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递来的杏仁奶茶喝了小口,叹息道:“还是屋里暖和舒服啊,月荷、小然子你们也用上一碗,回了热气。”
小然子乐呵呵的接过青瓷茶碗,双手捂着碗边,笑道:“谢主子,主子和善,常惦记着奴才们,这满府的下人谁不盼着来主子您这伺候啊。”慧珠笑骂了声贫嘴,转头就见月荷皱着一张俏脸,隐忍的看着茶碗,咦道:“怎么了,有哪不舒服的,你不是挺爱喝杏仁茶吗。”月荷开口欲答,忽的又似忍不住般了茶碗,福身道:“主子,奴婢先出去一下。”言罢,就跑出了里屋,隐约间,还传出干呕的声音。
素心皱眉道:“跟主子也有八、九年了,却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般不懂规矩。”慧珠盯着月荷离去的地方,面带凝色呢呢自语道:“这几月下来她倒有些怪了,莫是成了大姑娘了心上人,也是该给她备了嫁妆,嫁了出去。”
素心打发了众人,笑道:“主,说起这事婢可是记起了,昨个儿文大总管可是来了的是文俊想着今下午来给主子请安,也好在主子面前得个眼,不知主子的意思是?”慧珠想着月荷也是快二十的人了,这古代女子和前世却不一样,她也不好阻止了月荷的姻缘,遂点头道:“今下午倒是没事他来便是。唔,若这个文俊真是好的再给月荷说说,等翻了年把他们的事办了,到时可是不得委屈了月荷。”
正说着话董嬷抱着刚睡醒的弘历进屋,只听弘历奶声奶气的嚷道:“额娘,额娘。”慧珠一脸慈爱的接过弘历,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逗趣道:“圆哥儿你个大懒虫,这大早上的才起来。”弘历两眼盯着慧珠的嘴,学话道:“懒,懒虫,额娘,懒虫。”素心、董嬷嬷闻声轻笑,慧珠笑瞪着弘历,心下却是欢喜。
弘历开始学话了,每当围的人说话时,他就会抬起头,两眼盯着说话人的嘴学话。不过每学一个词,前面总要叫一声额娘,让慧珠美滋滋的甜在心里。
午饭后,小憩了一会,文俊和着文总管前来请安,二人打了个千儿行礼道:“奴才文俊(文贵)请钮祜禄福晋大安。”慧珠坐在首座,打量了文俊一番,便让素心给二人让了坐,沏了热茶,又问了文俊家里还有何人,可是读书识了字。文俊一一答了话,慧珠观之,见他人长的精神,言谈举止也透着斯文气,看着倒是个老实的,心下满意,和素心交会了眼色。
文贵恭谨:“奴才知道月荷姑娘是钮祜禄福晋身边地大丫头得力人。本是不敢高攀。可奴才这侄子是个死心眼。就是认准了月荷姑娘。
奴才见月荷姑娘已是双年华。还不见指了人家。这才厚着一张老脸。为奴才这不成材地侄子求亲。”慧珠笑道:“文总管过谦了。我看文俊倒是个不错地。也就谈不上高攀之类地话。当年初进府地时。月荷就到我身边伺候了。说实在地。我却是舍不得她。不过也不好一直留着。耽误了她下半辈子。既然要给她找了婆家。就要给她找个好地。欺负不了她地人家去。”
文贵也是个机灵活路地人。知是慧珠这番话是有机可寻。忙拉着文俊跪下道:“钮祜禄福晋放心。这月荷姑娘是在您身边娇养着地金贵人。奴才一家定把她好生供着。就是文俊也越不过她去。”文俊却是老实人。半天才反应过来话。连声称是。直道不负月荷。
慧珠把玩着手上戴着地雕兰花纹镶红宝石:琅护甲。睨眼笑道:“文总管快快请起。你这谢。我可还不能受啊。你既说了月荷是一直在我身边娇养着地。我也就不能这般予了你。得等先问了她地意思才行。”文贵笑道:“这是自然。定要月荷姑娘愿意才是。那奴才就等钮祜禄福晋给了喜讯。”慧珠淡笑不语。文贵又继续道:“奴才在外院当差。以后您若是有个什么需要差遣。又觉得奴才得力。还望给了奴才办事地福气。”慧珠不予正面答话。只是受了叔侄二人行礼。就唤来门前伺候地小然子送出了院子。
回到里屋。慧珠抱过了弘历。打发了其余众人。与素心闲话道:“不想你倒没夸大。这文俊却是不错。”素心坐在脚踏上。手上正拿着一丝绒质地地遮眉勒。起针收线。听了慧珠地话。歇下手中地动作。笑道:“奴婢这些年与月荷也是有感情地。岂会委屈了她。不过。您可是看见了。这亲还没结成。文总管就予了话。若是真成了这事。主子在府里可得一大主力。”
慧珠蹙眉道:“得不得力倒是其次。我还是那句话。这事急不得。文贵该怎么着。等日子久了。看明白了再说。”说着。就将在炕上蹒跚学步摔倒地弘历抱起身。让他继续在炕上自个儿走。素心见慧珠不愿多谈文贵效力一事。心下也道她是心急了。便止了话。揭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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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月荷(中)
时初过,天已暗了下来,慧珠抱着弘历在暖烘烘的盹,素心望了下外面暗沉的天色,便歇了手中的针线活计,燃了一小烛台,轻手轻脚的出了里屋。
慧珠睡意正浓,朦胧间似乎听见有人低声说话,随即就感到一股凉风袭来,嘴里无意识的嘟嚷几句,便紧了紧身上的皮褥子,抱着弘历继续好眠。
胤隔帘进屋,不禁顿了顿步子,有片刻的怔住。昏黄的烛光如一层透明的薄纱笼罩了整个屋室,淡淡的檀香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屋内一片静谧,只余独自跳动的烛芯,噗噗作响,还有那酣睡的人儿,发出的沉稳呼吸。
弘历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小身子不耐烦的动了两下,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霎时睁开,好奇的盯着胤半响,大声嚷道:“额娘——额娘——额娘。”慧珠慵懒道:“怎么就醒了,素心,什么时辰了,我这一睡,就直是起不了身。”胤道:“外面天都黑了,该是吃晚饭的时辰了,你也起来吧。”
睡久了,慧珠头脑有些不清醒,乍然听见胤的声音,猛的睁眼,四目相对,心下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忙不迭移开视线,掩饰道:“爷,您来了,怎不说一声?也不见一个人来伺候。”说着,就穿鞋下榻,给胤福了个身,扬声招呼了外间侯着的月荷、小然子去备热水、茶点。
胤心下莞尔及至炕席坐下,说道:“无事,也就刚来,今晚就在你这用饭歇息。”慧珠福身道:“哦,那爷您先等一会妾让厨房加餐。”弘历见慧珠离开,忽的哭嚷道:“额娘——抱——额娘。”
闻声,慧珠忙上前抱起了,欠身道:“爷,圆哥儿该是饿了,妾还是先让董嬷嬷给他喂些吃食的好。”说罢,好似要逃了胤投来的灼灼视线,径自抱着弘历出了里屋。
风雪缠卷,冰的寒意袭上脸颊,慧珠回过了省自那晚醉酒以来,胤就是甚忙,这三月竟只来了四次,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记得如此清楚。也许是因为些日子每每闲下之际,总会想起那滴又咸又瑟的眼泪她情不自禁的去想为什么,为什么冷情、阴鸷、多的胤会在她面前流下眼泪。
此时,她仍犹记得被蒙双眼,触及到那滴眼泪时,心下竟涌起了一丝可笑的同情、怜惜,以至后来得了皇太子胤被废的消息了胤异常的原因,知晓他终是个冷清冷性的男子……
一刺骨的寒风吹来慧珠顿时打了个激灵,微微摇头甩开了三千思绪快了步子,急急穿过游廊到了东厢。
董嬷嬷搁下上正做着地小衣。蹲安行礼。道:“奴婢估摸着小阿哥该是要饿了。正准备去正屋照看。不想主子倒是亲自过来了。”慧珠笑道:“爷来了。一时倒招呼不过来。等会弘历地吃食上来了。你就在这喂他用些。我还要伺候爷用饭。却是顾不了这头。”董嬷嬷接过弘历。笑应了。
慧珠兀自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出了东厢。行至正屋门栏处。见是素心。遂问道:“正要去找你。爷今在这里用饭。可是得吩咐厨房好生准备着。”素心笑答道:“小然子刚个儿给奴婢递了话。晓是爷来了。也就让李嬷嬷多准备了些吃食。”慧珠满意地点了点头。自是和素心向屋内走去。
未待行至里屋门栏处。就听见月荷嘤嘤地哭泣声。慧珠与素心对视一眼。不解其意。正欲进屋打看。月荷已是出声道:“爷。今文大总管就带着他侄子文俊来求了亲。奴婢知道。过了年。主子。主子她就要把奴婢嫁出去。”一语未了。又是哭泣了几声。继续道:“爷。奴婢听了爷地话。不让主子知道这事。就想着安安分分地伺候爷和主子一辈子。可是……爷。奴婢已经有了三个月地身子。您让奴婢如何瞒了过去。如何带着爷地孩子嫁人呢……”
慧珠恍惚地晃了下身子。整个人好似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心下生疼。脸上登时惨白一片。
素心双眼骤然一凛。恨不得直接冲了进去。狠狠掴了月荷一巴掌。又见慧珠精神不济。忙扶了过去。
慧珠隔开素心地搀扶。止了素心要说地话。步履蹒跚地向前几步。撩开门帘一角。见胤坐于炕上沉默不语。月荷跪在地上哭地好不凄惨。小禄子、小然子也低头跟着跪在月荷地身后。
月荷抬首,泪眼摩挲的看向胤,眼里情意绵绵
这时才恍然大悟,那个曾经笑的一脸天真浪漫,在个长不大孩子的月荷,原来也有这般凄楚、我见犹怜的表情。
月荷抽泣道:“爷,奴婢不求名份,只盼着能一辈子伺候您和主子。爷,您让主子不要将奴婢嫁了,奴婢怀着爷的孩子,怎么能嫁了人。爷,将让奴婢一辈子伺候您们,不要嫁了……”不待月荷说完,小然子惊呼道:“主子,您,您来了。”小然子话落,屋内瞬时一片沉默,就连月荷也止了哭声。
胤转头看向慧珠,仍然是一脸的面无表情,眼里更是一片平淡无波,就这样,直直的盯着慧珠,半响才收回视线,闭眼道:“进来吧。”慧珠闻声,木然的进了屋内,不理会屋内众人震惊的目光,福身道:“爷,晚饭已经吩咐备着了,现在可是要让厨房晚些再摆上来。”听后,胤一下睁开双眼,怒意一闪而逝,沉声道:“不用了,一切照旧。”慧珠淡淡笑道:“妾省的。”说罢,就起身立在一旁。
月荷等人似是不认识慧珠般,皆是怔住,眼瞳大睁,屋内又恢复了沉默。月荷狠咬了咬下唇,双拳紧握,匍匐到慧珠跟前,磕头道:“主子,奴婢对不起您,您要打要罚,怎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将奴婢嫁给文俊啊。主子,求您念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将奴婢嫁给文俊呀,给奴婢一条活路走啊,奴婢定会伺候您一辈子的,求求主子了。
”说完,就一面磕头,一面念道:“求求主子了。”
慧珠搭下眼睑,予答话,由着月荷在一旁乞求。素心狠狠瞪着一脸哀求的月荷,似再也压制不住满腹的愤恨,冲上前去,一把拽住月荷的头发,掌掴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外面买来的婊子,竟敢爬上爷的床。主子对你这好,一心一意为这你找个好婆家,不让委屈了你,你倒好,就是这般瞒着主子,勾引了爷。”
月荷被打得哀叫连连,见心似要打着她的身子,猛的用足了力气,抽开素心,跑到胤的左后方,哀求道:“不要打了,奴婢知错了,奴婢怀着孩子啊,是爷的孩子,不要打奴婢的肚子呀。”闻及此,素心更是大怒,骂道:“还敢提孩子,你这个骚蹄子,良心被狗吃的小贱人,也配提孩子。”
胤一脸沉色,厉声道:“够了,还有没有个规矩,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肆意辱骂撕扯。”慧珠抬首道:“爷,是妾管教不严,越矩了。素心,还不跪下,请求爷的原谅。”胤见慧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缓了气焰,淡淡的吩咐道:“算了吧。”
慧珠福身道:“谢爷不予罪。”起身,便见两颊红肿,唇角渗着血丝,披头散发的月荷,似受惊的小兔子般,红着惊惧的双眼,看着胤。慧珠心下有丝不忍,撇过头,微微皱眉道:“月荷原是妾身边伺候的人,可现在,她既然已跟了爷,妾也就没权再管了她,该怎么着都由爷定夺,妾无任何异议。”
月了这话,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惊喜,复又满怀乞盼的看下胤,柔柔的唤道:“爷,奴婢怀了……。”胤挥手止了月荷的话,垂首避开了慧珠的视线,吩咐道:“恩,我是恩宠过她。先让太医确诊了她可是真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子,若是有了,就收了房,继续在你院子里好了,孩子生下来,你就养着吧。”
慧珠没有回答,只是面上恭谨的听着,胤见状,抬首犹豫道:“福晋、李氏、宋氏她们的屋子里,大都有收了房的丫头。”言毕,又觉得似哪里不对一般,继续道:“唔,我是说,月荷以后的份例就和那些收房丫头们一般,恩,就李氏身边的大丫头那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