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来的婚姻都心知肚明,姑妈回娘家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联姻的愿望,可这一切都在今日破灭了叫满怀期待的魏静香如何能服气大姑娘忿然道:“你去请梁妈妈来,叫梁大给我仔仔细细的查,祖父说的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雨竹打小服侍在大姑娘身边,对静香的脾气秉性很是了解,别看人前一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模样,其实暗地里手段狠辣,完全超出一个十五岁少女应该有的心机。
大房两位小姐,地位却相差悬殊,一个有似亲生,一个仿佛后娘养的。偏人人都以为过错在三姑娘那里,殊不知,大姑娘静香在背后下了多大的“功夫”!
雨竹小心翼翼的赔笑道:“姑娘先消消气,咱们刚才只听了半截话,国公爷后面说什么却是半点也不知。姑娘细想想,殿下娶了平西大将军的孙女,与咱们家又有什么好处?国公爷那样神机妙算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雨竹见静香似有听进去的意思,忙再接再厉道:“姑娘忍这一时的不快,多讨国公爷的喜欢,到时候谁能拔得头筹还不一定呢。”
静香被雨竹说的心花怒放:“你这丫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一时间被气糊涂了,倒也没想那么多。”
大姑娘是个极端自负的人,少有称赞别人的时候,雨竹闻言忙笑道:“姑娘不是常说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静香缓缓站起身,随意的拍打拍打裙角的落尘,挑着嘴角嗔道:“母亲见多识广,我们往上房去,看欢喜堂里有了结果没有”
魏家大夫人的院落在廉国府的中轴线上,是整个府邸里少数没有泉水经过的院子,高大的院门,琉璃瓦屋檐,前后三跨院,二十几间房舍,间间都是精雕玉啄,其精美不亚于王府行宫。最奇特的是,廉国府整个布局以水为依托,处处繁花似锦,扶疏葱郁,春开粉桃夏绽荷,秋有香桂冬腊梅。唯独大夫人的院子特立独行,四处不见植根于泥土中的鲜花百汇,连片叶子也没有,一年四季也不用园子里的妈妈们送插花来。
也有府中的老人猜测是大夫人与花粉过敏,然而家里四夫人爱花成痴,满园子恨不得都种上牡丹,也没见大夫人经过的时候打一个喷嚏。时间久了,再就没人在说什么闲话,静香更是打小在此地长大,看管了母亲院子里的摆设,若是某天多了几盆鲜花反倒觉得别扭。
主仆俩走了好半天,才遥望大夫人的院门。两个守门的婆子一见静香极为谄媚的将人迎进院子:“大姑娘来的巧,夫人前脚刚进的院子,怪道说母女连心,说的一点也不假。”
婆子刚想再说几句讨巧的话,就闻得中跨院一阵吵杂的声音,不大会儿,三姑娘乐珊气急败坏的从中跨院踏出,身后跟着几个赔小心的丫头婆子。
“三妹妹这是往哪里去?”此刻的静香又恢复了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是看人的时候下巴微抬,非得仔细观察才能看见她眸子中居高临下的鄙夷。
乐珊的性子是个爆竹,一点就着,大大咧咧爱得罪人,怎么会细心斟酌长姐的一举一动?不过魏家向来重视长幼尊卑,作为三妹的乐珊见了大姐,多不情愿也得顿住脚步,阴腔阳调的叫一声:“大姐”
仿佛后面有十万追兵似的,乐珊扔下这么一句,抬腿就走,后面呼啦啦一群人,险些没将静香和雨竹撞翻。
静香心下恼怒,但面色和蔼的扭头去看门口渐渐消失的三妹妹,魏静香每次来拜见大夫人,少有摆排场的时候,要么带一两个嬷嬷,要么只领着心腹丫头。她的简朴和三姑娘乐珊的出入前后相拥形成了鲜明对比。
雨竹轻声道:“姑娘,咱们可要进去?”
雨竹一见三姑娘的架势就知道里面乱子不小,只怕大夫人又要被气个好歹。
静香暗讽的一笑:“进啊,为什么不进去?”静香尚未成熟的纤细腰身轻轻一扭,脚面莲花若隐若现,纤指上掐着的一条蜜合色的丝绢帕子,从背影看过去,俨然一位绝代佳人。
大夫人的院子前后三进,中跨院住着夫妻两口子,后面小院里七八间正是三姑娘乐珊的闺房。和刚才的喧闹嘈杂正相反,现下是一片静悄悄,东西穿堂上站了十来位妈妈、丫头,大气也不敢喘的低着头。
正房门口,梁妈妈捂着半边脸,时不时的抽动肩膀,手绢就没离开过眼睑。
“大,大姑娘来了。”梁妈妈听见有脚步声,忙回头来瞧,飞快的揣起了锦帕,强撑笑脸看向静香。
静香仿佛没瞧见梁妈妈下巴上的红痕似的,淡淡笑道:“母亲可在?”
“在的,在的,姑娘快请进”梁妈妈亲自挽起了竹帘,屋内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第五十三章 内荏
大夫人的上房袭地铺满了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冰盆,七八块石榴大小的冰晶散发着寒气,正面罗汉榻上铺簇簇新的香妃席,背后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紫檀木的榻上放一张迎春花式三漆洋几,静香的生母魏家大夫人正半伏在几上,一手捂着胃,静默不语。
“母亲可还好?”静香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弯腰伸手探在大夫人的额头,并不见其发热,又见母亲单手捂胃的动作,便吩咐后脚方进来的梁妈妈:“快把蒋太医开的那副神仙丹倒两粒出来”
大夫人面容苍白,强笑道:“单有些岔气而已,并无大碍。你既然来了,我正有话和你说,来母亲身边坐。”大夫人挽住女儿的手,示意她坐到对面。梁妈妈讪讪的站在当间,也不知听夫人的好,还是听姑娘的好,二人没发话,自己又不敢擅自动作,况且……夫人还在气头上。
大夫人的话显然要背着旁人,于是丹凤眼一挑,气不打一处来的看向梁妈妈,恶声恶气道:“还不出去,难不成要再将我气个好歹才作罢?”
梁妈妈闻言,慌不择路的往后退,和门口侍立的雨竹撞了个满怀。大姑娘静香微微一笑,轻声劝道:“瞧把母亲气得,梁妈妈那样大的年纪,不说别的,对您的忠心是府里的头一份,母亲当着丫鬟的面儿,也该留些余地给她,怎么我瞧着刚才梁妈**下巴也肿了,眼眶也红了”
静香不说还好,听女儿这么一讲,大夫人才偃旗息鼓的怒气腾的一下弹高了三丈,口气甚是僵硬:“你当她是个好的?最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主儿,当着我的面儿人模人样,转身背后去,竟敢做出奴大欺主的勾当。”
静香面色惊异,不敢置信的捂住了樱桃小口:“难道是三妹妹?怪不得我见了乐珊意兴阑珊的样子,若果真如此,梁妈妈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大夫人冷冷一笑:“就你那个妹妹的秉性,不吃别人也就罢了,梁妈妈一身老骨头,拆了也未必能进你妹妹的眼。”大夫人一想到小女儿的贪财跋扈的性格便头疼,乐珊怎么就学不来她姐姐的知书达理,偏偏像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破落户丫头,恨不得把银子都揽在她怀里才好。按说自己出身名门,向来视金钱如粪土,大老爷更是文弱书生,只知道花钱,从不惦记攒钱,可他们夫妻二人生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争气。
大夫人头疼的与静香说道:“今儿是发月钱的日子,照例归梁妈**活计。刚从欢喜堂出来,我一回院子就撞见你三妹妹和梁妈妈撕扯,原来那小蹄子早把你五妹妹的月例银子扣了下来,我这个当家主母竟半点也不知。”
静香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吃了一惊。三妹妹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如果只是克扣了自己屋内的几个丫头也没什么,偏偏是同宗的堂妹,怪不得母亲这样生气。静香忙道:“三妹妹克扣了几个月?还有哪些人知晓?咱们细细的想个描赔的法子才好。”
大夫人听了女儿这话,知道静香是个明白人,心中的郁卒稍解:“母亲没看错你,宫里的嬷嬷教导果然有用,不像你三妹妹,”大夫人的语气中透着几丝厌弃,仿佛她口中的魏乐珊并非亲生似的,“要不是五丫头从紫藤苑里放出来,搬到了小桃坞,梁妈妈还会瞒着我继续把三房的月钱交给乐珊,足足三个月,我身边的奴才愣是弄得不声不响,半点没透露出来。你说说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母亲这张脸就算丢尽了”
大富之家,女孩子的名誉胜过性命,家族中出了一个声名狼藉者,余下众多姊妹都要受到连累,任凭你长得国色天香,家世殷富,也绝难有好的归宿。建业八年,皇室一位公主因红袖出墙,当场被驸马抓住,闹了个满城风雨,结果导致余下的几位待嫁妹妹或是匆匆嫁入不入流的功臣家,或是出家为尼,还有两个被德宗皇帝远远的送到了北边和亲,至此再也没踏进国都一步。
静香事事要求完美,她怎能容忍自己的周遭出现污点,即便这个污点是自己的亲妹妹带来的,她也绝不容许。
静香故作分忧的替大夫人出着主意:“女儿窃以为,五妹妹年纪虽小,却很识大体,否则她到了小桃坞这些日子,怎么没传出半点风声。咱们只要真心赔罪,想必三房也不会有什么说道,女儿那里有许多好看的首饰,送了五妹妹一件,小姑娘嘛,都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只怕这一欢喜,气恼就消了,今后我待她再格外厚密些,凭谁也看不出门道。”
大夫人本就有此意,不料女儿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她自然高兴:“只是委屈了我们静香。”
“母亲和女儿还提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是三妹妹这性子可该好好的雕琢雕琢了。”静香心里不怀好意,却甚是关切的叹着气:“也就是碰着了好脾气的五妹妹,若换了二妹妹那块冷玉……指不定要闹个鱼死网破,受连累的还不是母亲的好名声。母亲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为我们兄妹付出多少,也顶不住三妹妹一通胡搅蛮缠。”
静香在脑海里迅速翻转了几个能叫乐珊的事儿一劳永逸的法子,然而想要实施都得经过大夫人这一关,还不能将自己暴露出来。
大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果然露出深思的神情。
静香一看母亲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确实起了作用。大夫人亲生子女三个,长子永远排在第一,静香次之,不受宠的乐珊就是他们二人的陪衬。为了一双儿女前程似锦,静香相信,母亲会做出明知的决定,明白当舍则须舍的道理。
大夫人沉沉叹口气,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儿,暂且放下对小女儿的不满,只与静香低声道:“恐怕你也听见了,老太爷打算给殿下寻另外一门亲事,出欢喜堂的时候他老人家特意叫住了我和你父亲,叫我们宽你的心,多说的话没有,不过,母亲想总归是好事。”
大夫人担心女儿转不过这个弯,急急又道:“三殿下……将来是什么成就也未可知,一旦能登上那个位置,凭我的女儿,难道还没信心在宫廷里占据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静香心中冷笑不止,那到底不是统领六宫,母仪天下的那一个她如何甘心,况且,三皇子果真能如祖父期待中的,黄袍加身?静香可不这么以为。
第五十四章 埋祸
雨竹手里捧了一包屏地细纸扎紧的银锞子,是她和梁妈妈亲自数的,整整十只,共计五十两,沉甸甸的砸手。雨竹在听雨轩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可平白将这么多的银子都送给五姑娘,她还是想想就觉得心间儿淌血。
“五姑娘也就是碰见了大夫人和咱们姑娘这样菩萨心肠的好人,否则谁管她钱多钱少?”
雨竹只当大夫人可怜凝萱死了亲娘,没有私房银子傍身,所以才大手笔的赏了这些,她哪里清楚三姑娘乐珊的跋扈,又哪里知道五姑娘凝萱的艰辛。
静香淡若清风的笑道:“我虽认为那是个俗物,可世间为此痴迷者不少,单拿你来说,怎么……我听前次因你们耍牌,桐儿赖了你半吊钱,你便半个月没给人家好脸色瞧。”
雨竹微窘,讪笑道:“这怎么能一样?雨竹是个奴婢,统共那几串钱来养家,五姑娘却是个主子,手指缝露一露也能叫我们一家宽宽绰绰的过个年。”
雨竹不怀好意的一笑,窃窃说道:“我听说,五姑娘搬进小桃坞那天,三老爷赏了一匣子金银珠宝,价值千金。”
大姑娘心中嗤笑,若说别人她或可还信,可安在三叔身上,静香怎么看,他也不是那种天性大度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静香决定亲自往小桃坞去的原因。若换做平时,差不多打发个有头有脸的丫头去送银子也就罢了,独独今日不同。静香向来喜欢收买人心,正是因为笃定五丫头现在情况窘迫,所以才欲这样热络的造访小桃坞。
静香瞥了一眼雨竹怀里的银包子:“叫梁妈妈寻个长些的盒子来,我有妙用。”
雨竹何须劳动,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