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全包在小王身上,她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小王的侄儿侄女,这一世的荣华绝不会少。而高家,也会是孩子的母家。这一点,绝不会更改!”
高祈瑞和兄弟高祈丰、高祈禄商谈后,终于是答应了。并没有立刻让小夫妻离开,而是平洲偏远,皇帝的死讯还没传递过来,赶着县令做媒,立刻把婚事办了,通知了邻里,算是补办了宴席。次日,才让他们离开。
高静媛和几个兄长站在岸边目送婚船顺着滔滔的河水,渐行渐远。
第二卷 燕衔泥 第一章 傅家公子
永安三年,十月。
上京城的初冬已然寒冷的哈气成雾了。位于西南一角的太师府中,不似别的庭院没有人踪,主子仆人都窝在暖阁内,享受炭火燃烧的温暖,这里方方正正的清理出一处练功场地,除了长青的松柏,其他到了冬季就掉落叶子的树木要么被移植他处,要么砍光多余枝叶,树表坑坑洼洼,似被人日日拳打脚踢,凌虐了无数遍。
傅胤之光着上身,下身仅着了黑色练功裤,先是打了一遍基础拳法,又将刀、剑、棍、枪练了大约两个时辰。在寒冷的天气里,他不仅没有冻得瑟瑟发抖,反而热气蒸腾,面色红润。
两个时辰,对他而言不过是短暂的暖身而已,有道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日不练便手生了。他的身体正在发育的关键时刻,未来有多少建树,全靠这一日复一日的打磨——基础不练好,还敢肖想往后?
不过对伺候他的下人就非常难熬了。扫红、伴绿、茗香、培烟几个都是四夫人亲自挑选的小厮,入冬后就发下来全副武装——厚厚的棉衣棉裤,棉帽子、棉手套、棉鞋,包裹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还时不时伤风,病倒一二个。
“少爷,时辰到了!该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了!”
今日轮到扫红伴绿两个小厮当值,他们聪明的躲在屋檐下的廊柱后,以挡着冷风,看到小主人练功练得忘我,竟似不知道疲倦,眼中是又羡慕又敬佩,当然,还有少量的不满。
为什么主子不像他的兄弟那样喜欢读书写字呢?那样他们也可以跟着在书房取暖。做些磨墨、调香之类的风雅活计。
傅胤之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的确不早了,放下一杆没有枪头的长枪,从扫红的肩膀上拿过擦汗的毛巾,随意的擦了擦。随后进了暖房。暖房内热气蒸腾,浓浓的水雾几乎看不见当中隔着黑石的火炉上摆着的大木桶了。不过傅胤之的视力显然极好,他脱下练功裤,径直往木桶里一跳,里面里早就调制好了药汤,他练功浑身冒汗。肌肤十分敏感,被体温更高的药汤浸泡,感觉毛孔都张开了。暖暖的药物成分进入他的身体。将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大约过了两柱香,他才长身而起,换上雨过天情绣宝相花的锦袍,腰缠玉带,带上璎珞镶蓝宝石的小冠。整个人意气风发的去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他的步伐矫健,目不斜视,对其他兄弟姐妹的侍女下人浑若看不见,不免遭到长舌之人的诋毁——
“看他那样,雄赳赳的,鼻孔长在头顶上!有什么好骄傲的!咱们太师府累世三公。五代出了一个状元,三个探花,十八名进士。举人过百,秀才不可计数。几乎所有儿郎都是有功名在身。他怎么能这样辱没傅家的门楣!”
“可不是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生在傅家,居然不读圣贤书!喜欢拳脚也就罢了,家里侍卫还少么?跟着学个三两招不成么?偏从外面救了一个乞丐。说人家是什么‘内家拳大师’。管他内家外家,堂堂太师府公子。竟然正经的向一个乞丐磕头拜师!他简直把傅家的脸面给丢光了!”
其实傅胤之不仅视力极好,耳力也是远超常人的。那些人自以为躲在角落窃窃私语,其实一字不漏全顺着风进了他耳中。他步伐不乱,因为不在乎旁人的言语。
任凭外人褒贬,赞或厌,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和想法。这一生,他才不会为他人动摇自己的信念!
三难堂。
这是傅胤之所在一房待客之地,平素祖父教训儿孙也常在此地。他的祖父是当朝傅太师的第四子傅奕北,现年五十六岁,尽管在朝中担任着户部侍郎这样劳累案牍的官职,可看不到丝毫老相,保养极好。父亲傅英博今年三十四岁,身量颇高,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巅峰的年龄,眉宇开阔、目光迥然,有一股书香浸透得的文雅之气。
看到傅胤之进入请安,步伐磊落、举止飒然,不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反而跟武将家族里的一模一样,傅英博先觉得在父兄面前失了颜面。
“下月就是乡试大考了,准备的如何?”说完,也不待长子回答,便凶道,“你若不成器,考不取功名,别怪为父不讲情面!”
傅英搏上面还有一嫡兄、一庶兄。那位嫡兄也非同母,而是傅奕北发妻所出。因此三兄弟看似和睦,其实内里勾心斗角也不少。不过,在外,兄弟至少是齐心一致。
对待背叛家中文风的“逆子”傅胤之也是态度相同。那就是——不赞同!宁可子孙笨一点,愚一些,凭着傅家的家世,只要不是白痴都能在朝廷上混个一官半职。可从武……难道还让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帮忙在对头武官中,给子侄安插一个官职么?
难且不说,关键是会被认笑掉大牙的!
傅胤之要不是有重生为人的经历,面对全家上下的强大压力恐怕也承受不来。能“预知”未来,所以知道弃文学武的决定有多高明!他怎么会改!怎么能改!
“是,父亲!”
大伯傅英玄、二伯傅英铮淡淡的看着,并不出声。倒是祖父摆摆手,“九郎才十五,这会儿逼他一定要有功名尚早,这一科不中,迟一些也无妨。你们三个,不也是十八之后才中举么!”
傅英铮看了一眼看似木讷的长兄,“父亲,小九的情况不同吧!年龄不是关键。要说大哥的二郎、四郎都不小了,怎么大哥就是不准他们下场呢!”
傅英搏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两个侄儿傅尚之、傅简之才华之高,不亚于自己当年。大兄一直拦着他们,不准下场,目的不用多猜——自然是学问累积得深了,一举夺魁!傅家几代只有曾祖才是状元,要是隔了三代又出一个状元,傅家的门声又将推到一个高峰!越是想,越是暗恨长子的“不争气”!
嫡兄的儿子有希望名列头甲,庶兄的儿子勤恳,数九寒冬也不忘读书练字。即便天赋不够,也能弥补了。偏他的儿子也不笨、也够刻苦,就是功夫不用到正头上!
不太愉快的请安之后,傅胤之绕道后院马厩里,在一众养得膘肥体壮的骏马中熟练的找到自己那匹,马倌套上鞍具后,他利落的跨上马,控制着速度,溜达出门去了。
他的亲生父母得知消息,自然气的够呛——都已经下了通牒,下月就要考试,还不闭门读书,可见是没有半点上进心了!无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傅胤之的亲弟弟傅谦之的身上。
外面,傅胤之骑着骏马悠然的在街市中晃悠。一天之中,他只有这个时候是最清闲,看着热闹的人群,形形色色的表情,整个人也能松懈下来,“我这三年练武略有小成,筋骨膜都胜过前一世。现在的我,对付五六常人不在话下。只是每日泡澡的药材,效果越来越不如了。我在成长的关键,不能过度练武伤了元气,得想办法获取更好的药材。哎,家中不支持我练武,我若以‘练武需要’,不仅得不到,还肯定被骂。可是若不从家中得到财务支持,又从哪里呢?云阳县那边,也不知码头建立起来了没?就算建立了,一时半会儿我也得不到!”
“有什么办法呢?有了,我居然把自己最大的优势给忘记了!重生而来,我比旁人多了预知能力!该想想,上一世的现在,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以让我获益?”
傅胤之从来没有为钱烦恼过,他出身顶级世家,家中还能少了嫡出一脉的嚼用?这回是执意练武伤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心,不然他光是他母亲的嫁妆就足够他花上几辈子了!
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人群一阵骚乱。傅胤之控制着马,让小厮扫红问问怎么回事。不久,扫红回来,一脸惊吓,“公子,是银珠公主的车马。”
银珠公主,就是那个和亲北狄蛮夷的公主?这位公主是皇家远支,十四岁时被选中作为和亲公主远赴北狄。距今已经有二十年了!德祐皇帝陛下归天时,她曾经上表祈求回归故土,不过那时朝廷官员都怕新皇登基,边境不宁,拒绝了。
如今已经是永安三年,边境一直安宁,银珠公主连续七次上表,哭诉思念故国,不过都没下文。最后一篇动人肺腑的表没有上达天听,大约银珠也知道光是上表无用,就故意明发让天下百姓都看到,一字字血泪铸就的文书,感动了很多人。这才被恩准回来。
傅胤之记得这位短命公主,一来,这位公主只活到三十八岁。也就是说,回来不到四年就死了。怎么死的,一直被皇家掩盖。不过大多数传言都不太光彩,是死在“面首”的胯下。二么,就是这位公主私生活混乱。她看重的面首中,包括他的兄长傅尚之!
对了!他想到办法了!
第二章 改得面目全非的《迎亲》
升平楼和月白风清楼是上京城最大的酒楼。前者由五座三层楼组成,用飞廊连通;当中一座双层高的露天戏台,非名角上不得,算得上是上京城的一大招牌,吸引无数客人。后者则是有名的世家子和勋贵小聚之所,不在闹市之中,等闲人进入不得。
傅胤之骑马到了升平楼,沿着朱漆大门跨步而人,所见廊庑高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丹楹刻桷。富贵之气还胜于当朝太师府。刚一进入,很快长相清秀、穿着干净得体的店小二迎客。敢踏足升平楼的,不是多金,就是多银,这儿一顿饭的价格顶得上平民一家老小一年的的伙食费了!因此店小二十分客气,
“客官,里面请!”
傅胤之并不多言,马鞭丢给扫红,自己当先一步上了夕颜阁。五座联通的楼阁都有名家题字,风格不一,最稀罕的莫过于前朝宰相莫怀有的“夕颜”二字,据传是他的红颜知己。不过傅胤之喜欢这里的风景,站在夕颜阁的高处,隐约能看到禁宫的飞檐一角。
升平楼既然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进出往来的客人来自四面八方,消息自然流通得快。一边走,一边听见各种交谈声。有的说起了银珠公主上表祈求回归故土的文章十分感人,有的说起了最近某某戏班子进京,演的好戏。
“《迎亲》,我还真当是女方嫁女、男方亲迎呢。原来,嘿嘿!”
梁丞相下台已经三年了,至今没有起复的痕迹,虽然还挂着文华殿大学士的虚职,有教辅太子之责,可当今永安陛下……年方九岁。等他的太子出世,梁丞相垂垂老矣。尚能饭否?梁家落魄是势不可免的,连升斗小民也敢评论几句《迎亲》了。
这出描写梁丞相的本家子侄在当地鱼肉乡民,强抢民女的戏剧,跟本来真相已经差到十万八千里了。比如,家境不错的高家——女方娘家,被写成是贫穷,无依无靠的刘姓父女投亲,不幸被纨绔梁家二少撞见。梁二少起了歹心,非要强抢民女。有刚正不阿的吴县令制止了。刘姓少女生的太美,梁二少色心难熄、茶饭不思、念念不忘。于是梁母才答应迎娶——漏洞其实很多,尤其是大户人家规矩多的,一看就知道牵强附会。但演戏么。看个热闹而已,谁会那么较真?
傅胤之到了雅座厢房,命人上了清淡小菜,一壶清酒,自斟自酌。忽然听得一声叹息。声音竟然有莫名的熟悉感。他一愣,在记忆中飞快的搜索,半响,才想到这个声音原来是……
“撤下屏风!”
京城太小了,小到吃个饭,也能遇到熟人。不过。现在他当对方是“熟人”,而熟人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落地大理石水墨山水屏风后,也有一个穿着白色半旧锦袍男子。桌上清淡小菜,同样一壶清酒、自斟自饮。傅胤之先一步抱拳行礼,笑容淡淡,“阁下,相见既是有缘。若不嫌弃,何妨并桌而谈。”
那人微微一愣。打量了一下傅胤之的穿着、举止,摇头浅笑,“阁下分明已经认出在下的身份。何来嫌弃一说。”
他不问傅胤之怎么知道他的身份,傅胤之也不说他为什么起意并桌,两个人各自带着心思你敬我我敬你,很快把叫来的三坛子米酒都喝完了。
喝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样的面色不变、眼神清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