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份是临走前一晚甄娘硬塞给我的。我当时也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下意识的开口推辞了一次,而后就厚脸皮的接了下来。
两份钱加在一起,一共十多两银子,再加上李大叔帮我搞到的身份证,我总算能顺利进城并且短期内不至于为生计发愁了。之前徐梓溪骂我的时候,虽然我心里为着感情旧事有着豁然开朗的感觉,也着实因为他话语的坦率和真实捏了一把冷汗。
他说的对,如果没有这些,我就是一个只能跟着男人混吃等死的废柴,就是一个离了人就活不下去的吃货。可他大概忘了,我早不是那个初临异世懵懂无知的女孩子,我跟着晏王三年,虽然吃了太多本可以不用吃的苦,也历练出了不少生活常识和一点傍身的本领。
现在把我一个人放在这个世上,要大富大贵是绝无可能,但要说填饱肚子安稳度日,我自诩还是能够做到的。
我不去管那个人是否还步行着跟在我的身后,也不理他离我远还是近,只要他不走到我面前来,不逼我面对他,面对我俩现在尴尬又复杂的关系,我就能够像现在这般,一步一步的坚定走下去。
桐城确实十足富庶,虽已日暮,街上却并未车马凋零,依旧热闹熙攘的很,路上行人穿着也不比汴京百姓差多少。因是盛夏酷暑之时,女子身上的装束也多轻便软薄,各色小碎花的裙襦几乎让我这样鲜少在外行走的人看花了眼。
感觉到路边有人对我的发色投以新奇探究的目光,我恍然回神,加快脚步,朝刚进城时打听过的方向奔去。我最是怕热,可往后为了营生,少不得要跟人面对面打交道,这一头泛着诡异蓝光的头发……
我摸了摸腰间从李临恪那里硬拗来的锋利匕首,怎么还是削到肩部以上才适宜吧。然后再买块淡色的布巾把头发尽数裹上,热也就热了,至少不会为我惹来关注和麻烦了。
打定主意,我便稍微施展起轻功,虽然丹田之内已经提不起一丝真气,心里也明白这是当初为我彻底拔毒所至,心底还是忍不住升起一缕激愤。
如果说徐梓溪的坏处在于太过安于现状,不会去触碰那些不可能的区域,那么那个人的缺点就是太过执著,明知不可能而为之的事,他做起来一向顺手。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并且鲜少会与人透露一丝半点的口风。
都说成大事者不谋于众,或许这就是处在他那个身份地位的人惯有的行事作
66、第六章 人盯人 。。。
风,但我还是不能苟同。甚至在我还没恢复起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对此厌恶透顶。
有的人是说得太多招人烦,有的人则是一句不说惹人厌。怎么我身边的人都喜欢走极端,就不能来个通晓中庸之道的达观君子呢?
我一路走着,终于找到那条多有客栈的街道,一家一家找过去,问过价钱,看过客房摆设,最后又折了回来,敲定其中一家价钱便宜房间又干净的。跟小二哥要了一桶热水,就直接上了二层。
毕竟我太久没有这样的体力劳动,走了一下午,为找客栈又折腾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在客栈的床上坐下来的时候,一方面碍于身上衣裳尘土不好沾到夜晚要就寝的床上,另一方面也怕自己这身子早先被养得太过娇贵,躺下来就没那力气爬起来。我只是稍稍靠在床柱休息一会儿,将包袱打开来,从里面掏出甄娘为我准备的几枚烘烤至淡淡金色的糖馅儿饼子,就着一大碗热茶,囫囵吃了个饱。
不久小二哥来送沐浴用的热水,我又让他进来两步,跟他仔细打听过这城里什么地方多便宜出售的房子,最后给他诚恳道了谢,送他一直到门口。
打赏的钱我实在是不舍得出,毕竟不知道日后还要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挪了只木盆过来,调试好水温,我脱干净衣裳,从包袱里取过一块干净的棉布布巾,沾湿了便开始擦拭身子。心里还是稍微有点洁癖的,虽然很想就着浴桶痛痛快快泡个澡,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擦澡的方式。
将头发整个盘上去,就着热腾腾的水擦了两个来回,身上那种粘腻感终于消失干净了。再加上之前那顿热乎乎的饱饭,整个人由内而外有了精神。
套上件旧棉袍子,从脱下的裙带那里取了匕首出来,我解开自己的头发,捋了两捋,对着水盆里的倒影,整个捞过,比对着某一个高度就要下手。
头顶上方传来某道极为微小的声响,像极了老鼠踩过瓦片弄出来的动静,我手上动作一顿,狐疑和气愤的情绪顿时充溢满整个胸腔。
刚才送小二哥出房门的时候,我还是往外面走廊看了一圈,确认并没有被暗中窥伺的痕迹,原本我还觉着这人是学了好……
他不是受了伤么?闻着那药味儿,应该还不轻的,怎么就,就这么无耻,直接蹿上房梁窥伺我洗澡!
一想到刚才自己沐浴擦身的样子都半点不落的进了那人的眼,我也顾不得琢磨自己过去不止一次与他有过更为亲密的肢体接触,满心满眼都想着拿着手里这家伙再捅他两个窟窿算了!
我心里倒腾得翻了天,脚下的动作没停,飞快到床边又裹了件袍子。情急之间,又加上情绪太过激动,折过身初一迈步
66、第六章 人盯人 。。。
的时候脚下突然打了滑,幸好没拿匕首的手及时扶住床沿。
摔是没摔着,不过脚下的鞋子让我直接踢出了两三米远,胯部也墩了一下,自己把自己吓得一激灵。
这房间本就不大,原是这间客栈里最便宜的一间。所以这出溜出去两三米远,也就到了房门口。
我反手扶着床沿将将站起身来,就听门闩嘎哒哒几声脆响,吓得我后脖颈汗毛都竖了起来,扶着床柱单脚立地,一脚踩在另一脚的鞋面上,另一手握紧匕首,摇摇晃晃的站稳了往房门口看去——
眼瞧着一个穿着箭袖窄身黑袍的身影朝我奔了过来,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绷得跟医院里外伤病人胳膊上那绷带似的,色都基本一个样儿。
我刚张开嘴,声儿还没发出来,就觉腰后一紧,整个人被他拽在怀里又摸又掀的。本来身上的袍子就只是裹着,衣裳又是旧的薄棉子,他这么大力一扯,就听“嘶咔”一声不详的声响,外头那袍子半褪到我臂弯,里头那件则当场裂了开来。
我气得浑身哆嗦,手一撑他左侧胸口,一把将他推开,反手去够外面那件袍子。手指因为颤抖而有些不利索,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又被他目不转睛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好容易勉强将身体遮好,我刚要开骂,就见他原本扶着我腰后的那只手臂虚张,拳头紧攥,整个上身呈非常不自然的姿态半佝偻着,脸色也比刚冲进门的时候又白了不少。
刚才那时匆忙,我又受了不小惊吓,也没顾得上仔细打量他,这么一看,这人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病态惨白,原本颜色润泽的唇一点血色也无,眼睛下面也凹了进去。他原本也是穿上衣裳就觉瘦削的身形,脸因为高鼻深目而比普通中原人略窄一些,如今更仿佛受了什么大刑,整个人瘦得都有点脱了相。我心中惊诧,到嘴边的话完全变了样儿:“你怎么搞得……”
他此时已渐渐挺直了脊背,嘴角一撇,双目也露出淡淡笑意来:“不妨事。”
我说完那句话就觉得不妥当,匆忙侧过身,从床内的包袱里拽着仅有的一套换洗衣裳,团了一团挡在胸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出去。”
听到身后的人挪动脚步的声响,我忽然反应过来,拥紧衣裳道:“把刀留下。”
他刚才冲过来抱我,第一件事就是卸了我手上匕首,熟练的收入袖中。我刚才也是抱了衣裳在怀里,才反应过来手里短缺了什么,匕首对我很重要,就是再不愿意跟他说话,叫他这一声却是必须的。
我听到他喘息的声音,飞快朝他瞟了一眼,有点不自在的揽了揽肩头衣衫。
“这匕首不能给你。”
66、第六章 人盯人 。。。
我听出他语调里的坚决,也顾不得其他了,转过身瞪他。他朝我一抿嘴角,又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那个不行。”
我朝他讽刺一笑,拥着衣裳往床边一坐,腾出一手去摸旁边床柱:“哦,那我撞柱就行?”
他眼色不变,淡然道:“你不会。”
“除却为了我,你向来都是惜命的人。”
我一听他这种比忍者神龟还淡定的语气就来气,可他说得也确实是事实,恐怕他也是听到了先前我与徐梓溪讲那一番话,知道我现在正展望新生活,短时间是舍不得死的。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把匕首夺回来的同时又尽量少的与他有身体接触,就听他又道:“你现今的身份也是我西夏国民,中原庵庙断不敢收容于你。你想做什么都行,想去何处都可,就这一条,我不允。”
我被她说得一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一时觉得好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晏王殿下误会了,我断发是为着方便,不是想不开要出家。”
他脸上表情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我就趁着这功夫“腾”地一跃而起,冲到他怀里去夺那匕首。因为一脚裸着,一脚却趿着鞋,他反应又是极快的,不过简单一个侧身一躲的动作,就害得我再次失去平衡,整个人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他怀里扎去。
我心中懊恼,实在不想再次发生那种柔弱不堪跌倒在他怀里的情景,右手便去推挡他的心口,想借力使力翻了开去,却因为手心的湿濡触感整个动作僵在了当场——
这一离得近了,我自然也闻到他身上那浓重药味儿遮掩下的血腥味道,再结合手心的触感以及他先前怪异的姿势以及惨白脸色,我顿时忘了自己整个人再次主动扑倒在他怀里的事实,猛地扬起颈子盯着他的眼看。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跌打或者皮肉伤,再严重不过也就放点血,万没想到他会伤在心脏这种要命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我的火狐浏览器太不给力袅,害得我用的IE7上传这章,多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气死了!
那啥,乃们猜,老板为嘛受的伤?再次号召无证潜水者为了社会安全都粗耐粗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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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七章 旧恩怨 。。。
我正要问他是怎么回事,就听门口有人大踏着步走过来,房门之前被这人挑了闩子,虽然现在虚掩着,那也是一推就开的。我现在披头散发衣裳半褪,还整个人扒在他怀里,一听这动静就觉不好,再次发扬了有事儿没事儿极容易心虚的生活作风,手一挪脚一软就往后头退。
说时迟那时快,门已经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接着就见一个黑中透红的高壮身影大步迈了进来,也没抬头,双手抱着拳就朝我们这边跪了下去。
要挪开的手被人一把摁在那不断往外殷着血的伤处,后背心也被人一条手臂禁锢着,动弹不得。我也不看他,偏过脸对着窗子那边,光着的那只脚狠狠在他鞋上跺了一脚,另一手也掐着他的手臂,咬牙切齿的压低了声音骂他:“不想死你就给我松开!”
他压根跟没听见我这句似的,依旧抱着我岿然不动,却开动嘴皮子支使门口跪着那小子:“谁准你跟来的,出去!”
来的不正是前两天硬要给晏王塞俩美人儿的好儿子么,我早在他踏步进来的瞬间就看得清楚,这会儿听他们爷俩儿说话,一没转脸二没回身,一方面是不想搭理这两人,另一方面也是我现在这衣衫不整跟他搂抱着的样子也不太见得了人。
耳听着那臭小子吭哧半晌,颇坚持的道了句:“父王为母妃熬坏了身子,身边不能短了人。儿子是来给母妃道个安,只要母妃应儿子一声,儿子立时就走。客栈二层都是咱们的人,请父王尽管宽心。”
我听着他最后一句的口吻不太寻常,总好像话里有话的意思,不由得就顺着自己的揣测转悠起了心思,一时却忽略了他前面那两句话以及他对我称呼的改变。
我这边发着呆,可有人偏不愿意给我安生,中气十足的又道了声:“母妃,过去都是儿子不懂事,行事不知深浅,对母妃多有不敬之处,也累得父王跟您生了嫌隙。可父王对您是一片真心,这些日子看都未看过别的女人一眼,侍寝看帐的人一个都没要,父王还为了您,剜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