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马蹄声声急促靠近,她扭头看,沙尘之中,几道熟悉的身影渐渐靠近了。
叶将军亲自赶来了!想必是担忧儿子的伤势,所以不顾年迈,赶来军营。
叶将军看到了她,匆匆抱拳行礼,快步进了叶岩的帐篷,不一会儿,就传来老将军的低泣声,一声一声的岩儿,让人听了心酸。
“他怎么了?”阡陌偎在苏染染的腿边,小声问。
“小叶将军受伤了,所以他父亲很伤心。”苏染染轻声说。
“那让千瑟师公给他吃药呀。”
阡陌抬头看着她,童言单纯,哪知大人之间的间隙。就算千瑟真会治,只怕叶将军也不敢让他出手。
慕宸殇带着人匆匆过来了,这时候,叶将军出来了,大步走到了慕宸殇,双手取下银亮的头盔,托高了,哑声说:
“皇上,老臣愿亲自带兵进驻樊城,誓死为皇上守住这里,还请皇上快救岩儿。”
☆、【135】你会烈焰焚身
要救叶岩,就得去黑羽山,可他黑羽令牌早就丢失,此事一旦传开,未免又会让军心动摇,此值多事之秋,让慕宸殇左右为难。
“皇上!”
叶老将军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双手微微发抖。
叶岩始终未醒,并且一身泛着紫青色,做父亲的一直以这儿子为骄傲,眼看他受苦,简直心痛如锥。
“国丈请起。”慕宸殇连忙扶他起来。
叶老将军看了一眼苏染染,又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苏染染是女子,却公然站在这里,难免让他这老人家看不顺眼。她连忙牵着阡陌退回帐中,捉磨着去和慕宸殇提返京之事。
那群人进了大帐,叶老将军立刻让慕宸殇摒退了左右,放下大帐之帘,快步走到慕宸殇面前,压低声音问:
“皇上,老臣还有一件大事,一定要问皇上。”
“国丈请讲。”
慕宸殇点头,请他坐下。
“这个苏沫篱……可是莞妃之女?”
叶老将军紧盯着慕宸殇,语气急促。
慕宸殇的眸色沉了沉,沉声反问:
“叶老将军何出此言?”
“皇上不必瞒着老臣,老臣绝不会为难皇上。若她真是莞妃所生,那就是皇上您的亲妹妹。”
叶将军见他不肯承认,顿时大急,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如此人伦丑闻,一旦公之于天下,皇室颜面无存。
“莞妃已死,谁造谣都可以。”
慕宸殇还是不为所动,镇定自若。
叶老将军一沉吟,大步走到他面前,双拳一抱,低声说:
“皇上以为是爱她?以为老臣是要拆散鸳鸯?姑且先不说你们是不是兄妹,就算是兄妹,只要皇上您喜欢,也无外人知晓,那老臣都会当成看不到,听不到,绝不多言半字。因为这是一个情字,是皇上的私事,绝不会从老臣这里走漏半点风声!
淑儿自从入宫,老臣就已经抱了让她贤惠容纳的心,只会忠心辅佐皇上,为皇上统率六宫,绝不许她争风吃醋,老臣也不会为了她而铲除异已!但皇上你可知道莞妃是何身份?她是巫女之后!身为巫女,此生绝不能动情。她的先祖虽然害得和宁王惨败,可她却也动了情,最后惨死。
莞妃的命运同样如此,她们巫女天命一到,额间就会露出绯桃,一旦动情,这绯桃便艳丽四射,可再到情浓,便会有火从心中烧出,莞妃为了断情,关闭冷宫,不再和慕凌天来往,可还是没逃脱一个情字,最终被火烧死,你也想她这样吗?”
叶老将军一番阵词,让慕宸殇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盯着叶老将军,要从他脸上读出阴谋的端倪,可是叶老将军的眼中堆积的只有坦诚。
叶老将军为人品行端正,不似其他人,为了族中利益争前夺后,这也是他挑选叶家女儿为后的原因。
“此事,叶老将军从何处知?还有何人知晓?”
他站起来,和叶老将军对望着。
“还有谁知道,老臣不清楚,可是莞妃之事却是千真万确。老臣见过了慕凌天,他之所以出家,就是因为觉得欠了莞妃一条命,当初他和莞妃在一起时,初心只是玩笑,不想戏假成真,都动了情,闹到两败俱伤。
老臣亲历此事,自然知晓。慕凌天绝不会说谎,苏沫篱就是莞妃之女!你如今和篱妃之间的事,简直和当年慕凌天、莞娘一模一样,老臣一定要制止你们,以免再生惨祸。天祈国只有皇上是顶梁之柱,若天祈临时换天,只怕国之不国,大势将倾,皇上三思!”
慕宸殇一听就明白了,若无莞妃,慕凌天就是继位的皇帝。
当初慕凌天也桀骜一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见到莞妃高傲,不免有些戏弄之意。
可二人你来我往,一来二去,反生了情份。慕凌天为爱痴狂,渐渐弃了伦理,甚至生了想弑君夺妻之意,并且还找过叶将军寻求支持,正当叶将军借故拖延之时,慕凌天和莞妃之事被宫嫔告发,莞妃被贬冷宫,此时她已毒发,不想连累慕凌天,所以才狠下心肠,赶他离开。
这一些,确实与他和苏染染经历的事相似。
他想着千瑟离开时那悲悯的神色,顿时心中一沉。
千瑟悲悯的不是他,而是苏染染,他将看着挚爱之人的女儿,和她母亲一样惨死。
“朕不信,到底是什么毒,如此狠辣?”
他嘴里说着不信,可胸口却狠狠痛了一下,忍不住扶着椅子,一屁|股就跌坐下来。
“巫女血液之中就带了,世代相传,若非要追根究底,只怕无人可知。”
叶将军摇头叹息,他还从未见过慕宸殇现出如此神情。
帐中死寂片刻,慕宸殇轻轻挥了挥手,低声说:
“国丈先退下,让朕静静。”
叶老将军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慕宸殇揉了揉额头,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样多的烦心事,之前虽受制于姜太后,却还能从容行事,如今姜太后除去了,各路妖魔鬼怪却都不安份了。件件都是必须要赶紧解决的,却又件件是难解决的。
帐帘掀开,阡陌的小脑袋伸进来,冲他笑。
“父皇,娘给你做了鸡蛋饼……”
“过来。”
他招手,阡陌跑到他面前,仰着头脆蹦蹦地说:
“娘说父皇忙,所以我帮父皇把饼吃掉啦。”
慕宸殇低笑起来,把他抱起,让他坐在膝头,凝望着他酷似自己的脸。如果苏染染是巫女,那阡陌会不会也有那样歹毒的血液?
他突然非常想见向棋,九姑娘在碧华山庄长大,碧华山庄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可向棋带着素执离开,直到今日都没有下落,那人武功虽差一点,可是轻功和隐术却太过高超。他的人早就被向棋甩脱,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慕宸殇此刻深深折服于这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最强大的人,只有不断变得更强大的人。
“父皇,千瑟师公说向棋叔叔好吃……”
阡陌突然含糊地说了一句,小娃娃的吐词还模糊,慕宸殇轻拍着他的小脑袋,正要细问时,他却从慕宸殇的身上站起来,趴到沙盘上去玩沙子,拔了一面小旗,拿在手里挥舞,然后随手在另一个小沙堆上一插。
这是樊城的地势沙盘,将军们在这上面在研究排兵布阵。慕宸殇看着他把小旗子乱拔乱插,心中突然一震。
慕宸殇啊慕宸殇,你最近有点糊涂了,居然被人牵着鼻子走。姑且不说巫女之事存不存在,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有人想让苏染染死。
他没忘了,在京城百越国行馆那天,就有人要刺杀苏染染。
他曾经以为是宫中某名妃嫔所为,现在仔细想想,非也,苏沫篱和九姑娘身上一定有别人不想公之于天下的秘密,所以才要置她们姐妹于死地。
最怕巫女的,应该是什么人?
他把阡陌放到地上,摊开了地图去看。
百越国一向不爱争战,他们靠海为生,而天祈地势颇高,地少人多,不得不往外扩张,和宁国退至沙漠,虽说沙漠让他们富庶,可毕竟环境恶劣,他们一定也想回来。
向棋出现得太奇怪了,他口口声声是碧华山庄的人,却从未表现出有多急切回碧华山庄的时刻。千瑟主持又怎会和向棋相识?
看来,只要拔掉向棋这颗棋子,他想知道的事,就能浮出水面。
“皇上,向棋和素执姑娘在樊城中出现了。”
黑云匆匆进来,低声禀报。
“哦?”
慕宸殇眯了眯双瞳,这个向棋,果然是逃不开这些疑点的,这一回,他绝不让向棋再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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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成荫。
一溪水从林间穿行而过,阳光洒在上面,鳞鳞成纹。
一架竹楼立于溪边,一白衣男子正坐于溪边垂钓,青翠的竹枝为竿,细细的丝线在阳光下,就像一抹尘,若不细看,根本不能看清它的存在,勾是银勾,锃亮地,无饵。
溪水潺潺地流过,小鱼小蟹爬过他的脚边,他只当看不到,任银勾被水冲刷。
这哪里是钓鱼,分明是玩笑。
暗蓝色盔甲的男子从竹林里匆匆走出,走到男子的身后。
“尊主,姜华翎和慕楠夙已经经退到了南界处,让给慕宸殇让出樊郡城,是否现在打开城门,让难民出来?”
“会到伤到九儿,再等等。”
他放下勾子,手腕上落下一条紫色的佛珠,他拈动几圈,站起身来,缓步走向竹楼。
男子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双止的模样。
“说吧。”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尊主为何对这女子如此上心?甚至甘愿纡尊降贵,把苦营十年的事都推后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他浅浅一笑,佛珠又转动起来,抬步踏上青翠的竹楼,缓缓地说:
“你不觉得她像莞儿吗?我想让莞儿回来陪我。”
“可是……她是……”
“好了,你的话太多了,我要染染自己到我身边来,她会来的。”
他终于推开了门,转头看来时,那双紫眸里泛起冷光,全然不像他的声音这般柔和,反而隐隐透着杀机。
“尊主,浮云寨的人……可要杀尽?那老太婆似乎知道不少事。”
“送她们早登极乐,大善事。”
他的声音更温和了,谁能想到拿着佛珠,有着温和嗓音的千瑟,说出这般话时,如此的杀机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今晚,我要去见染染,你们好好看着我的鱼。”
“是。”男子赶紧抱拳应声。
竹楼的门又打开了,他换了一身白色锦线袈裟,出来了。
“尊主这样进樊城,樊城百姓必定认为是神仙救世,万般敬仰。”
男人赶紧侧身,恭敬地说道。
“呵,达仁,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和朝中那些拍马屁的人没什么两样,是和他们打交道打多了吗?”
千瑟笑起来,缓步迈过小溪,走向竹林深处。
男人没再敢吭声,一头冷汗,待他走远了,才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一抹不打紧,这才发现人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血口,这流的不是汗,是血!他的心一颤,一步都不敢再挪动了,站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
千瑟年轻时乖张,入了佛门这么多年,其实也不过是换个方式乖张,如此更没有约束罢了,这种站在阴影里,看着凡尘人世的人们挣扎叫嚣的感觉,于千瑟来说,胜于一切。
没了莞儿,总要找点乐子,遇上苏染染,倒是一件令他兴奋的新鲜事,只可惜,那女子被慕宸殇给碰了,否则他会多疼她一些。
什么绯花焚身,不过是当初巫女一族为了美丽一些,用了些药物,让自己的容颜与众不同罢了。
世人心中皆藏魔,于是以信佛来弥补。他成了古佛之前苦念经书的方外之人,加上这出尘脱俗的身姿,那些心中有魔之人,便格外信他了。
世人皆痴他独醒,什么男|欢女|爱,什么你痴我痴,都是假的。
莫凌天,凌天傲世的性子,乖张的性子从来没变过,可不是那个忍辱负重二十年的皇侄慕宸殇能比的乖张。
他的笑意渐渐冷了些,手掌用力,莹润的佛珠在掌心里碎了一颗,成了粉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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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弯高挂。
慕宸殇带着苏染染从城墙上跃过,悄无声息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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