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在三哥面前随性的时候多了,说话竟也不经思考起来?
元辉几次在自己面前提过庾信侯这三个字,她怎么就忘记了。
凝萱微微昂头,淡笑道:“冲着你们俩那样的关系,就更没道理和楚二哥动手啦”
元辉听到凝萱说到“楚二哥”的时候,明显一怔,脸色古怪的憋着笑:“楚牧要是知道你这么叫他,肯定嚷着要认你做干妹妹。”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儿,元辉很快想到了楚牧平时里的作风,神色一敛,正儿八经的告诉凝萱:“只是三妹妹要碰见了他可得远远的躲着,那小子的干妹妹遍地生花,最是个多情薄幸的家伙”
凝萱心头大汗,这是时候的人都早熟,再过三四年,三哥也得提出议亲的事儿了吧凝萱在那胳膊上打了个漂漂亮亮,又异常繁琐的蝴蝶结,看的魏元辉一阵别扭,几次想伸手去拆,都被凝萱轻轻的拍了下去。
“好了,这会儿说说吧,到底是和谁舞刀弄枪了?”
凝萱拍打拍打小巴掌,满意地看着魏家三哥,只等他揭晓谜底
第三十六章 打架
魏元辉把高绣墩往凝萱身边拽了拽,这才娓娓道来:“要说今儿真是解气,五妹妹你猜,我把谁给揍趴下了?”不能凝萱开口,元辉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唬的凝萱几乎以为他要仰头摔过去。
“三哥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细细说明白。”
凝萱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瞧三哥得意的样子,显然对方的来历不浅,至少身份上绝对比拼得了那个庾信侯的二公子。
魏元辉神秘的咧嘴一笑,才说道:“今儿书院的先生早散了功课,我和楚牧并几个好兄弟往醉风楼上吃酒,你说怎么那么巧,偏就遇见了锦乡侯的小儿子。那王八蛋是个衣冠禽兽,正调戏着酒楼里卖唱的小戏子,我们哥儿几个看了不忿,所以……”
凝萱果然了得不错,“三哥说的这个锦乡侯怎么这样耳熟?倒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你们几个下手可重?别因此惹上大祸啊”
元辉心中不以为意,哼笑了两声:“五妹放心,这事儿从哪个方面讲都是锦乡侯家教子无方,当时醉风楼里好多人见着,打赌比试的也是他们家小儿子自己的主意,愿赌服输,今后即便锦乡侯知道,他们家可是有脸面的人,不想落人口实就得乖乖当作没发生似的。况且今儿被揍的那小子是个姨娘养的,我若是锦乡侯,只怕就将这股子闷气撒在儿子身上了。”
凝萱前世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
明白政敌之间那些肮脏又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人前称兄道弟,恨不得当着你的面儿把活心掏出来给你看,可是一转身,登时变了另一个人,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更阴损的招式也绝对使得出来。
凝萱抬头看看三哥大大咧咧的模样,心中一叹,果然是性情使然,三哥心思单纯,若是换了一个人,又有几个会对四下无援的小堂妹伸出援手?
凝萱无权利批评三哥这一点不好,只是她真的很害怕这会在将来成为元辉的软肋。
凝萱心下一紧,便起了劝诱的念头,只见她淡淡一笑:“依着三哥来来,到底是锦乡侯厉害,还是庾信侯更胜一筹?”
按照凝萱的以为,三哥这人护短,定然要推崇与他交好的庾信侯一家。
岂知这次还真是她了算错了,魏元辉慢慢收起戏谑,转身肃穆的看着妹妹:“三妹妹恐听过一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放在两年前,锦乡侯家的世子在大街上见了楚牧都得恭恭敬敬见礼,三妹妹你可要知道,庾信侯可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侄子,和皇上是打小一般儿长大的表兄弟。锦乡侯呢……”
元辉有些不屑的一瘪嘴:“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哥哥,但当今皇后无子无嗣,是续弦,要不她娘家兄弟怎么得了那样一个称号?锦乡侯,哈,好个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他这个爵位都是因了有一个好妹子才得来的?”
凝萱很想拧起自己的眉头,然后语重心长的和三哥说说他那些不过是天真的想法。不过,凝萱可没忘记自己才十岁,在正常人眼中看来,自己能将廉国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搞明白就不错了,要是拉着三哥讲一通大道理,非叫人把自己当成妖怪拉出去。
凝萱正犯难,忽然想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宋嬷嬷说过,这次宫中哗变魏家是立了大功的,而那个被处斩的皇亲是谁来着?对了,是一个王爷,好像还是皇上的亲兄弟。
凝萱计上心来,试探的看着元辉:“宋嬷嬷说,前一阵子闹哗变,京城里死了好些的大臣,这时候正到用人之际,锦乡侯再怎么依靠裙带关系,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国舅,你伤了他们家的小儿子,肯定是要追究的,到时候找到祖父那里,三哥就大祸临头了。”
魏元辉身子一僵,倔着脾气哼道:“找到就找到,我自有办法和祖父面前理论,看到底孰对孰错”
凝萱板着一张冷冽的小脸,指了指元辉的袖子口:“那你怎么不依着楚公子的意思,把手臂好好的包扎了再往家回?我看三哥你就是心虚”
元辉连忙起身,对着凝萱又是作揖又是求情:“好妹妹,三哥错了还不成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往外嚷,别人还好说,要是被我娘听见……”
元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凸起,模样古怪:“肯定得把我关在府里不准我再出门儿。对了,”元辉说着就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一样、两样、三样……原来那平平整整的衣襟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东西。
“差点忘了来这儿的正事儿,这你五妹妹托付我卖荷包的银子,一共六两,”元辉讨好的看着面色低沉的凝萱,“还有一本针线铺子里才买得着的绣样册子,另外,这条帕子是五妹妹做的最好的一条,那铺子里的掌柜的说,花样特别,问五妹妹还有没有别的新意,若有一样是高价收过去。”
凝萱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初给三哥的包袱里只有两个荷包,三条绢帕,还有在以前箱柜里翻出来的两双绣花鞋面,凝萱故作期盼的问过宋嬷嬷,那几样东西能值几个钱。当时宋嬷嬷的表情很是为难,因为在宋嬷嬷看来,十岁的小姑娘,又没怎么训练过,完全是凭借着天赋在寂寞的岁月里以针线来打发时间,会有什么好东西问世。所以,宋嬷嬷的出价不过是二两银子。
三哥说的这个数字确实叫凝萱有些意外。
元辉似乎察觉到了凝萱的探究,忙摆手,将银子往前一推:“五妹妹你可别乱想,救急不救贫,这道理我还明白,况且……”元辉一挠头,讪然的看了眼凝萱,“况且你三哥是个穷的,也没那些银子在手里不是?”
廉国府里姑娘们月钱是四两,少爷们又略有不同,已经成家的大少爷最多,比照着各房夫人们的份例,拿着二十两,而且在外吃酒应酬都是走宫中的账,二少爷和元辉这样已经在外求学的哥儿矮了一小截,是每人十两,且应酬方面又要自己筹谋。
元辉每月的钱有一多半都在不知不觉间花掉了,结果真正能看到的东西却寥寥无几,三个月前,凝萱并不完全了解,她被关在紫藤苑的时候,元辉在外面就到处蹭吃蹭喝,少有花钱请客的时候,尽量省下钱给凝萱买东西。
好在,楚牧那帮兄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凝萱看着元辉窘促的面孔,便相信了几分,“好吧,这银子我就收着。但是三哥得告诉我,你到底把那些绣品卖到了哪里去,咱们可不能做坑人的买卖”
第三十七章 绣样
魏元辉帮着凝萱把几样东西依次收好,这才解了五妹妹的疑惑:“要说东西能值这么些银子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时五妹妹给了我东西,我没敢交给小厮,怕他们笨手笨脚,反而糟蹋了这些好东西,便亲自拿着包袱出去,恰好撞见楚牧来寻我,知道这事儿后便领了我去他们家铺子。我当时也以为是楚牧那小子存心接济我,可后来听掌柜的话里话外,竟好像特别希望见识见识你这个绣娘。”
凝萱是深闺的姑娘,名声大似性命,她相信三哥再糊涂也不会随便供出自己的名字。
元辉见妹妹盯着自己不放,便自得的扬着下巴:“我就说,是我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想私下赚点银子,我只不过是个跑腿的。那掌柜的一听是我娘的大丫鬟,顿时歇了心思,只是嘱咐我一定要和你说,绣样子越新奇越好,今后有多少他们收多少”
凝萱的小脸上就浮现出一阵又一阵的失望……
元辉心中不明,便伸手推了推:“五妹妹怎么了?是不是那掌柜的话里有话?是你们的行话我没听明白?”
凝萱抽出了刚被收好的那本花样册子,当着元辉的面儿翻了六七页,指给他看:“三哥瞧,这些花样子都有什么特点?”
元辉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那些薄薄的纸张看破了似的,也没瞧出端倪,上面的花样子又多又鲜亮,什么丹凤朝阳,什么凤穿牡丹,什么缠枝凤屏花……元辉只觉得满眼都是大红大绿。
“什么特点?我瞧着都好,咱们家上到老太太,下到几位伯母婶娘,谁的衣衫不是这个花样子?”元辉有些嫌弃的看着花样册子,“我看比这个还繁琐,怪不得那掌柜的肯白送给我,原来是低档货。”
凝萱被三哥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逗得大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边笑边说道:“三哥你啊,就适合舞刀弄枪,这样精细的活儿确实不适合你”
元辉被夸的心情酣畅,越发的得意,挺着胸脯傲然道:“三哥果然没白疼你一场,这偌大的廉国府,也只有五妹妹是明白三哥心思的人了。”
凝萱慢慢收敛笑意,指着上面的花样子给元辉瞧:“我大约知道掌柜的为什么肯出这个高价了,你瞧……如今市面上出现的花样子不是大红就是大紫,虽然奢华,可三哥想想,一帮夫人小姐们参加筵席,七八位女宾都绣了一个花样,到时候尴尬不尴尬?”
这一点凝萱深有体会。
前世的时候凝萱跟着“主子”参加各种酒宴,她的一身行头可不是公家报销,都要自己细心搭配,那时候还没得上司信任,她那个姑父只把自己防贼似的躲着,所以凝萱只能自谋出路。买不起名牌,买那些二线设计师的作品还总有些“银子”,倒也没发生什么撞衫事件。可到了后来,她在秘书室的地位直线上升,加上姑**大手笔赞助,凝萱也算走上了时代的前沿。
可也正因为这样,名家大牌,时尚新品,尽管曾不不穷的涌现,可每次社交酒会之上,都免不了撞衫。
有时是凝萱自己,有时是看别人尴尬。
凝萱那时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秘书,偏身材不错,和有钱、有势的太太穿了同样的衣裳,只会被人在背后病垢。
女人的心思不难猜,谁不想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以凝萱来看,这个时代也并不例外。
所以绣坊掌柜的必定是看中了自己的这些新鲜而独特的花样子,才出了超出他们意料的重金来收购。
魏元辉并不笨,经过五妹妹这么一点拨,瞬间明白了里面的深意,低呼了一声:“真不愧是奸商,亏得我刚得了银子的时候还觉得楚牧家的铺子挺仁义,没想到是这么个缘由。五妹妹快把你那块还回来的帕子给我瞧瞧。”
凝萱捡出了那方锦帕。元辉仔细的辨析着,白绢上素雅的很,右下角绣着一丛元辉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叶子是绿中夹着宝蓝,说不清是个什么线,煞是好看,那花儿和秋水海棠一个模样,但颜色着实鲜亮。
“这帕子好素雅”
凝萱被三哥夸赞,很是受用。老话儿不是常说嘛,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就借了这个运势。
想凝萱在紫藤苑的时候,能看见什么花样子,都是自己想象着来的,她怕自己做白用工,就只能在新巧上多用心思。人家的叶子都是鲜翠欲滴,单她剑走偏锋,将细细的绿线又拆分成三股,只用其中的两股,余下再和宝蓝色捻在一处,这样绣出来的叶子就变得翠中带银蓝,夺人眼眶。
凝萱笑道:“看来,那掌柜的相中的是我的绣样子,而不是我的手艺。”
元辉心下一动,计上心来:“要不,五妹妹,你就专门画花样子卖吧这样又不累眼睛,赚的银子还多。”
凝萱听罢,也有些意动,可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妥。
她的学画的时间太短,恐怕在府里几位姑娘们当中应该是最差的一个,即便这个时候脑中有新样子,也未必能点画出来,卖出去的价码也低了好大一截。
再者,掌柜的一听就是个精明人,他会稀罕自己的花样子吗?
花一大笔钱买一个图样子,不如等凝萱绣出来他们再模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