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瑜道:“你觉得他谈判是有诚意的吗?”
秦越道:“十之**吧。譬如这一次,万法书对我们很重要,他已经掌握了这么重要的筹码,但是只是要求交换偶尸,并没有要求我们直接打开通道。这至少证明,他并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应该已经准备了真正令我们难以拒绝的筹码,比万法书的分量更重。从这一点来看,他的谈判至少不是玩笑。”
陆令萱突然道:“让我们都难以拒绝的筹码?有这样的东西么?可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必须得到的。”
九雁山众人中,数陆令萱最为淡泊,从不将外物放在心上。但其他人也都是天之骄子一流,日常资源甚是丰富,让他们每一个人现在就说,有什么东西是求之不得的,只怕没人能说出来,正因无所求,才觉得这种谈判甚是儿戏。
谈判,说白了也是交易的一种。各取所需,才是交易,倘若一方无所需求,交易又如何进行?
朱瑜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不管最后的谈判成不成立。万法书总是要拿回来的,他既然选择了交换,又不是不可接受的条件,咱们也没有必要拒绝。他说让谁去交换来着?”
秦越伸手道:“我。”
朱瑜冷笑道:“你伤势未愈,自然弄不得手段,他倒回挑人。”
秦越仔细翻看信纸,道:“他还有一个条件——交换的时候,要把程师弟关起来。”
二二九 庐山真面目
红日再落,夜色将浓。
今日的月亮却不似前日好,本已经只剩下半月,还昏昏半掩,再加上天空云翳深厚,星光暗淡,使得夜色更多了几分深重。
程钧盘膝坐在窗下,继续研究阵法玉简。亏了修道人只需神识,不必用眼观看,否则这昏暗的光芒实在伤眼睛。
突然心中一动,放下玉简,程钧道:“贵客临门,恕程钧不能远迎,失礼了。”
黑暗的阴影中,有人一笑,道:“虽不在剑阁,你还是这么耳聪目明,佩服佩服。”
程钧打量着黑影中明亮的眼睛,道:“既然真身前来,何不出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那人又是一笑,道:“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这回来的是真身?虽然我的偶尸还在你们手上,但我手中傀儡甚多,随意一个都可以代替我。”
程钧笑道:“除了偶尸,哪有可以心神操纵如此灵活的傀儡?你若用别的傀儡前来,真身必然已在数丈之内,我若有心寻找,自然也找得到。还不如本身前来,落一个磊落。”
那人道:“说的也不错。”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只见那人衣着和李宝财相仿,长长的黑色斗篷覆盖住了全身,但是头脸却并未特意遮挡。看相貌也就二十来岁年纪,相貌端正的几乎毫无特点,唯有一双丹凤眼上挑,露出几分阴柔。
程钧点头道:“道友贵姓?”
那人道:“不贵,也没姓,看你如此在意,可以叫我江尹。这个名字可不是我随口说出来的,那是我常用的名姓之一。等闲不曾告诉旁人。”
程钧道:“明白,得闻假名,荣幸之至。更兼道友前来,更是蓬荜生辉,实在是太给在下脸面了,真正是受宠若惊。本当奉茶相敬,但此处不是寒舍,怠慢了。请坐。”
江尹冷笑道:“道友的心态真是好,都被关在此处,还这么彬彬有礼。”
程钧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九方谷瀑布前的一座屋舍,不过一个芦席围成的窝棚,盖的简陋之极,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打开窗户就能从屋顶上赏月。笑道:“怎么,这不是道友的意思吗?不把我关在这里,道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更不能安心交易。我可是为了体谅道友脆弱的神经,才主动搬来此处。道友不加体恤,还语含讥讽,真让人难过。”
江尹嘴角一抽,道:“别阴一句阳一句,你以为我听不出好歹么?你的意思说我是怕了你?笑话,山人在昆仑界纵横百年有余,修炼的岁月比你寿命长上几倍,会怕你区区晚辈?那不过是山人另有妙计罢了。”
程钧哈哈一笑,这江尹看来年纪不大,不过若说他年过百岁,倒也不稀奇。昆仑界灵气充足,人寿命远在灵山界之上。那边的道统又最讲究道行年久,一个筑基修士修上二三百岁也不稀奇。不过在山中修炼久了,年龄长了,心智不一定长,越是苦修之士,越见幼稚。道:“那不知道友夤夜来访,是有什么事么?”
江尹道:“自然有事,我特意前来找你谈判。”
程钧眉毛一挑,道:“谈什么?”
江尹道:“就谈我怎么从这里出去的事啊。”
程钧看着江尹,道:“道友行事,可真是出人意料。是你自己留信,明天交换偶尸,然后再谈其他。如今秦师兄都要准备带着偶尸出发了,你反而跑来我这里说跟我谈判大事,难道明天的交易是假的?”
江尹笑道:“是不是假的。那要看今天咱们商谈的结果。今天有了结论,明天的交换锦上添花,互惠互利。最重要的是,如果今天咱们定下结论,明天的交易就可以和平进行,不必你防备我不给钱,我防备你不给货,挖空心思对立,那样的交易有什么趣味?”
说完,他笑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了吧。因为这样你周围就清净了,我来找你谈判,才没那么多碍事的人啊。不然大张旗鼓的对阵,都企图把对方算死,交易如何能进行?连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都不懂么?”
程钧哑然,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一番好意了?”
江尹道:“我自然是一番好意。我说,我多咱有恶意了?”
他鄙夷的看着程钧,道:“你们九雁山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好好地带着灵兽刚过来,还没怎么样,先就有人一剑过来,不由分说,把我灵兽舌头斩下半截来——对,那个人就是你。当时我看你就气不顺了。等我一出来,好家伙,几个人轮番围着我打,就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之后,你们没死人,我死了一只灵兽,说来还是我吃亏吧?就算拿你们点灵药,也不算过分。你们跟着就锁了山门,要跟我不死不休。我去找秦越谈判,还被你们摆了一道……”
程钧道:“等等,你找秦越去谈判?你什么时候找他去谈判了?”
江尹怒道:“我跟他说,让他把通道告诉我,我给他丰厚的条件,难道不是谈判?有买有卖,你情我愿的事。我又没喊打喊杀,他非要妄想我加害他。说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似我要把他怎么样。分明就不是个谈生意的材料,最后反而摆了我一道。我再也不找他谈判了。”
程钧想了想,这倒也能解释的通,突然笑道:“那你也不能怪他,谁让你端架子端的过了。一口一个山人,一口一个娃娃,谁也听不出好话来。你要是早跟现在是的说话轻松一点,他说不定就信了你的谈判之言。”
江尹怒道:“山人……”
程钧道:“山人这个词,和我们这边的贫道一样,是个谦称。一般没有跟晚辈用的,你当我们是一群晚辈,干什么一口一个山人的?是不是在家听师长说的习惯了,觉得听起来很有范儿,这才来这边说的口滑?”
那江尹沉默了一会儿,蹭的蹦起来,冲着程钧鼻子就是一拳,程钧一缩脑袋,将他的手架住,道:“有话好说,大事为先。”
江尹喘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道:“你和那秦越一般,满肚子都是鬼心眼。本来我也不该来找你谈判的。”
程钧道:“我觉得也是。别说当时在剑阁对峙的时候我也在,你应该也厌烦我。就算没有,我毕竟不是首领,就算有心,也做不了主啊。”
江尹道:“那也没办法。因为没有更好的人选了。第一,你们九雁山人都太冲动,个个头脑充血。我观察了半天,也就你还像是能够静心说话的。别人么,光让他们安静下来听我的条件,都要费老大的功夫。事实也是如此,咱们谈了这么半天,你都没有表示出敌意,也没叫人,只凭这一点,我就没有选错人。我说,你该不会是早就猜到我要来了吧。”
程钧笑而不答,要让朱瑜这个极其护短的老大答允把自己关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别说凭江尹的条件,就是程钧自己求恳,还花了不少口舌。
江尹盯着程钧,不知道他到底猜到多少,哼了一声,道:“第二,我也没打算跟你谈成。但是我的条件,你若不出面,只怕难以取信于人。”他停了一停,道:“若是我没看错,你就是九雁山上负责炼阵的阵法师吧。”
程钧道:“略通一二。”
江尹道:“那就是了。那日在剑阁上,我看你在研究阵法,也过去看了一眼。似乎是类似于传送的阵法,是不是?又听你们谈论,九雁山逃脱的通道,并非特别灵敏,或有关键时刻崩溃的危险。因此我推测,你们这阵法,或许就是建来应急的逃生阵法吧?”
程钧一怔,道:“怎么,你要在阵法上做文章?”
江尹挑眉道:“那阵法既然是你们逃命的生死攸关之所在,倘若并不完整,或者有重大缺陷,在关键时刻崩溃,堵死了你们逃生的路,那算不算关系命运的大事?我若指点你们一二,关键时刻教你们逃脱死劫,这个条件,换我出山,算不算过分?”
程钧挑眉道:“你说那阵法有缺陷?”
江尹道:“阵法是不错,那是上古传下来的奇阵,沟通两界,瞬息万里,不在话下。可惜了,你们那个是残本,若没有我指点修改,那阵法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坟场。”
程钧淡淡道:“若果然如此,那倒也算公平。但有一节,我是九雁山的阵法师。你焉知我就不能改变这个阵法的布局?”
江尹道:“不是我小瞧你,第一,你不过筑基小辈,看你年纪不超过一甲子,能有多少心思用在阵法上?这阵法何等奥妙,你能看出端倪来?”
程钧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江尹道:“第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阵法是上古流传,到了如今,许多材料早已损失殆尽。只有昆仑界还有遗留。若没有我,你能凭空变出阵法来?”
程钧目光一动,道:“你现在身上带有材料?”
江尹傲然一笑,道:“我现在不能与你说得十分详细,但我总有法子。还有最后一节,我可以附送一件赠品。”
程钧道:“什么?”
江尹道:“我赠送一个在昆仑界的,与你们这个传送阵相匹配的落脚点。”
二三零 进行时
清风吹过,秦越打了个冷战。
站在山峰顶上,旷野无人,秦越显得形单影只。在他身边,只有一个瘦长的人形,正是那偶尸“李宝财。”还保持着当初断了线时的僵直坐姿,宛如泥塑。一人一木偶,自然没什么可以交谈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峰上始终沉静如一潭死水。
过了许久,秦越抬头看了看太阳,道:“时辰到了。想必他不会来了。”伸手一挥,将那偶尸收到乾坤袋里口独自转身下山。
山坡下,白少卿早等在路边,见秦越单身下来,登时知道了结果,脸色阴沉,冷声道:“他又没来?”
秦越神色淡淡,道:“是啊。第二次了。”
白少卿脸色陡然涨得通红,狠狠一甩袖子,骂道:“这混账东西是什么意思?他自己说用万法书来交换那破木偶,但昨日爽约不来。晚上又递上一封信,说今天交换,没想到又是不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咱们,那是什么意思?”
泰越摇了摇头,道:“有再一,有再二,没有再三了。”说着轻轻一拂袖子,道;“这是我等他最后一次。就算他下次再发信找我,我即使来了,也不是为了等他,而是为了……。”伸手一挥。
白少卿道:“杀了他。”
秦越“嗯”了一声,道:“下次就是要他的命。”
白少卿咬牙道:“我是说我会杀了他。下次见到他我会亲手宰了他。”
秦越一怔,道:“你先稍安勿躁。无论如何,万法书还在他手中,要找到万法书你是关键。所以要对付他你不合适……”
白少卿冷笑道:“管他那么多?万法书是万象阁的,那人的脑袋是我的。就算是拼着性命不要,我也要宰了他。大不了我死了选新的万象阁。反正丢了万法书,我本来就该死的,只要让这个混蛋陪葬,我死也瞑目。晚上他若是再发什么狗屁信来记得叫我,我洗干净剑等着他。”说着一挥手,身形一闪而没。
秦越又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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