟。我就是偶然那天路过的时候看见了。哎哟,真惨啊,整个寺里烧的连房子的样子都没了。”
程钧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樵夫道:“也有十来天啦。就是上个月月底的事。”
程钧一算日子,和那封信到万马寺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问道:“那里面的僧人可曾逃出来了?”
那樵夫道:“我看那般惨法,应该是没有。但是他们又说有。前两天,郡城里张贴榜文,说是寻找那寺里的和尚,一个和尚悬赏五十两银子。虽然没说是找他们做什么,但是那不就是通缉犯么?我看前几年几个流窜作案声名狼藉的响马,在赏格上也就是这个待遇了。不过这好像又不是官家老爷做的,往常出来大盗,城里头都是要封城门的,这两日也没见那么兴师动众,城门还是开着的。倒是我去卖柴的时候,见城里有一群扎着头巾,好像是武馆里头教师爷一样的人,带着队大街小巷去搜,官家既不出面也不管他们。这两天街头上还别说是和尚,就是一般的光头也要被人查问一番,现在连谢顶的都不敢出门了。”
程钧点点头,道:“老乡,你还记不记得他们榜文上通缉了几个人?”
那樵夫一怔,回忆道:“好像有三个……啊!”他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件事倒也奇了。我虽然离着秦山寺远,但日常在山里面走动,庙里的和尚我也认得七七八八,榜文上通缉的除了方丈长老和广元师父。还有一个和尚我竟没有见过。偏偏他的赏格还特别高,一个人五百两银子,比方丈长老还要高上十倍。我们还玩笑,说有这五百两银子,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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