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迈入帐内,边走边喝道:
“全给我出去!”
所有人立马无声息地退走,只剩我们。我怔怔地看着身下的大澡池,晶莹可鉴,呈亮如新,竟由一整块大理石砌成,衬着玫瑰花瓣橄榄叶,浮浮沉沉,亦明亦暗,光影交错。
说不出的绮丽。
我不由自主看向尹君睿,他也正看着我,眼色沉如墨斗。我慌了,奋力挣出他的怀抱,却被他搂得更紧,他的臂似钢铁般将我圈禁其中。
他定定地望进我的眼里,抛出两个字:“求我。”
我怒极攻心地喝道:“你无耻!”
他的脸色一阵泛青,不由分说地抱着我迈入池中。
我的双手紧紧攀住池沿,奋力往上爬,然未离开水面就被他拽回。再看他,已脱去了衣衫,只余贴身衣物,半敞着胸膛,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我倒抽一口冷气,拼命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将我一把揽住,翻手间除下了我的衣裙。
“不要!”我惊呼,他毫不理会,深邃双眸似要将我淹没,于水雾缭绕之中,渐渐化为一汪黑潭,正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敲打着、闪动着。我不敢看他,别过头去。他随即握住我的下巴,迫我面对他,又将我抵在池边,另一只手解开我的内衣扣子,连我的贴身小衣也一并褪去。
水波荡漾,肉帛相见。
我用力锤打他的肩膀,再也忍不住,哭叫道:“尹君睿,你这个大混蛋!你放开我!我是御封的郡主!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郡主?”尹君睿扬起一道眉毛,看着我似笑非笑道:“郡主正好端端地待在沈园,怎会跑到我这儿来?”
我怔住:“你说什么?”
尹君睿伸手拨开我额前的湿发,低喃道:“在这儿,在这‘流云阁’里,只有我的儇儿,没有什么郡主。”
我挥开他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呢?” 尹君睿似笑非笑道:“或许是我的人假扮成你,偷龙转凤罢。”
“是么?”我反驳道:“太子爷不要忘了,沈园不比其他地方,随你触手可及。”
尹君睿讥讽地笑道:“呵,说得是。谁不知沈园乃容大公子为你置下,里里外外全是他派的人。”
“所以”,我渐渐镇定下来:“倘若有人能在沈园假扮我,那也不是别人,只能是小兰。”
尹君睿颔首赞道:“儇儿就是儇儿。聪明。”
我继续说道:“我所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让小兰假扮我?我无故失踪,他为何不来找我?”
尹君睿审视我的眼:“你很想他来找你么?他不来找你,叫你觉得很难过?”
“回答我!”
“哼,原来你这么想知道。”
“废话!不然我何必花这么大力气,自愿服毒逼你现身。”
尹君睿的眸子忽如黑宝石般闪亮,他凑近我,离我的鼻尖只余寸许:“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舍不得你的,是么?”
我的脸旁不断有水珠淌下,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蒸汽。我静静地望着他:“告诉我实话。”
尹君睿嘴角微弯,淡淡地笑了:“你自己难道猜不到么。容大公子不张锣敲鼓地寻你,反要人假扮成你,自然是不想别人知道你不见了,免你惹祸上身,懂么?”
司马容。。。为什么?他不找我,是因他已经知道我的下落?可既然他知我被太子抓住了,就更应该尽快赶来救我才是。
为什么他不来?他不会不敢来,那究竟是他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我‘霍’地抬头,盯住尹君睿,一字一顿道:“他出了什么事?”
尹君睿一直留神我的反应,至此忽地低笑出声:“儇儿,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太过聪明。可惜,通常笨点的女孩子才比较有福气,你说是不是?”
心中的恐慌一点一滴地溢了出来,渐渐地,填满了整个心房,我惊疑不定地看着尹君睿,颤声道:“他。。。他出了什么事?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说!你说!”
尹君睿的笑容立时消失了,他凝住了我的眼,双眸隐在热气之后,似一片暗夜黑浪汹涌翻滚咆哮:“他有什么好?这么多人向着他!就连你,也对他那样关心,管他死活?!”
我不顾一切,全力拍出一掌,可刚刚苏醒的我根本手脚发软,哪抵地过他一分气力?我的手被他轻易捉住反剪身后,他贴上来,紧紧挨住了我的身子,瞬时二人之间再无空隙。
他俯身捕捉我的唇,我甩头避开,他含住了我的耳垂,细细啃咬我的颈项连带裸露的肩膀,另一只手游走我的全身,最后罩上了胸口的柔软。
霎那,一股血气猛地冲上脑门,我发狠劲屈腿踢他下摆,他灵活地挡住我的攻势,更趁机以膝盖分开我的双腿,令我整个人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不停地吻我,在被热水蒸地发白的肌肤上烙下一个个红痕,他低声轻笑,在我耳旁吹气道:“你是不是很想去找他?可惜,也许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你胡说!”我怒不可揭,大声叫道:“他是司马容,顺亲王之子,丞相的养子,皇上的爱臣,你毁不了他!”
“是么?”尹君睿冷笑道:“可惜顺亲王不知让什么事给绊住了,赴西域议谈至今未返。。。至于丞相”,他抿了抿嘴角,哼声道:“父皇向来爱他公正廉明,从不徇私。他若头脑清楚,便更该谨言慎行才是。”
我越听越惊,胸口起伏不定:“你。。。说什么?司马容。。。他。。。他现在在哪里?”
尹君睿看了我一会儿,慢慢将唇凑至我的耳际,一字一字地道:
“刑、部、大、牢。”
我的心‘咚’一记沉到谷底,脑袋嗡嗡作响,身子一软,整个人斜斜地就要滑倒。尹君睿一把圈住我的腰,将我固定在自己胸前。
“不可能。。。我不信。”我连连摇头,胸口犹如窒息一般:“你骗我。。。他。。。怎会在那种地方。。。?”
尹君睿的声音寒地没有一丝温度:“司马容与南夷勾结,互通款曲,通敌卖国,致使我军失利,副帅阵亡,温大元帅陷入敌军包围生死难料。。。刑部大牢?哼,那不过是他暂时栖所,断头台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有人告密?温清远吃了败仗?司马容极少在我面前提到朝堂上的事,他不说,其他人更不会说,就连夏瑶。。。脑海中忽地掠过夏瑶强颜欢笑的神情。。。刹那胸口仿佛被什么击中,一阵疼痛。
尹君睿望着我似笑非笑:“我的好儇儿,你虽灵慧,却也有许多事是不知道的。”
司马容,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以为这样便是保护我了么?可我现在还不一样身在虎口任人宰割?
心口一股酸涩之味萦绕不去,似青蔓藤萝般,越缠越紧。
我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你陷害他。”
尹君睿淡淡一笑,道:“没有你,也不能这样容易。”
30、陷害
我错愕地看着他。
他朝我微笑:“容大公子为人处事向来谨慎精细,想揪他的把柄,确实不易。”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轻叹道:“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觉得他是一个顶顶奇怪的人。众星捧月,却总如一缕游魂般心不在焉。照说,像他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还想要什么呢?”
我垂下眼:“别人的心事,我怎知道?”
“哦,你不知道么?”他慢慢地道:“是不知,还是不敢说?”我低头不语。忽然,他将我紧紧地扣在臂弯里,勒得我险些喘不过气,又贴住我的脸颊,在我耳旁低沉道:
“我呢?我想要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随着他的手缓缓下移,直落至我的双腿之间,一股难以压抑的屈辱感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仿若坚固的铜墙铁壁突遭白蚁侵蚀,防御瞬间瓦解。
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彷徨无依,终忍不住,脆弱地流下泪来。
尹君睿在触到我眼泪的刹那,震了一震,却仍然抱紧了我,没有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他的手,没有再往下移,转而扶住了我的腰际。
“他当真有那么好?”半晌,他缓缓开口道:“在你心目中,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是,他温文君子,谦和有礼,对每个人都那么亲善,那又怎样?谁能说这不是一种虚伪辞色,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试问有几个真让他上了心的?哼。。。皇上疼他如斯也未见他何时感恩戴德;多年相濡以沫的养母去世了,他几乎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就连对自己的亲爹也是漠漠地客套,二十年来竟没有一夜肯宿在顺亲王府。。。若说我有什么比不过他,恐怕就是我还没他那么冷血。”尹君睿的手指抚过了我的眉角、眼睑,最后停留在我的唇上摩挲,幽幽叹道:“可对你,他却如此不同。。。”又笑了:
“这一点,倒怪不得他。他毕竟是个男人。”
“只不过,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尹君睿凝视我,嗓音低不可闻:“儇儿,你说,为何偏偏那人是你?为何。。。他总喜欢抢我喜欢的?他究竟以为自己能赢我什么?皇位?女人?”他微微一笑:“只可惜,他自负甚高,到头来白忙一场,什么都得不到,就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了。”
我的心乱成一片:“他怎会叛国?为何叛国?你凭什么诬陷他?谁会信你的鬼话!”
“你可知,三年前大胜南夷的温大将军此次怎会不堪一击连连错失敌手?”尹君睿抬起我的下巴,与我对视:“若非军中有内奸告密,南夷蛮子怎能获悉我方部署为何阵形为何,就连马匹多少粮草多少都摸地一清二楚?!”
我气急道:“军中出了内奸,那是温清远律下不严,干司马容何事?”
“一名小小副将,除非受人指使,不然何来的胆子,竟敢漠视军令如山,暗刺军情私传信子。幸而清远机警及时拿下他,否则我军岂非全军覆没?!”尹君睿冷笑:“军法之后,那内奸已供出幕后指使,不用说你也知是谁。”
这下换我冷笑了:“太子爷,您可是在跟我开玩笑么?容大公子的声誉还不比一个内奸的信口雌黄来得牢靠?!你以为皇上会信这些屈打成招?!”
“光有人证自然不够。”尹君睿看我一眼:“还有物证。”
“哦?”我挑眉:“难不成太子还手握司马容与南夷王的亲笔往来书信么?”
尹君睿低笑:“你倒聪明。”
我冷哼,还真是老套的剧码。“话既然可以乱说,书信就不可以伪造么?你随便给我一幅画,我也有本事描十张一模一样的给你。难道,光凭这些就可以将大黑锅随便乱扣吗?”
尹君睿凝视我,缓缓道:“你对他这样信任。。。我究竟好奇,你怎能笃定他不会联手南夷,一图江山?庭芳已嫁去突厥当了新太子妃,但清远与夏瑶仍悬而未果。南夷王与清远有杀子之仇,本就恨他入骨,倘若,能借南夷王之手除去清远,何乐而不为?清远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但断了一臂,且突厥于我也少了一分支持——依夏瑶脾性,虽不致寻死觅活也差不离古佛青灯。我一旦实力大损,朝堂上那群老狐狸说不定好一夜之间就会倒戈转向。司马容背后本已有不少文臣撑腰,少了清远,他可借机扩大军权,真正一举数得!相府已手握皇城御林军多年,如此一来,兵力威望更胜从前,再加一个顺亲王时不时敲边鼓怂动宗室亲贵,哼,架空我这个皇太子恐怕指日可待。”
我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尹君睿冷笑:“他是怎样的人,你当真知道么?!”
我抬起头,注视他:“你何需担心至此?他再如何也争不过你。你,你才是皇上的亲生儿,名正言顺的皇太子,江山纯统的继承人。皇上对他再亲,也亲不过你。”
尹君睿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哦?是么?我怎么觉得,他比我更好像是父皇亲生的,父皇待他比我倒是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我惊讶于他语气中的无奈,蓦地想起司马容那抹痛楚的微笑,一时怔怔地开不了口。
尹君睿捧住我的脸,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将我整个人拥在他的心口。听着他仿佛有些急促的心跳,我忽然有些心酸,却又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他将头埋在我的发间,低声喃道:“从小到大,父皇都对我不冷不热,虽不亏待,但也不见亲密。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优秀,不够出色,未能达到父皇对一个太子的要求,是以,我加倍地用功努力,文韬武略,人前人后,样样都想尽办法做到最好,自懂事起,事事权以父皇为重,倾力为父皇分忧解劳,投其所好。我知父皇喜爱芙蓉,纵惹得母后不快,也执意从关外寻来最好的品种悉心栽培,甚至将御花园所有的花圃都换成了芙蓉花,只为,能搏父皇一笑。”
他沉默了一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我?对我冷淡?就因为,我的母后不是他喜欢而娶的女人?就因为,我不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是否,一直很遗憾,他的儿子是我,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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