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出一朵浪花,“用不着和这帮人多啰嗦,趁着雨大咱们赶紧做完活儿,天一放晴咱们就赶路。”
黑衣首领一听,以为这帮人也是同道中人,只不过穿的体面些,忙道:“慢慢,这位小兄弟,咱们都是买卖人,不过为了几分银子,对方出多少,我们加倍就是,只求小兄弟放我们一条生路。将来咱们道上相见,也多个助力不是?”
锦衣公子哈哈大笑:“我们几个做的买卖恐怕壮士还付不起这个帐。”黑衣人心中不屑,“我家主人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只要叫我等平安无事出了此地,价钱随便你来开!”黑衣人话音刚落,就见笑面虎似的锦衣公子突然暴起,脸庞上晕起一层青气。黑衣人大骇,他知道那是内力深厚的绝世高手在运气之时才会漾起的青光。黑衣人根本顾及不上虬髯大汉,转身就像逃命,可惜锦衣公子的第一招已然攻来!
半柱香后,地面上出了血渍再也看不到别的可疑事物,破庙外雨势渐小,黑雾笼罩中一团大火中传出一股怪异的烧肉味。凝萱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离着她不远的地方,老妪被人捆了个结实,后背血迹斑斑,正斜躺在篝火旁,两眼死死盯着凝萱。
锦衣公子从怀中掏出金表链子,短针正好停在“四”的位置,“眼瞧着天就要大亮,这两个家伙怎么处置,大伙儿出了主意,免得咱们带在路上累赘。”锦衣公子环视了一圈,对上的却大多数是看热闹的戏谑笑脸。
公子宗翰笑道:“这还不好解决?一个丑八怪,一个老妖婆,一人一刀,免得咱们耽误工夫!”说完,公子宗翰就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冲着斜躺在地的老妪就直奔过去。
老妪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大爷饶命,老婆子死不足惜,可还有个小孙女”
“我呸!”公子宗翰一口就啐在了老妪的右腮帮子上,恨恨的骂道:“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对着镜子照照,凭你!也想和顾云霆攀附上关系?”
蜷缩在一团的凝萱忽然一动。难道他们和养兄关系不错?要不然怎么会这样维护?
公子宗翰笑嘻嘻的蹲下身子,凑到凝萱跟前,手一拎就把团子一般的凝萱拽了出来,下手绝对叫不上温柔,“要说这个小丫头和顾云霆有什么亲戚关系,我倒是相信!”凝萱正暗自窃喜,说不定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哪知对方脸上陡然阴沉,手一拨就将凝萱的脑袋推到了墙壁上。
凝萱几乎能听见头盖骨碎裂的声音:“你个王”
公子宗翰脸色大变,先是瞅了瞅锦衣公子。锦衣公子面色肃杀,宗翰尴尬的抬了抬手:“这丫头忒弱了些!”
凝萱摸着后脑勺,一个碗口大的包在发丝间清晰可摸。这王八蛋,下手真重,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明明是他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偏说自己脑袋软,不抗磕!凝萱委屈的呜咽着,陪着那沙哑的声音甚是可怜。
只可惜凝萱若是依照原来的面貌,肯定会博得不少同情,而现在落入众人眼中的就是一个丑八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狼狈样子,自然得不得到少年们的同情。反而招来了不少厌弃!
锦衣公子迟疑的目光从凝萱身上移到了天佑公子这儿:“你肯定她脸上被易容了?这个鬼样子就算送到了眉州城,想必顾云霆也不会承认是他妹子。你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只对美人动心!”
公子天佑缓缓屈身,蹲在公子宗翰刚刚的位置。老妪心下急切,他担心这拨人真能将魏凝萱治好,那自己岂不是没有了利用价值?魏凝萱知道的东西又太多,这丫头不除,迟早给三皇子留下祸患。老妪手脚皆被被绑在一处,只剩下一张嘴巴好使些:“公子,你放了我,我保证还这丫头一副好容貌。天底下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解!”
公子天佑根本没理会老妪的吵嚷,反而淡然的盯着凝萱的脸颊细看。那神情冰冷却又细致,就好像在审视一件没有任何生气的死物!
第一四四章解药
四蹄的小马车缓缓奔跑在泥泞的小道上,从车窗两遍滑过的是大片大片正待丰收的稻田,一场秋雨一场寒,而且越是往北,风的力道越是强劲,从没有布帘子遮挡的车窗里透进来,直打的凝萱两颊生疼。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凝萱被那几个锦衣人像个牲口似的扔在了马车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那个老妪被挑断了脚筋手劲,为了防止脱逃还用粗绳捆绑了四五圈,一并“坐进”了这辆清爽小车。
凝萱就奇怪了,连自己都看得出这老太婆其实是个太监,怎么那帮人察觉不到?凝萱抱着膝盖,眼神略显呆滞的看向窗外,手不时的摸着脸颊上那道裂开的疤痕。
老妪虽然被虬髯大汉从背后戳了一刀,可没伤到根本,还有气力冷笑:“哼,你以为那个小子真能恢复你的容貌?痴心妄想!咱我的手艺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凝萱懒得理她,只扳着小腿转了个方向,继续发怔。车内陷入了僵持的气氛,老妪的后腰隐隐作痛,这大约算得上是他几年来吃的最大的一次暗亏,老妪一面在心里暗骂虬髯大汉,一面小心翼翼打量着魏凝萱。他看的通透,外面那几个小子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对眼前的丫头还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这丫头相貌上有些不俗,一旦恢复了容貌或许会在眉州边疆那一带引起点小纷争,这也未必。
老妪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嗓子咳嗽道:“丫头,我这儿有解你哑病的解药。你过来取吧!”
凝萱冷然的看了老妪一眼,脚下纹丝不动。老妪微恼:“咱们说话向来掷地有声,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还敢用这种眼神看人!”老妪自认为是北齐的传奇人物,从来只有人巴结他,从来没有自己追风儿似的去讨好对方,难得今儿有这么个机会,没想到反而遭到了对方的厌弃!
老妪新仇加旧恨,腾的一股火就涌到了胸口。
换了以前的脾气。老妪早就下狠手解决了对方小命了,可现在老妪自己也沦为刀俎上的鱼肉,除了联合魏凝萱,深受重伤的老妪根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老妪忍着疼痛。赔笑道:“姑娘别意气用事。咱们治好了嗓子,今后到了眉州也好和两位将军说话不是?姑娘被别忘了,你只是县主。不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到时候因为这幅鬼样子没能见到你们家将军坏了大事姑娘可别和老奴秋后算账!”
凝萱顿了顿,应当说老妪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了她的心头,自己迟迟不去拿解药,一来是锦衣公子等在将老妪扔上车之前已然里三层外三层的查过。这第二嘛,凝萱更怀疑老妪的居心。送解药是假,骗她吞毒药才是真。
“姑娘就算不信咱们。可也求你发发善心,找那帮少爷要点创伤药。这腰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姑娘就当得个双份子保证,总好过老奴死后姑娘的脸又不能恢复的好吧?”
凝萱迟疑了半晌,老妪见自己有喜,忙道:“姑娘的哑药就是老奴耳坠子上的那颗珠子,一左一右,姑娘要是还不放心,就分了我一颗。”老妪的耳朵上果然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远远看去就是那种前些年在穷人家比较流行的玻璃珠子,她们买不起值钱的珠宝,为了撑住门面,只能割肉下个狠心买个玻璃珠子。老妪耳边的这两颗,不大不小,圆溜溜,她不提,凝萱根本瞧不出什么区别,再定睛一瞅,确实有些发乌。
时间一长,老妪的体力明显跟不上刚才,血块慢慢凝结,可那伤口的地方一动便撕裂般痛。老妪开始喘着粗气,慢慢张口道:“姑娘姑娘”
凝萱端详着刚刚摘下来的珠子,闻声望去,对方老迈而苍老的脸上丝毫不见血色。可怜人比有可恨之处,凝萱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这个家伙有关,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是真像老妪自己所说,他死了,一了百了,外面那几个锦服公子也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虽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恶意,而且话语间都透漏着要把自己送往眉州城的意思。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凝萱可不敢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一个人的身上。
凝萱没有理会老妪近似哀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环视了一圈儿,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根残败的木橼,凝萱忙从内衣襟上撕下细细的一条儿。老妪看的不明所以,竟一时间忘记了疼痛。凝萱将其中一颗珠子放在碎布上,右手举着木椽重重一击,珠子应声而碎,她小心翼翼分成了均匀的两份,第二颗依然如此。
老妪看的目瞪口呆,凝萱将每个珠子几乎碾成了粉末托在碎布条上递到老妪面前。
“姑娘是要我服下?”凝萱点点头,老妪心头升起一阵无力,这丫头鬼机灵的很,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顾家的人果然刁钻。老妪恨恨的想着,可仍旧伸出血红的舌头一舔,“这回放心了吧?”
粉末不比珠子,几乎入口即化。
凝萱等了大约一刻钟,才就着手掌将余下的粉末一饮而尽。老妪心底长舒一口气,眼巴巴看着凝萱出了小车。
车队前行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这辆破马车拖累的话,锦衣公子们的速度会更加惊人,凝萱人一探出帘子,公子宗翰便凑了上来,“丑丫头,你要做什么?”宗翰恍然似的笑嘻嘻道:“瞧我这脑袋,你是个哑巴,自然不会说话!”
凝萱冷冰冰的看着公子宗翰的脑袋,暗骂:果然是个蠢物,还是个嘴巴特别臭的蠢物,可惜了一身的好皮囊。
公子宗翰仗着好相貌,历来在女人圈中无往不利,凭你是大家闺秀,亦或是小家碧玉,凭你是青楼名妓,亦或是道观小尼,公子宗翰自问,只要那帮女人见了他,没有不脸红心跳的。
谁知眼前的丑八怪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果然:丑人多作怪!
公子宗翰“嗤”的一声怪笑,鞭子威吓似的在凝萱脸蛋前晃来晃去,小破车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公子宗翰动作迅速的将鞭子夹到腋下,两腿一发力,坐骑飞也似的狂奔去了。公子天佑若有所思的盯着宗翰前奔的背影,良久才扭头看向凝萱:“你出来做什么?”
凝萱一阵打手势,又是指里面,又是比划着后背到腰间这一带。帘子内的老妪应景儿的哼哼哎哎,叫了凄惨。
公子天佑从腰间掏出一只秘瓷小瓶抛给凝萱:“拿去吧!”凝萱正要转身进去,公子天佑忽然冷笑道:“你倒是‘心慈手软’,可惜,这样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凝萱只觉得脊背发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耳边传来策马狂奔的声音,凝萱才呆呆的进了车厢。老妪许是听到了外面公子天佑那毫无感情可言的话语,不觉缩了缩脖子,眼珠子却紧紧盯着秘瓷瓶车队越往北,荒凉的景象便越多,大片空地没人耕种,远处炊烟人家也见不得几户。越往北走,凝萱的心底越凉,走了三四日,这帮锦衣公子一路招摇,却从不在城镇里打尖住店,要么是山间小庙,要么就是露宿乡野。照理来说,豪客富贵的他们,带着一辆破的几乎掉轮子的车马,怎么可能不被怀疑,只是这一道上,愣是没有一座小城的巡城官兵对他们进行盘问。
没有公主府的追兵来,当然就更没有廉国府的后援,凝萱现在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这帮人,大约是放弃了自己吧?养母虽然疼惜自己,可她一定更重视顾家的名声,怎么会允许家门出一个被人掠走的养女?要么说自己得了暴疾,要么另寻一个相似的替身,反正真正见过自己的人少之又少。
至于魏家,凝萱心里冷笑,魏家只要从养母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利益,难道还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老妪的病渐渐有了好转,那帮公子哥儿虽然在住的方面上苛刻自己,可吃食上从来不吝啬,她是阶下囚,却享受着地主老爷的食谱。几日的功夫,老妪身体大有好转,他一直在找机会和凝萱搭上话,而今天正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姑娘,你吃那药也好几天了,怎么嗓子还是不好?”老妪涎着脸问道,不见凝萱回答,老妪又笑:“姑娘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个方向正是眉州城啊!不过,老奴在眉州呆的日子也不短,那城里的权贵不敢说认识十分,七八成总归有了。只是,”老妪一努嘴,示意凝萱看帘子外面。
“那几位爷肯定不是眉州人!姑娘要加倍小心啊!”老妪忧心忡忡的看着凝萱,殊不知,在凝萱的眼中,老妪才是真正的黄鼠狼,他每说一句,都叫凝萱觉得不怀好意。自打那日吃了老妪的药,凝萱上吐下泻整整一夜,最后几乎将苦胆都吐了出来,不过因祸得福,凝萱断定自己在那会儿确实有所好转,只是她并不打算声张,有的时候小小的隐藏可能会成为最后的杀手锏。
第一四五章宿元
老妪还要再挑拨,帘子猛地被人一掀,钻进来一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