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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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流光-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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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倘若一定不是你死就是他亡,那么,我希望死的那个不是你。”

“儇儿。。。”他的笑容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如果可以,我但愿你永远不要听见我说那些血腥的话,永远都不要知道我做的那些黑暗的事。。。我但愿在你心里,我可以一直那么干净、善良。”

我仔细包扎好伤口,抬头看他:“我知道,你有你的路要走,我虽不喜欢,但你一定要去,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死。”

他静静地看着我,嘴角缓缓浮起一丝笑,很遥远。他抱住我,脸庞贴在我的鬓角,喃喃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儇儿一日是我妻,终身是我妻。。。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很幸福。。。尽管,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我忍不住流下泪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捧起我的脸:“不要哭。无论以后,我不在你身边,都不要哭。我的儇儿,笑起来,是最美的。”

我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唇角轻启,在我耳边说了几个字。

我惊震,浑身仿佛被钉住般不能动弹,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原来。。。如此。

他看出我眼中的怜惜,笑了。

是我初次遇见他时,那温柔和煦,清澈明净的笑,那叫人。。。心酸不已的笑。

他却仍然一直,温柔地笑着,一直那样温暖而平静地笑着,仿佛所有的寂寥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脆弱所有的不舍都已被笑容掩埋,只余不经意间,从眼底深处,悄悄流露了一丝淡淡的细如针发的绝望。

一个冰冷的东西,落在我的手心。

我低头一看,只见一片赤红,殷红如血。

竟是玉锁。

“你。。。忘了我吧。”

64、生离

同夜,‘瑶池居’传出一声惊呼。

突厥王妃尹韶云自梦中惊醒,冷汗津津,背脊全湿。

香儿闻声跑进来:“王妃,怎么了?”只瞧一眼,便熟练地点起安魂香,奉上宁神茶。

“王妃,梦呢,没事儿,香儿在此。”

“我。。。我。。。”王妃怔怔地抓紧了香儿的手,蓦地问道:“瑶儿呢?”

“王妃忘了,昨儿一遭公主被太子他们接了去渡舟赏乐,下人来报,主子们玩累了,今夜留宿驿馆,明天才回。”

“是。。。想起来了。”王妃缓过气,撑着额头,喃喃道:“人老了,记性也差了。”

香儿替王妃换下湿衣,浅笑道:“若公主在此,定不依王妃的话,王飞哪里老了,过了这些年,您仍是突厥第一美人,王上心中至宝。”

尹韶云摸摸脸庞,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美。。。么?”

再美,也及不过她。

她只需轻轻一笑,大哥二哥就会将月亮摘下来,给她。

尹韶云深深叹口气,又睡下,香儿掩上帐子,静静退出门去。

闭上眼,迷迷糊糊间,尹韶云又开始做起方才那个梦。

梦中,漫天漫地的芙蓉花瓣,纷纷洒洒,飘飘欲仙。她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忽见前方飘过一片熟悉的衣角,喜道:“志坚,等我。”

那人回过头来,剑眉入鬓,五官英挺,目光炯炯,可不就是上官志坚。他朝她微笑招手,她开心地跑过去,却握住一管金龙云袖。

她惊怔抬首,望进一双漆黑瞳孔,眉眼之间全是冷峻。“父皇。。。”她失声叫道。尹御龙看她一眼,摇摇头,转身就走。“不!父皇,别,别丢下我!”尹韶云急地团团转,拔腿就追,无奈腿似千斤重,眼看尹御龙的背影就要消失不见,她猛一急扑倒在他脚下,保住一双龙纹皂靴:“别丢下云儿!求求你!”

“云儿。。。”头顶一声长叹,尹御龙幽幽道:“好孩子,别怪父皇。”

一颗心刹那沉落谷底,她不由泪流满面:“父皇,你救救云儿。。。”

尹御龙不说话,双眉紧锁,盯视前方。

她缓缓抬头,瞧见芙蓉树下一对男女。

那男子一身玄衣,器宇轩昂,姿态不凡。他一手折枝芙蓉花,一手揽着一名窈窕少女,细语低喃,缱绻浓浓。

尹御龙的声音像重锤般击在她的心上,击地粉碎:“本不用你去。。。但。。。你二哥已铁了心。。。你就原谅为父吧。”

尹韶云听得一怔,瞬间胸中渐渐转凉,正逢玄衣男子一句调侃,少女双颊粉红,垂眸一笑。

尹韶云瞧地痴了,喃喃道:“蓉儿。。。蓉儿。。。为何是我。。。为何这般待我。。。”

尹御龙长长一叹,拂袖而去。尹韶云怀中一空,满腔失落顿如泉涌而出,匍匐大哭,哭到一半,忽闻背后有人轻唤,满目狼藉地回头,看见上官志坚携了欣如,笑脸盈盈:“云儿,志坚哥的喜酒不能不喝,喝过了,才准你去突厥。”旁边欣如醉眼朦胧,望着志坚满是依恋。

尹韶云心中如中一掌,痛地几乎翻江倒海,狠狠咬唇,直咬地满嘴血腥,奋力挣扎站起,朝前头跑去。

“二哥!”

折花男子视线转来,一见是她,立马蹙眉道:“你在这儿做什么?迎轿队伍已到了城头,还不更衣待发!”

“二哥!”尹韶云拽着尹韶凌的袖子跪下,哀求道:“二哥!求求你,我不要去,不要去阿!”

“既身为尹朝公主,受天下人供奉,自当为国为民。”尹韶凌的目光渐渐转冷:“别哭了!哭也没用!”

“二哥!”尹韶云百般无奈,转求那少女:“蓉儿,你劝劝二哥,你劝他,他会听的。。。我不能离开这儿,不能呀!”

“云儿。。。我。。。我。。。”蓉儿一双妙目已盛满泪水,瞧了瞧尹韶凌,哽咽道:“还是。。。我去罢。。。”

尹韶凌神色一慌,急忙拉住蓉儿:“蓉儿,你胡说什么?我怎能让你嫁去突厥?!”

“韶凌,韶凌。。。”蓉儿落泪,玉颜凄惶:“突厥王要的是我。。。我怎能。。。怎能让云儿代我受过。。。韶凌,你待我纵然千万般好,可云儿与我亲如姐妹。。。你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尹韶凌心痛道:“蓉儿,难道你就不管我了么?你若走了,叫我怎么活呢?”

蓉儿捂住面孔,扑在尹韶凌怀中痛哭失声。

尹韶凌看向尹韶云,眼色一沉:“云儿,你是公主,今日不嫁突厥,明日也是与他国和亲,难得突厥王一表人才,耿直刚毅,是为良婿。”

“二哥!”尹韶云看着尹韶凌一脸绝望,尹韶凌的表情毫不动摇:“志坚就要与欣如成亲了。这桩婚事,我没迫志坚半分,是志坚自己点的头,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尹韶凌瞥了妹妹一眼:“你也该死了这条心。”

尹韶云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匍匐在地,似一尊断了线的木偶。

蓉儿扑过去抱着她,泣声道:“云儿。。。我对不起你。。。你别恨我。。。别恨我。。。”

尹韶云呆呆地看着她,眼前少云发如游云,目似晨星,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她伸出手去,抚摸蓉儿一头秀发,好半响,淡淡地笑了:

“蓉儿,我不恨你,这是。。。我的命。。。”

“王妃。。。王妃。。。”耳边一阵急唤,将尹韶云唤醒。

香儿坐在榻前,一脸焦急:“王妃,醒醒。”

尹韶云睁眼,一抹脸孔,满是泪痕,忽地想起什么,一把推开香儿便跌跌撞撞地直冲后院,香儿吓一大跳,愣一愣急忙追去,跟着尹韶云来到后院小屋。

“王妃。。。”

尹韶云冲进屋,扑倒在一张轮椅前,紧紧抓住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志坚。。。”尹韶云刹那仿佛分不清梦幻与现实,连声急唤,泪落如雨:“志坚,志坚,你不要与欣如成亲,我不去突厥,死也不去,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你。。。都忘了么?”

香儿杵在身后,目瞪口呆,手上一件雪貂斗篷掉落在地。

窗外,尹君睿默默地站了半天,负手离去。

第二夜。

沁阳城外,五里坡。

护城河沿岸,有一处凉亭,凉亭里,有两个人。

一个,一身月白长袍,举杯痛饮。

一个,一袭绛红衣衫,面带讥讽。

“若是喝不醉,还喝来作甚?”穿绛红衣衫的那个人哼一声:“一味驴饮,拜拜糟蹋我西陵的‘千年醉’。”

司马容轻笑:“华楼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说罢衣袖一扬抛出一杯水酒:“陪我喝一杯,华真。”

司马容胡乱一掷,酒水已溅出杯沿,只见赫连华真伸手在空中画个圈,扣住酒杯时酒水竟是点滴不少。他看一眼司马容,仰头饮尽。

“这就对了。”司马容拊掌笑道:“这天底下最扫兴的事之一,便是劝酒,照我说,与其相劝,不如相陪。”

赫连华真嘲讽道:“我实在想不通,华楼怎的就信了你这个酒鬼。”

司马容问道:“你不信我?”

赫连华真不假思索:“我只信华楼。”

司马容‘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不在西陵帮华楼,跑来这里做什么?”

赫连华真盯住司马容:“华楼说,他将边疆十万大军的兵符交予了你。”

司马容一笑置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赫连华真脸色沉了沉:“说,你可是让赫连华清主帅?”

司马容又喝了一杯,文不对题道:“华真,你带的酒,不够。”

赫连华真‘霍’地站起,将残杯扫落在地,一把抓住司马容的衣领:“华清狼子野心,与华晴乃一丘之貉,几次三番暗算华楼你不是不知,怎可让他坐帅十万大军?王上禅让华楼一事本已颇受非议,这节骨眼上,若华清借机鼓噪军心,你,将置华楼于何地?”

赫连华真一接获线报得知司马容将帅印授予华清,便心急火燎地赶来兴师问罪,也不曾问过华楼,自不知华清与司马容之间的交易。

司马容的脖子被赫连华真勒了个死紧,差些连气都喘不过来,但脸上,仍旧笑意不减:

“烈大婚之日,华晴公主送来二十五坛‘金铃贡福’,醇香馥郁,回味无穷,视为酒中极品,直至今夜一尝‘千年醉’,方知‘金铃贡福’不过绿叶衬红花。。。华真,你恁的小气,我与华楼十年交情,你才送来一坛。”

赫连华真一愣,随即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装疯卖傻?我西陵十万将士性命皆归于你,你若敢儿戏,我赫连华真第一个不饶你!”

赫连华真的脸色已很不好看,司马容却反而哈哈大笑,竟是一个字,都不解释。

赫连华真面色铁青,一路将司马容拖至河边,覆手一掌击开河面薄冰,按住司马容的脑袋直没入冰水之中。

司马容只觉兜头而下的寒冷,寒到彻骨,寒到麻木,不由闭起双眼,刹那眼前闪过一片雪色流纱,和一双,含泪的眼眸。

他的心,如被针刺。

冰冷刺骨的河水,熏人欲醉的烈酒,赫连华真的怒火。。。竟都不能将他从这痛中解脱出一分一毫。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会不会放她走?

那一句“你。。。忘了我吧”,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怕沈儇永远都不会知道。

所以,当她拿着玉锁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他害怕,她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闭眼放手的刹那,他的心口,空空如也。

每迈出一步,都似踩在刃上,吞肉噬骨。

“君容。”

耳边,还残留着她的声音,遥远、清幽,带着一丝颤抖。。。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见她脸上从未有过的惊惶和无助。

他痴痴地望着她,想伸手去抱她,却晚了。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淡淡笼罩在她的周围,扑朔迷离,如梦如幻。

她忽然挣扎而起,奋力想要甩掉玉锁,但奇怪的是,那玉锁仿佛附在她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撒手。

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

一个很遥远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她也听见了,望着他的眼,瞬间涌出泪水,一点一滴,灼痛了他的心。

他发疯一样朝她奔去,却被那层光芒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的身影,渐渐变淡,他又扑上前,却只搂住了一缕清风。

什么都没了。

她消失在氤氲中,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你作死啊?!”华真摁了半天不见司马容反抗,一把将他提起扔到岸上,指着司马容喝道:“华楼真是瞎了眼,怎信你这种没用的东西!”

司马容恍若未闻,呆坐了好一会儿,忽然又低低地笑了。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罢,所以才故意难为她,不肯将玉锁给她,甚至转手送给华晴。。。他不过是想要留住她,能留多久久留多久。

可她,却一点点地憔悴了。

她不觉得,他却都看在眼里。起初的春光明媚,渐渐蜕变为孱弱苍白,甚至连一个随意的微笑,都是郁郁的。

她开始生病,小兰递来的消息,宫里递来的消息,她每夜,都要历一番痛,才能入睡。

邱太医看不出个所以然,说是气血极亏引发的头痛症,别人也都这样以为,只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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