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染仔细打量她,丽洁长相清丽,文静秀气,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原来是先帝时进宫的人。
“太后其实很讨厌燕琳和苏锦衣,所以你能出来,太后其实是想看好戏的。”丽洁又小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告诉我?”苏染染盯着她的眼睛,猜测丽洁的目的。
丽洁苦笑了一下,小声说:“小姐你变化真大,霜儿自小受你恩惠,你我境遇一样……”
“如何一样?”苏染染又问。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丽洁忍不住大胆地看向了她的眼睛。
二人对望片刻,苏染染才冷冷地说:“前尘旧事,多不记得,丽洁你若知道,就说一遍听听。”
丽洁拧拧眉,犹豫了一会儿开才口,“大夫人大度心善,和三夫人情同姐妹,吃穿用度皆一样,后来大夫人因生你而落下了病根,长年坠血,丞相便渐渐不太去大夫人的房中,大夫人病逝前,曾令三夫人立下毒誓,一定要善待你。
可惜三夫人面善心毒,在人前对你宠爱有加,在人后百般低|贱于你,我娘受宠过一阵子,曾随父亲到过丞相府上,亲眼见她狠狠拧你的腿和胳膊,你都不敢哭,那年我七岁,你也七岁。
后来我娘也失宠了,我比你日子还难熬,饭也吃不上,一次上香的时候,我们遇上了,你听到我的遭遇,把你攒的例银给我……我都记得的。
若不是命贱,父亲又怎么会在皇帝病重时,推我入火笼呢?若不是命苦,小姐您又怎么会被二小姐夺了夫君呢?二小姐惯会装弱,你却不会,所以别人看到的,都是你欺负她,你恶,她善……到了现在,还是这样……”
丽洁的眼圈都红了,苏染染不太轻信人,可是这一回,她却情不自禁地信了丽洁。
她拉了拉丽洁的手,小声说:“别哭,以后会好的,我们都会好。”
“嗯。”丽洁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奴婢去做饭,奴婢昨儿把镯子卖给了桃儿,还能维持几天。”
“丽洁,皇上赏的那些首饰,你如果有门路……”
“小姐,那些东西都不能动。”丽洁笑笑,埋头走了。
苏染染轻轻闭上眼睛,脚轻轻一蹬,摇起了椅子。
面善心恶?
为什么总有这样的贱女在世?有些人想戴假面,她偏要给她狠狠撕掉。
天色渐晚了,丽蓉悄悄钻回宫,不用想,也知道去摇尾讨赏了。
苏染染没搭理她,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
小染今晚挺乖,直挺挺地躺在院中打呼噜。
天空像被重重抹了一层墨,空气中带着一股酸腐味儿,苏染染合上密术和日记,刚放好,就听到后窗响了一下。
“谁?”她迅速从枕下抓出小刀,转身看向那里。
天,那黑衣人居然一身是血,从窗外翻进来了!他没死,也没逃出去!还跑这里来了!
“喂,谁许你来的,快走!”
苏染染气恼地过来,拖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掀。
“九小姐,属下向棋啊。”黑衣人反手抓住她的手,急喘着说道。
“我还军棋跳棋呢,松手!”血腥味儿冲得苏染染有些难过,他受的伤不轻,她掩着鼻子,连连挥手,厌恶地说:“喂,我叫苏沫篱,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九小姐,你赶紧的,去别处躲着,别祸害我。”
“九小姐……”黑衣人又粗|喘着叫了一声,眼睛一闭,直直地往她身上栽了过来。
苏染染被他压到地上,差点一口气没能喘上来,费力把他掀开之后,却怎么都没办法把他掀出去了。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二更天了。
苏染染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脸,这小脸长得还不错,棱角分明的,鼻梁也高。
“喂,你醒醒,九小姐叫什么?谁家的九小姐?”她又推他。
“嗯……”男人闷哼,刚强的脸皱成一团。
苏染染没办法了,就这样把他交出去?她想了想,开始扒他的衣,这么冷的天,这人就穿了一套夜行衣,里面的中衣是粗布的,看来这九小姐家里家境不怎么样!男子中了几刀,胸膛和肩膀上都皮肉翻开,血把两层衣裳都染透了。
门响了一下,小染顶开门钻进来,想必是闻到了血腥味儿,那眼睛瞪得铜铃一样,身上的毛竖得老高,一张嘴,露出尖尖的牙,腥红的舌。
“喂,不许吃。”苏染染推开它的大脑袋,可它又凑了过来,哧呼地喘气,明显处于兴奋状态,唾液滴滴答答地往男子的胸膛滴。
苏染染眼睛慢慢瞪圆,唾液滴到的地方,男子的伤口居然在慢慢愈合。
“乖乖,你还真是个宝。”苏染染轻轻拍着的脑袋,然后把它推开。她可不会平白无故地救好这人,得弄清楚这人的身份来历才行。
她找出一段绳子,把他的手脚捆了,让小染把他叼起来,带去了屋后的野玫瑰花丛里藏好。将屋子里的血迹弄干净,换下染血的衣服,已是深夜时。苏染染瘫在床上,大喘了起来。也不知这颗棋子来自何方,是敌是友?
第二日。
苏染染还未起来,冷宫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开,没一会儿,丽洁进来了。
“苏美人快起来。”
“什么事?”苏染染坐起来,疑惑地问。
“太后召后宫各主子去佛堂呢。”
丽洁为她拿出一套素净的衣,看了看她眉心的桃花,又拿出宫中制的蔷薇粉,给她抹了又抹,期望把这桃花太过艳丽的颜色压得淡一点。
“太后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你一定要注意。”丽洁又叮嘱一句,仔细地检查了她身上的妆扮。
丽蓉这时候才打着哈欠进来,见二人已经弄完了,立刻就挤出一脸笑,快步过来。
“苏美人今儿这身打扮真漂亮。”
苏染染瞟她一眼,“睡饱了?”
“奴婢刚刚是去烧水了,主子可别听别人的中伤。”丽蓉连忙说,还侧脸剐了一眼丽洁。
苏染染看她这眼色,就太知道这是属于什么样的人物了,可身边还真需要这么个货!她沉吟一下,对丽洁说:“你留在这里,好好看着院子,丽蓉随本美人去见太后。”
丽洁点头,丽蓉一脸喜色,又剐了一眼丽洁,跟着苏染染往外走。
今昔不比往日,苏染染也有轿子了。
虽然是只有二人抬的青布小轿,人窝进去,骨头都像是缩了三寸,可好歹像个主子。
苏染染从晃动的帘子缝隙看外面,冬雨绵绵,前方一片模糊,隐隐可以看到仙琴宫别致的屋檐。不知庄墨隐回来没有?现在一定很伤心难过吧?
渐渐的,有木鱼声传进耳中,佛堂近在咫尺。
苏染染曾经在佛前祈祷过,若佛能佑她,她就为佛重塑金身,可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佛,人要活,就得靠自己。苏染染的眼神渐冷,有朝一日,她要烧了这佛堂!
各宫的主子陆续都到了,苏染染夹在人群里,慢吞吞地往里走。
一年多未见,太后还是精神奕奕,正坐在上座上和慕宸殇说着什么。
燕琳和苏锦衣分坐了大殿左右的首座,燕琳永远这样娇俏可爱,苏锦衣也永远这样端庄大方。
苏染染和众嫔一起向上面的人磕了头,寻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抬眼看前方,慕宸殇的嫔妃还真不少,面熟面生的,足有三十多人。
“太后娘娘,各宫主子都到齐了。”德真扫了一眼殿中的人,转身向太后行礼。
太后这才转脸看过来,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各人,在苏染染的脸上稍微停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这几日宫中不太平,贤嫔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
贤嫔立刻扶着宫婢的手站起来,扑嗵一声跪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皇上,请为臣妾作主,臣妾这几日寝食难安,每晚都有可怕的东西来臣妾的宫里吓唬臣妾,臣妾实在是……”
她开始哆哆嗦嗦地哭,苏染染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着她的背影。贤嫔长得不赖,这小脸儿梨花带雨的,也挺楚楚可怜。她看了一眼慕宸殇,只见他也正盯着贤嫔看着,不由得唇角牵出一线冷笑,这笑意还没拢去,慕宸殇视线突然就冲她来了,她索性咧嘴一笑。
“苏美人。”丽蓉在她身后轻轻踢了踢,苏染染抬头看,只见太后也正盯着她看着,满殿的视线此刻都落在她的脸上,不乏嫉妒憎恶的目光。
她和慕宸殇眉来眼去,自然扎人眼!
“太后,皇上,这是在臣妾的宫里找到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暗算臣妾,请太后、皇上为臣妾作主。”
她让宫婢捧上一件东西,苏染染一眼扫去,眉就拧了起来,那是她的累丝银钗,敢情今儿的事又是冲她来的。
“德真,你看看。”太后看了一眼,看向殿下。
“是……银钗?太后,只怕是宫婢们的吧。”德真看了一眼,一脸犹豫。
“贤嫔,是你宫里的奴才们不小心掉落的吧?”太后又问贤嫔。
贤嫔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太后明鉴,每个宫里的宫女衣饰钗环都各不相同,这钗并非我贤禄宫的。”
“是哪个宫的,若你们不肯承认,就让制衣局崔尚宫来认。”太后把钗往前面一丢,声音冷了下来,“哀家一直说,家和万事兴,你们都是皇上的嫔妃,要和睦相处,皇上日理万机,你们就在背后做这些事来回报皇上?装神弄鬼,不可饶恕!”
德真捧着钗出去,
“太后,这钗是臣妾的。”苏染染站起来,走到殿中跪下。
“你?”太后柳眉一挑,厉声问道:“苏沫篱,皇上开恩,厚待于你,你为何不安份度日,又出来惹事?”
“苏沫篱,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你要装鬼来吓我?皇上,太后,为臣妾做主。”贤嫔一见她出来,哭声更大了,娇弱的身子哆哆嗦嗦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太后乃我天祈国最聪慧的女人,定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此事真相如何,还请太后容臣妾问贤嫔几句话。”苏染染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
太后拧拧眉,戴着金指套的小指扬了扬,算是允了。慕宸殇只靠在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染染。
“敢问贤嫔,是在哪里发现了这钗?”
“就在我的寝宫之中,我的榻边!连续几晚,都有黑影在我的榻前不停地摇晃……说要吃了臣妾……原来是你在搞鬼……”贤嫔一脸愤怒,抓着锦帕的手直指苏染染。
“奇了怪了,臣妾也不知得了什么病,这头发一直不长,每日里恨不能戴着厚厚的帽子,就算臣妾去害人,也不必在没毛的头上硬贴上一根钗,晚上顶着四处乱跑吧?”苏染染故意露了一脸愁容,不紧不慢的哀怨语气,让殿上响起了一阵笑声。
太后拧拧眉,看着贤嫔说:“你还发现了什么?只凭这钗,你不能说是苏美人害你。”
“呜呜,这真是在臣妾的榻边捡的,也有可能是带在身上,不小心掉落的啊。”贤嫔又说。
“这就更冤枉了,沫篱还是劝贤嫔去管束一下宫人比较好,有人大摇大摆去了你的榻边,宫人都没发现,臣妾是人不是鬼,做不到来无影去无踪。”苏染染唇角带着几丝冷笑,看着贤嫔。
要害人,那也是要有天份的,贤嫔和以前的芳嫔一样,没啥天份,充其量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
“你、你养了猛兽……它带你来的!有人看到了!”贤嫔一急,脱口而出。
“哦?谁看到了?”苏染染眯了一下眼睛,盯着她问。
“什么猛兽?”太后转过脸,看向苏染染。
“回太后的话,是一只豹子。”苏染染直接了当地回她,丽蓉那多嘴的,一定早就禀报了,可太后装成不知,一定有原因。
殿上是一阵哗然,尤其是燕十三,用锦帕捂了嘴,连声惊呼,“姐姐,那不是狗吗?”
“深宫之中,哪里来的豹子?”太后的语气愈加凌厉了。
“回太后,是臣妾……”
苏染染还未说完,就听慕宸殇轻描淡写地说:
“母后,这是朕送给她的。”
殿中一片死寂,贤嫔都不哭了,众人都怔然看着慕宸殇。
“皇上,你好好的,送她个豹子干什么?怪吓人的。”太后拧拧眉,可明显态度缓和了许多。
“呵,一时兴起。”慕宸殇笑吟吟地转头,盯着苏染染说,“朕是想看看,沫篱的佛光普照,能不能让猛兽吃斋,恶人成佛。”
“兽便是兽,得道高僧也难以让老虎改吃素,这等猛物,还是早早送出宫去。”太后不悦地说了一句,又看向苏染染,“既然你与此事无关,你且退下。锦贵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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