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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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流光-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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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

华晴闪到尹君睿背后:“你莫忘了,你答应过让我亲自动手。”尹君睿瞥了华晴一眼,华晴又道:“你交待的事,我已办成,如你所料。”

尹君睿闻言,眸底慢慢泛起一片黑雾,一言不发退到一旁。

华晴睥睨司马容,居高临下地笑:“我今天看了一场好戏,内容甚是精彩,容大公子想不想听听?”

司马容被尹君睿随手一甩,整个人靠在花坛脚边已直不起身来,面上却是笑容不减:“临死之前还能听戏,那是在下的福气。”

华晴瞟向尹君睿,似笑非笑:“太子爷让我动手是对的,无论如何,太子爷的手,最好别沾上自己亲兄弟的血。”

尹君睿的嘴角紧抿,盯着司马容的漆黑双瞳迸射出逼人的寒意,后者好似浑然不觉,只一味微笑:“看来,太子爷这一出戏排地甚是精彩,公主更是唱作俱佳,只不过,公主一番妆容与我娘亲相去甚远,怎么看都不像。”

华晴冷哼一声,挥袖擦去易容露出的本来面目。

司马容看着华晴喃喃道:“倘若这样就能被骗到,他当真还记得我娘亲的样貌么?”

“戏文已完,是时候算算你我之间的帐了。”华晴的袖中滑落一柄精巧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司马容的肩胛,声色俱厉:“这一剑,慰我父皇在天之灵!”

月白衣衫霎时染红一片,司马容面色如雪,冷汗津津,咬着牙一声不吭。

华晴持剑对准司马容的大腿,喝道:“跪下来求我,求我饶你不死。”

空中,有一道屏障,屏障后面,有一道窈窕的身影。

她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她本该已回到原来的地方,可她却没有。

流光隧道的尽头,她奋力挣脱了漩涡,冒险地掉回了这个时空。

可是,他却无法看见她。

屏障的力量阻隔着她,她原来世界的力量限制着她,任凭她撞地头晕眼花,乌痕累累,也始终无法摆脱结界。

她只能高高地看着他,看着他月白的背影,飞扬的身姿,看着每一道劈向他的让她心底感到颤抖的利芒,看着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和怨怒,就像汹涌滔天的黑色巨浪,咆哮着要将他完全湮没。

他不停地咳嗽,吐出一大口血,随即又中了一掌。

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大声叫唤,他却根本听不见她。

双掌相接,他的面孔苍白到透明,整个人摇摇欲坠,扶着花坛又喷出一口鲜血,洁白的衣袍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殷红。

这时,一个女子走过来,晶莹如琉璃的双瞳中满是杀气,手中的剑,在他的肩上,腿上,刺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让我出去!”她的手、额头,已撞出血来。

耳际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若再不回头,便来不及了。”

“让我出去!”她还是这句话,几乎是哀求:“求求你,让我出去!”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阿儇,从小到大,你不曾求过我。”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她眼看着明晃晃的剑尖已对准了他的胸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让我出去!求你,大哥!”

声音的主人长长叹息:“你不后悔就好。”

剑光,似闪电般破空而至。

华晴怨毒的眼神衬着娇艳的面庞,狰狞而扭曲:

“司马容,能死在我西陵一剑式之下,你该死而无憾了!”

司马容撑着花坛想站起来,然身心的剧痛剧痛地他不得不又坐倒在地,眼看寒芒将自己团团笼罩,竟是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不远处,似有阵阵喊杀声传来,是错觉还是江风已攻进来了?

他淡淡地笑,最后一刻,他竟然希望自己,仍是在笑的。

忽然,一片流纱挡住了他的视线,挡住了千万剑光。那团流纱静静罩在他的身上,指尖所触,是久违的熟悉的温度。

和惊呼同时的,是剑,刺入骨骼的声音,是血,飞溅到他脸上的灼痛。

那软倒的身体,苍白的容颜,宁静的微笑,叫他的心,刹那粉碎。

华晴也愣住了,半响反应过来,纵声大笑:“老天有眼!司马容,这是你的报应!”然而,她笑了一半却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胸口忽然多了一柄银晃晃的东西奇Qisuu。сom书,背后,传来尹君睿的声音:“她死了,你也休想活着。”华晴瞪大眼睛,连一个字都未来得及说,便倒了下去。

“儇儿?儇儿?”司马容怀抱着沈儇,连声急唤:“你看看我?儇儿?!”

沈儇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一点痛感也无,转眼瞧见司马容满脸惊惶,不由笑道:“我好端端地呢,你慌什么?”

司马容痴痴地望着她,喃声道:“这不是梦么?真的是你么?”

她微笑,抬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却看到涓涓的红河沿着胳膊倒流下来,怔了怔,又笑了:“你莫要自得,若早知如此,我一定不回来的。”

司马容心口剧痛,仿佛被人生生挖下一块血肉,强笑道:“说地是。。。你若回来了又要走,倒不如不回来的好。”触目的鲜红的一片片,已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血还是他的,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你说,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走?”

她躺在他的臂弯中,长长叹出一口气:“对不起。。。我只想着,想着再见你一面。。。”渐渐地落的声音,苍白与殷红交织的素手,从他的衣襟上缓缓滑下。

尹君睿呆呆地望着沈儇闭上的双眼,手中剑忽地‘当’一声,断了。

“对不起的人是我。。。总害你为我吃苦。。。你怪我么?”

“我瞒着你做了很多事,很多。。。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事,我不能、也不敢告诉你,我怕伤害你,更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世之后会瞧不起我。。。我原是一个如此污秽不堪的人。。。你怨我么?”

“我曾经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伤害你,可是。。。我食言了,我真没用,我不配你为我的一切。。。你,后悔么?”

一滴晶莹明亮的水珠悄然滑落,擦过流云碧落般的青丝,融入尘土,慢慢地消失不见。

67、结局



司马烈出谷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华清打一把油纸伞站在后头,伞上画了一只大大的青色纸鸢:“比起风啸狂沙,毕竟还是烟雨蒙蒙更显诗情画意。”

司马烈跳下马一抱拳:“谢了。”

“谢我什么?”华清微笑:“你我不过各取所需。”

“话虽如此,但若没有你,我必输无疑,”司马烈遥望皇城的方向:“我死不要紧,这仗,却万不能输。”

“试问容大公子岂会让你输?你输了便是他输了。”华清看一眼司马烈,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垂头低低叹口气:“你待容大公子当真一片赤心,不似我没有兄弟。。。实在叫人羡慕地紧。”说完又扬起笑脸,大声道:“青山绿水,后会有期,烈二公子珍重。”转头瞬间,闻得司马烈道:“华楼,是一位明君。”

华清自嘲:“若到此刻我还想与他相争,未免自不量力。”

司马烈摇头:“既是一位明君,也是一个好兄弟。”

华清一怔,这才明白了司马烈的意思,回眸一笑:“烈二公子好心肠,清儿谢过了,然人与人之间,都得讲一点缘分。像你和容大公子并非血亲却情同手足,而我和华楼虽同宗同族但毫无情分只有交易。。。我能归顺于他,不过为了换得替父母雪恨的机会,仅此而已。”

司马烈问道:“等报完了仇,你又作何打算?”

华清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眼瞳仿佛晃过几分薄雾:“作何打算?我这样一个人,究竟还能作何打算呢?”蓦地仰头一笑:“不如,还是会中土寻找我儇儿姐姐去罢!”

司马烈闻言立马脸色一沉:“你若再敢扰她。。。”

华清哈哈大笑,飞身一跃,声音遥遥传来:“劳烦烈二公子捎句话给我儇儿姐姐,就道秋家赏月之夜清儿允诺姐姐的三件事让然作数,清儿随时恭候姐姐移驾西陵。”

“死性不改。”司马烈鼻底一哼,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不远处,华清静静立在山巅之上,凝雪凝霜侍奉两侧,遥望着司马烈的背影渐渐从视野中消失,忍不住怅然一叹:

“倘若华楼胆敢这般那我的性命来玩,我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小兰仔细将房间打扫干净,掩上门的时候瞧见摆在窗台处的几株兰叶有些枯了,便掏出小剪子欲好生修剪一番,孰料利剪落下的刹那,一阵琴音飘至,恍惚间不慎刺到了手指,豆大的鲜红血珠顿时冒出,急忙丢下剪子,吮指入口。

这琴音,又变了。

从起初的温和、柔软、美如画卷;逐渐转化为沉淀、沉闷、重如千金;接着,有人在唱:

“浩浩愁,茫茫劫;

短歌终,明月缺;

生之无求,死之无恋;

红尘百劫,一世浮沉;

莫若笑忘,何以笑忘;

却是难了,却是难了,却是难了。。。”

那一声声‘却是难了’,缠绵悱恻,百转千回。

小兰默默地听着,一个人呆站了半响,回身之际,惊觉满脸湿濡,赶紧提袖擦净面孔,将花盆小心捧了,往后院走去。

院子中央,有一颗很高很壮的兰树,开满了一片雪色。

这轻如云洁如兰的花,曾在相府荣赫二十年,而今,被移至沈园。

花丛中,一片熟悉的月白静静伫立,就如同以往每一年来碰巧姑娘不在的时候一样,独自在树下,久久地等。

随风飞扬的白衫,温润从容的眉宇,长身玉立,总是一脸清浅含笑。

“大公子。。。”小兰脱口低唤,白衫男子却没有听见,只顾垂首拨弄琴弦,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也不管指腹下一磨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他很苍白,是那种透明的病态的苍白,他没在笑,曾经一度温和的清润的笑容,仿佛从那天开始,便已流失殆尽。

那天,他抱着姑娘的尸体出现在沈园门口,浑身上下都是血,所有人都吓坏了,紧接着,江风追来,求他回宫,他只落下一句‘一切由王爷定夺’便再不肯开口。他独自抱着姑娘坐在兰树下,不让任何人替他疗伤,亦不许任何人碰姑娘的身子,小琴设的灵堂牌位棺木被他一掌劈了个粉碎。“大公子。。。姑娘已经去了,这身后事不能不办呀。。。”小琴跪在地上抽泣,他一言不发,如雪的面孔上一片寂灭。

终于,江风送来了一具五彩琉璃水晶棺:“大公子,这琉璃棺能保姑娘的身子百年不坏。”他闻言,默默地为姑娘梳好头,换上洁衣,在她的颈边放下兰花香包,棺盖合上的刹那,呕了一口血。

醒来之后,一直爱笑的他,不笑了。

“大公子。。。这兰花。。。枯了。。。”小兰鼓起勇气又朝那白色的身影踏进一步,嗓子哽咽:“姑娘从前,很喜欢的。。。”

挥舞在弦上的手嘎然而止,他慢慢抬头,看向那盆花。

小兰克制心中涌上的酸楚,挤出一个笑容:“小兰不济,如何也治不好,还请大公子想想办法。”

他怔了半响,推开琴站起来,接过盆栽,将花从盆中连根拔出,挥铲于兰树旁凿一个洞埋了进去:

“往后你住我身边,便再不会枯萎。”

他的声音很低,但小兰还是听见了,眼眶一热,两行泪水簌簌滑下面颊。

宗荣寺。

无修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双眼,一遍又一遍念着心经。

尹韶风站在佛堂之外,凝神望着那片紫芙,半响道:

“就是这里么?”

无修停下手中的木鱼,脑海中缓缓泛过几页枯黄的湮没已久的记忆,垂下眼帘:

“是。”

是,就是这里。

就在这里。

曾经踏遍千山万水,却是近在眼前。

尹韶风不由握紧双拳,百般滋味纷涌而至:“蓉儿,你真是苦了我了。。。我究竟该爱你,还是恨你?”说罢仰天长叹,拂袖而去。

无修抬头一望,佛眼高悬,俯瞰众生。

有情乎?无情乎?

佛,是看着她死的。

他一直记得,那个美丽的女子跪在佛前的模样,满脸的凄惶无助,满脸,流也流不尽的泪。

“佛祖跟前,如有妄言,天诛地灭。”先帝冷冷地看着她:“你,认罪么?”

容妃含泪望着先帝,忽然对着佛祖重重磕下头去,抬首的瞬间拔出一支发簪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血,染红了明黄的袍角。

先帝拖住她倒地的身子:“好,朕饶容儿不死。”

她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静静闭上了眼睛。

先帝葬了她,坑挖地更深,深入树木根茎之下。

后来,这里种了许多芙蓉花,她所在的那片,花色渐渐变成了深紫。

就这样,便过去了二十多年。

谁道往事如烟,烟消云散?

忘却不了的往事,永无消散的时候。

无修从心底叹出一口气,重又拿起木鱼,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敲着。

司马烈比预计早到三天。

他一路狂奔,双目充斥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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