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让他能留下一儿半女。至于朕为何纳海歌……”话略一停,漆黑的眸子精光大减,却只说道:“如此而为,一可顺了她们的心,一可给海歌一安生立命之所,也便宜朕履行请她入京的条件之一 ,百年之后让她葬于苏妈妈的陵寝内。”
说毕,胤禛眸底一沉,鹰聿的眼风扫向慧珠难掩惊慌失措的面上,盯视半响 ,复又沉声质问道:“这些时日来,你可曾过问一声?这倒也罢了,可你却未做犹豫,直接选择相信他人胡说!这就是你先前说的,关心朕?”
慧珠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一声,再至胤禛一句句摊开了的质问她亦只能一把捂住双唇,溢满泪水与悔意的双眸看着一臂之隔的胤禛。
是的,她从来没有信任过他,更没相信过他心中有着她。在遇到一双儿女的事时,他便毫无犹豫的被自己丢到脑后,自我保护起来。然,这些对他而言,又何其不公!只因为他是 帝王,他是一个冷心冷情的男人!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社会之下!
但是,她也有她的无奈,她的不敢!雍正,一位后世闻名的帝王。而她眼前的雍正,更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他不眠不食深入灾区的景象,她亲眼所见。如此,让他如何敢相信, 这样雄韬伟略,心怀天下的他,会倾心于她!
被埋藏于心底深处,饶是她也不曾发现的情感,在胤禛的质问下,如决绝的洪水齐齐向她涌来。霎时间,心中酿起了千言万语,就要破口而出,可真真冲出咽喉,由慧珠亲口说出 的话什,只有那泣不成声的一句“对不起”。
胤禛向来懂得利用时机,不论何时何地。此刻亦然,只见他一手抓过起身欲远离的慧珠近至双膝前,幽亮的的眸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沾满泪痕的面颊,又出声问道:“朕让你珍 惜往后的日子,你当初是怎般回答朕的?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难道是朕待你不好?还是你也认为朕冷血无情,心下胆寒?”
不!待她好,有时好得甚至是纵容!
冷血无情?从没有觉得过冷血无情!
不对!来此之前,她曾怀疑过弘时是……
当时的念头刚闪过脑海,无以言表的愧疚之情侵袭她全身。这时,慧珠不知如何说出口,只能拼命的摇头,所有的言语也只化作了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
见好就收,胤禛深谙其道,遂也不再对此深究,一手挪开慧珠捂着半张脸颊的素手,一手摩挲上温腻的面颊,用着粗糙的手指轻轻抹掉未干的泪痕,口中幽远的叹息道:“都是有了儿媳妇的人,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性子,以前还没这么容易掉眼泪,倒是越活越回去。”说着拍了拍蓦地一僵的背脊,语似包容道:“罢了,朕也不是怪你……只是如今,朕身边 也没人了,还是那句话,咱两好好过后面的日子。”
好似泉涌的泪水从眼眶内流出,不停的沾湿颊上厚实的大掌;慧珠吸了几下鼻子,垂搭在身的素手,几经犹豫,终是覆上了那只大手,一面连连点头,一面流着泪道:“臣妾知道 了,这次真的知道了,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呜呜……”话未完,已“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就着胤禛覆在脸上的手掌,掩面哭泣。
胤禛顺手觅了觅慧珠的鬓角,极少的柔声说道:“朕虽将弘时过继,但他是朕的儿子这个事实却不能更改。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才是师之堕’,朕是他的父亲,又 亲自教导他多年,是为师傅。弘时会变成如此模样,朕反思过,与朕脱不了干系……就是当年栋鄂氏、钟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朕有意让它流掉,才会使得弘时竟未留下丁点血脉 。”
说到这里,胤禛手上一顿,语气一转,又道:“最该伤心的当属朕,熹妃你反比朕哭的伤心了。好了,收拾一下,就随朕回园吧,弘时终究是被逐出宗室的子弟,他的丧礼,十二 弟会处理的。”说着,拉起慧珠起身。
话里的落寞无奈,慧珠听得心下一酸,正欲启口说些什么,只见门扉被从外推开,屋内一下间亮堂了起来,随之却见允祹跪在门槛外,“咚”的一声重重叩首,请罪道:“臣弟未 能完成皇命,对弘时管教不善,请皇上治罪!”
胤禛面色一冷,放开慧珠的手,阔步走至门槛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跪地允祹,道:“宗人府弹劾你‘治事不能敬谨’,看来果真如此,从今日起,你降为固山贝子。”允 祹一听,心下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忙叩首谢道:“臣弟谢皇上龙恩。”
胤禛看也不看他,直接剑袖一甩,与慧珠走至院中,又突然驻足说道:“你有负朕托,再降为辅国公,并免去一切职务,专心处理弘时的丧事就是。”说罢,一径离开。
第300章 昏倒
履懿亲王府外一片肃穆之景,两列一字排开的宫卫手持火把、腰挎刀戟,目不斜视的恭侯胤禛、慧珠上马车,身后允祹阖府上下在阶下跪地恭送圣驾离开。
烛火辉煌的府门外,胤禛颀长的背影拉的老长老长,又随着摇曳忽闪的光亮微微晃动。行约三、四十步,及至高头大马前,垂手侍立的宫卫退下,宫监上来置好小杌子、打起帘子,伺候胤禛上马车。
这时,只见微晃的背影猛地一抽,僵直不动了片刻,就朝一旁直直倒去。“嘭”地一声重响,众人尚来不及反应之前,胤禛已昏迷倒地。
“皇上!”不过眨眼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迭声响起。
慧珠离胤禛最近,但,饶是她再眼疾手快的伸手搀扶,无奈多年的养尊处优,手上是一点儿力气也没,只能任由胤禛压在她的手臂上倒栽在地。
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慧珠忙抬起胤禛的颈项放在双腿上,神色慌张摇晃道:“皇上,您怎么了?可别吓臣妾。。。。。。皇上。。。。。。”
几声唤过,胤禛仍是闭目不醒,又见他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也干涸的厉害,怎么会这样?慧珠心下慌乱的没法,忙摸上胤禛的面孔,只是一下,却惊得慧珠收回手,无措的呆愣了一会,才急忙捂上胤禛的脸颊,道:“怎这烫?快去召太医呀?”
允祹也被这一下惊得厉害,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紧张道:“娘娘您先别急,太医这就去召了,要不先抬皇上去臣弟的府上?”
闻言,慧珠强制镇定下来,极快地过了遍心思,便将胤禛交给了小禄子,径直站起身,目光冷然的扫过一干人等,疾言厉色道:“皇上感染暑湿风寒,在园子里调养。若是让本宫听见其他的话什流传开,你们知道该如何!”众人面上一肃,齐声应是。
慧珠心下稍是松懈,回头看了眼正被抬上马车的胤禛,目光闪过一抹坚定,她不能让弘时猝死的事与胤禛扯上关系,更不能让胤禛弑子病倒的消息在京中流传。心中计较一定,慧珠转头看向一脸诧异的允祹,一面想一面语带威胁道:“十二弟,你受皇命养瞻弘时,却让弘时宿花街柳巷,染上那种隐疾,令皇室蒙羞,你该当何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允祹认命一想,也不多辩解,撩袍跪地道:“臣弟知罪,请娘娘示下。”慧珠见他这般,心中大定,长吁了口气道:“十二弟明理,应该也知道弘时因被逐出宗室,整日郁郁寡欢,如此近半年时日,终是撒手人寰,至死也未再见皇上一面,遗憾而终。”
听后,允祹心里麻团似的,一时不知是否该应承下来,毕竟弘时死之前只有胤禛在场,极有可能是……思及此,允祹骇然,不复往日成竹在胸,半阵不发一言。
慧珠件马车那头,小禄子已事情停当,不由焦急万分,等不得允祹磨蹭,心下一横,面上作势一冷,相挟道:“十二弟已被降为镇国公,难道还想继续降下去?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再说,那种隐疾致死的几率极大,究竟此事与皇上有无关联,谁也说不清。所以,本宫希望十二弟好好想想,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允祹背脊一僵,回首看了看跪在府门后的至亲之人,终是低头应道:“弘时接连几日未出房门,不想今日申时推门一看,竟……断了气。” 慧珠听了,满意之余,却生愧疚,遂补充道:“十二弟,你今日所做,本宫记在心里,总有一日,会还你亲王之位。” 允祹却不言谢,只道:“臣弟恭送娘娘。” 慧珠转身离开的身形一顿,复又急匆匆的上了马车。
马车风驰急速的驶着,车厢内,慧珠不停的搅着棉巾为胤禛擦汗,可胤禛却无半分好转的迹象,脸上潮红越加明显,口里也开始无意识的呻吟。
慧珠急的没法,也不知胤禛这是怎么了,若是真患了暑热风寒倒也好,可万一不是呢?一想起胤禛和弘时的尸体共处密室的两三个时辰,一个可怕的念头便在脑海中疯狂的滋生,现在还属夏末,病疫高发时节,胤禛会不会染上了诸如时疫之类的病症。
一想到这一点,慧珠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立马想起适才的情形,若不是她一味的瑟缩不前,只顾自己的感受,还在弘时猝死的房间内,任性的寻找宣泄口,也许就能早些发现胤禛的异状……
此时,慧珠越想越慌乱,忽感马车一个踉跄,马夫大叱一声,外面立刻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片刻不到,帘子便被宫娥掀起。见状,慧珠暗自收拾了纷杂的思绪,恢复了三分气儿,方镇定的与小禄子张罗了一应事宜,等着太医的诊治情况。
犹灯火煌煌,屏风后人影晃动不止,宫娥,药童里外来回,慧珠坐在外间的紫檀木雕云龙纹宝座,手里紧张的死搅着帕子,双眼频频朝屏风后张望,一时心里着急,止了身后打扇子的两名宫娥,另吩咐道:“去看一下,皇上情况好些没?”
侍立一旁的小路子心里也是焦急,但到底要好些,侧身从宫娥手里奉着茶盘上端起一只胭脂红地五彩花卉纹碗,双手奉至慧珠跟前劝道:“娘娘,您才遣人去打看,这还不够半刻钟呢。这是刚送上来的清汤雪耳,娘娘把它用了,估摸着太医那边也差不多了。”
慧珠勉强回应了一声,又换宫娥,方接过清汤雪耳,正食不下咽的顺手翻搅着,就见太医出来复命,不由眼前一亮,忙往旁搁下瓷碗,欲要问话,忽悠宫监来禀:“老贵人过来了,要求见皇上。”
慧珠听了,眉头下意识的紧紧蹩起,还未发话,左首侍立的小然自已抢先一步,冷笑道:“深禁半夜,老贵人跑来求见皇上,折算什么事。你个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打发人离开。”那宫监也是有些主意的人,暗暗思量道:“老贵人是新宠,可熹贵妃不但圣宠犹在,还身居高位,儿女双全,抹了谁的面子,也不能抹了这位主的面。一边想过,一边便恭敬的应了是,转身就要去打发了老氏。
“慢着!”慧珠突然出声阻止,又略想片刻,道:“让她进来吧。”小然子闻言大感不解,失声叫道:“娘娘,您怎么。”犹言未完,只见慧珠一个眼色横来,心里虽是愤愤不平,倒也老实的禁声退至一旁。
胤禛当时的话犹言在耳,然,提起老氏她仍是难以平常之心待之,慧珠叹息的摇摇头,挥手就示意太医答话。未及多说,老氏便进了殿内,行礼道:“婢妾给熹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慧珠眼眸一闪,朝之微微颔首,转脸望向太医道:“继续说吧。”太医凝思回道:“皇上不耐热,又有热毒,暑湿风寒交替感染,是有几分棘手。”慧珠迁怒道:“简直胡言,你方才说皇上染得不是恶疾,并无大碍,现在有是有几分棘手!”
太医惶恐,忙跪地解释道:“无大碍,只是与皇上性命无忧。但这两种病症同发,若是按常理医治,龙体必会大损,这才有几分棘手。
慧珠连忙又问:“不按常理,难道救没其它治法?大损?又是怎个损法?“ 太医不敢隐瞒,如实答道:“还有两种治法,但皆甚伤龙体。至于损法……无论 那一种治法,都可损寿命。”
“损寿命!”慧珠霍地一下起身叫道,见太医惶悚,知是话里绝无半分虚假 ;这份认知让慧珠脚步虚华,几下身子晃动,勉强就着右手旁的紫檀雕花方几站 稳,却一个失手不查,将几上的那碗清汤雪耳,“哐啷”一声扫至地上,碎物四 溅。
声响一落,一殿众人齐齐跪下,道:“娘娘保重!”
老氏微微垂目,掩下眼底的担忧,复又眼神复杂的瞟了眼似大受打击的慧珠 ,突然轻启朱唇道:“娘娘,婢妾习过医术,知道还有一种治法比起太医说的前 三种半分可行,不会拖垮皇上的龙体,就是损寿命也可降低于一年之内。”
话未说完,四名老太医齐声阻止道:“万万不可!”慧珠却没予理会,喜得 上前一把抓住老氏的手,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老氏不习惯与人接触, 微蹙眉抽出右手,俯身回道:“千真万确。”
院首见慧珠心动,忙跪地死谏;慧珠面上一沉,语气严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