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叫出两人来,却问出不一样的结果。两人众口一词,先说海斗星盘丢了,又都说是嬴玥拿了。嬴玥是张清麓的卧底,程钧是知道的,倘若他一开始什么也不知道。听到这番话也就信了,只会以为是紫霄宫授意偷取的。偏偏他本来就知道海斗星盘还在此地,自然就以两人说谎的前提来看这件事。再结合蛛丝马迹,尤其是一向寡言的红鸾,突然插口咬死嬴玥,自然就分辨的出前因后果,将红鸾留下来一问,果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红鸾见事情隐瞒不住,道:“我知道了。胜者为王败者寇,前辈神通广大,那星盘该是你的。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程钧看着倒在地上的红鸾,淡淡道:“抱歉,事关重大,我不能留下一个连师门都背叛的人知道我的秘密。与其这样,不如我自己搜魂来的简单。”
老魔伸出头赞道:“早该这样。你这罗里吧嗦的毛病就该治治。”
从凉亭中出来,程钧只剩下一人,而他手中,却露出一丝湛蓝的光线。
海斗星盘,尽在掌握。
如同他指尖的天则一样,海斗星盘听起来浩大恢弘,其实只有一层虚影光芒。大时可以铺满几十里方圆,小时只需一掌便能尽握其中。海斗星盘藏在斗星移海的圣殿中时,铺开也有丈许方圆,位于大殿中心,四周建设围墙,号称“星池”。一众弟子视他为圣物,不敢分毫亵渎,因此除了寥寥几人,竟不知它的本体可以轻易收缩。以至于被红鸾轻易的收起,放在原处,又用秘法掩盖了过去,也是这群女人心中早已疑神疑鬼,心神不宁,因此被事情唬住,匆匆忙忙做了决定,竟无人深究,这海斗星盘也默默地躺在圣殿中,已经有数日了。
现在它已经在程钧手中。
老魔看了一眼,道:“什么玩意儿,我还倒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宝,原来也不过是占星那一套。你稀罕这个?跟天机天命有关的算不出来,跟自己有关的算不出来,被造化遮掩的算不出来,还有三四成的偏差——也就能算算明天有没有雨,你又不种田,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程钧笑道:“我也不想要这东西。但这东西绝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因为这东西决定了北国的战机天时。倘若落在张清麓手中还罢了,若落在其他人手中……况且这东西还关乎着我们的退路。今天晚上,我先占上一卦。”
老魔道:“你有什么毛病?你当你是合道了之后演算天机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掐算,屁也算不出来。你千里迢迢赶回来,除了玩这个,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是不是该离开回去看看?”
程钧道:“回去?回哪里去?”
老魔道:“自然是回家去,或者回九雁山——怎么,你打算不理其他人死活,自己先溜之乎?好,这样干脆果决,有我魔门中人的风范。”
程钧道:“现在的关键已经不在此处。我回来的本已晚了,西岭剑派征伐战已经结束,程铮并无生命之危——倘若他有什么意外,我能感应到。所以时移世易,现在比起回去见他们一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魔道:“什么,还有比收拾东西准备跑路还重要的事?风头不对,按理说,你就算要浑水摸鱼,不应该把你带的那些拖油瓶安顿好了再说?还是你转了性子?”
程钧道:“跑路?往哪里跑?”
老魔道:“狡兔三窟,没有谁比你更懂这个道理了。你在北国,昆仑,焉支山挖了这么多洞,还怕没地方跑?”
程钧道:“那都是洞,也不是久留之地。我现在一不想去冰原极点猫冬,二不想去昆仑山谷养老,我要去的地方,是要能够让我立足之后,有更广阔发展乃至足够撑起我的野心的地方。我要的不是避祸,而是带着人去海外开辟我的根基。现在若不把道路打通,就是回去,又有什么用?”
老魔道:“那你现在……”
程钧笑道:“斗星移海真是个好地方,他的重要性不亚于九雁山,而在之后的几百年中,地位远远过之。”说着走到岸边,伸手沾了点水,弹给老魔道:“你尝尝。”
老魔扭过头,道:“我尝个屁,我能吃东西吗?”
程钧笑着伸手一指,一团水雾从湖中升起,刺拉一声,化作白烟飞去,去凭空落下点滴的白色结晶,程钧用手接住,道:“你看。”
老魔道:“盐……这里是咸水?”
程钧道:“嗯。是海水。你看那边——”他指着远处茫茫的地平线,道:“盯着那边看,你能看出什么不同吗?”
老魔眯起眼睛仔细看,只见天边白茫茫的一片,都是湖水的影子,出奇的辽阔平坦,让人心胸大畅,时不时有鸥鹭掠过天空,平添几分生气。
老魔盯了好一会儿,道:“我说……这是对称的么?啊……镜子!”他突然惊叫起来,声音之高可落飞鸟,显示出了他的惊骇,对于一个活了万年的老怪物来说,这是极其少见的。
程钧的声音悠悠传来:“如果你在远方看见了一只飞鸟,那么你回过头去,会在身后看见一模一样的一只。没错,星斗海看起来那么大,是一面面镜子一样的阵法布置出来的,眼前的风景,只是一个巨大的倒影。除此之外,背后远处也是一面镜子,遥遥相对,倒影之中还有倒影,因此看起来无边无际,其实只是光影投射的把戏。”
老魔道:“大手笔啊……”过了一会儿,疑问随之而来,道:“你说这手笔是斗星移海布置的么?我看着群被人一吓唬就做鸟兽散的女人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但若不是她们布置的,难道她们就没有发觉异常么?”
程钧道:“你在这里看了片刻也看出来不对了,她们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怎能看不出来?只是这可是当年泊夜划下来的地方,让她们看着,她们就在这里看着。你说她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散去了?任谁长期住在这种幻术做的笼子里,都会心生恐惧吧?海斗星盘的丢失只是个借口,她们也早就想离开了。”
老魔道:“镜子后面是什么?”
程钧道:“另一界——”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海州。”
蓬莱海州,另一个道统的世界。
老魔道:“你是来打开这个结界的?”
程钧道:“那怎么可能?九雁山那个界门没开还引出这么多麻烦,这个时候我还能再添一笔?况且大家都知道了,我还怎么从中得利?我只是要在这里——”他伸手指向前方,“开一个洞。”
三五四 夤夜来访
“咔嚓——”
树枝断掉的声音传来。
嬴玥陡然一惊,看向窗外,却是并无半个人影。窗户上摇曳的,不过是树枝横斜的疏影。
哼了一声,嬴玥暗自摇头——别说这里应当是安全的,就是真有不轨之人,都是修士,还能踏断树枝么,不过是自己敏感罢了。
这里是盛天西部的一座道观,紫霄宫撤退下来的中央本队就宿在这里。
紫霄宫这次征战,大部分动用的是自己本宫的力量,其他的各观各门派的修士多是三三两两代表门派和各地守观来站脚助威罢了。毕竟修士每个人的战斗力都很强,若有高级修士,一人就可定天下,不需要如凡间征战四处调军。用自家的修士,又可靠又省事,也能显示道宫的威风。
但同样,修士大军的纪律,比真正的军队又差远了去了。
譬如现在撤军,人心就很不齐。来的时候风光赫赫,走的时候稀稀落落。那些各门派的修士不必说了,略一告辞就都各自散去了,就是紫霄宫自己的修士,也大多牵挂修炼,期望早早离去。
秦越也不管这些事,修士又没什么辎重补给,也没什么行军道路,更不必怕这些人归途出什么意外,至于紫霄宫令行禁止的规矩更不是他能操心的。凡是有意自行离去的,他都不为难,剩下的几百修士,草草的分为前后左右中央五队,分别收兵。
秦越本人。还有张真人的銮驾,当然要走中央大队。而其他重要人物也多随行,倒也有数十人。一路上不急着赶路,摆足了架势,风风光光。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所宿的也都是各地守观,搭建行在,摆设酒宴,仿佛真帝王出行一般。
嬴玥作为斗星移海的一员,当然也要留在中央队内。虽然她已经完成了送递物品的任务,但身为斗星移海的使者。必须跟着紫霄宫回去参加庆功宴,并表示拥戴的决心才可以。
一阵风吹过,嬴玥打了个寒战——斗星移海的日子,也不好过,看来应该跟张真人说,自己还是回到紫霄宫吧,别到时候做了覆巢下的破卵。这几日她跟在中枢。也曾隐隐约约听到了唐世初的死讯,和秦越他们猜测幕后黑手不同,她以自己的立场来考虑,想到的是——唐世初定是间谍的身份暴露,被西岭剑派收拾门户。挂在石头上立威。而这可能就是自己明天的下场。
停止这种刀尖上的跳舞吧,自己还想修成长生呢——
啊!
猛地一回头,嬴玥险些失声,只见自己房中的榻上,已经无声无息坐了一个人,相貌俊美,轻摇折扇,一派倜傥。
嬴玥目光一跳,道:“竟然是你。”
此人她也见过一两次,可算是个特殊的存在,似乎是个来自上清宫的大人物,紫霄宫人人都厌恶,却没人赶惹他,叫做什么来着……是了,叫做林通秀。
林通秀笑道:“赢姑娘,我现在才来看你,你怪我不怪?”
嬴玥暗自皱眉,心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口中笑道:“前辈莅临晚辈陋居,不胜荣幸。只是夜深霜重,前辈辛苦了,不知有何指教?”
林通秀不答,仔细看了看嬴玥,道:“赢姑娘,你也是个好女子,可惜并非被天地钟爱的佳人。我这里有一部玄妙法典,上面的养气功夫能够使得肌肤白皙晶莹,吹弹可破。有道是一白遮百丑,你修习之后,定能比现在好看上许多。”
嬴玥闻言大怒,手指都气的微微发抖,指着他道:“我……你……哈哈!真难为您跟我这种丑八怪说话,夜深了,男女独处多有不便,两个山字叠一起,你给我出去!”那个女子能受得了被人指摘相貌?什么前辈不前辈,在这一刻她也想不起来,没抄起笤帚打上去,也是她涵养好。
林通秀扑哧一笑,道:“被我说的恼了不是,不过你也别急着羞怒。我只问你,来自《上清宝典》的《玄妙经》,可以直通元神大道,你想不想要?”
嬴玥稍微冷静下来,看着他道:“我的功法自有门派相传,何劳你来操心?莫非你是来收买我的?”心中却也疑惑——果然是来收买自己的,为什么出口不逊?
林通秀赞道:“说的不错,你反应很快啊。看来上天是公平的,你虽无相貌,造物主却给了你智慧弥补……”
嬴玥骂道:“有话直说,不然老娘拼了老命也要坐死你!”
林通秀摇摇头,道:“真是性急,像萱儿那样温柔美貌并重的女子,恐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了。你要玄妙经也容易,只要把你带来的东西交给我。”
嬴玥心道:果然还是来要东西的!他这样大喇喇找上门来,在紫霄宫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直言收买,是真傻呢,还是另有所凭?因为摸不准底细,她也不敢过于得罪,做回椅子上,道:“什么东西?哦,那你可说晚了,我已经交上去了。”
林通秀笑着摇头道:“赢姑娘,你这话不尽不实。”
嬴玥目光微微一动,扭过头道:“什么不尽不实?我的任务不过是把那东西带到紫霄宫交给张真人。我自己留着干什么?那玄妙经我当然想要,可是我没有东西给你,也只能说这一次无缘了。”
林通秀笑道:“交给张清麓?哈哈,交给张清麓?你若说别的借口,我还就信了,可是张清麓……你自己说,你们宫主,现在在紫霄宫吗?”
嬴玥道:“你什么意思?”
林通秀冷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突然起身,回过头把榻上被子掀起,手一按,一道光芒飞起,落在他手中。光芒微散,可以看见正是一个小小的宝函。
嬴玥喝道:“放下——”手中掐诀,一道金光劈出。
林通秀哈哈一笑,道:“小姑娘家家要温柔些,动手动脚的想什么样子?”伸手一捏,刺拉一声,竟将金光捏碎,随即伸手一按,按住了嬴玥的身子,叫她动弹不得。
嬴玥暗叫:糟糕。她见林通秀言语无聊,行至无礼,似乎蠢得不行,心中存了轻视,竟忘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真人,这时落入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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