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笑道:“几日不见,嫂夫人气色越发好了,倒像是去享福去了。”
秦忧抿嘴一笑,道:“正是,我险些乐不思蜀呢!啊,韩公子既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如在此地住些时日,听你们抚琴吹箫,倒是人生一大乐事呢!”
韩墨倒也爽快,当即便答应了,住了下来。
晌午一过,秦忧便催白逸尘去叫韩墨来,三人在后花园的竹林边,布桌置凳,抚琴弄箫。
风送清音,竹韵渺渺,少顷,一个窈窕的人影于竹林间若隐若现,盘桓多时方才离去。
箫声渐止,余音袅袅,直随那渐行渐远的淡蓝身影。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濯濯清辉恰似少女的盈盈秋波,温柔而多情。
竹林边孑然而立一缕浅蓝,清冷、孤傲。
蓦地里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周离离一怔,见是韩墨自竹林中走了出来,眸光一闪,转身便欲离开。
“多情自古空余恨,长忆天边一抹红。周姑娘,人生苦短,切莫再钻牛角尖。”
周离离只略一停顿,继续前行。
韩墨伫立良久,终于叹息一声,转过身,却蓦然发现秦忧与白逸尘正立于身后。
“你们何时来的?”
“韩公子,切莫退缩呀!这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姑娘呀!”秦忧小声道。
韩墨苦笑道:“她早已情根深种,除了白兄,恐怕”
“非也!非也!你自认眼高于顶,她也一样,这就有趣了!别急,你可以一步步拔下情根,再重新种下根苗,精心灌溉,还怕不生根发芽?你韩墨是何许人?定有水到渠成、马到成功的一天!”
韩墨双眸晶亮,道:“借小嫂子吉言,韩某自不会退缩。”
秦忧用力点头。
平静安闲的日子没过多久,一道飞刀寄简划破淡青的晨幕,钉上朱漆大门。
守门的仆人迅速将之交到谢石手上,却是一封战书,约三月三十日午时三刻郊外玄阴道观赴会,且指明白逸尘若有胆量就务必赴会!留书人:苍髯客。
白逸尘见到留书时却是漠然置之,不予理睬。
三月二十八日晨,再一次飞刀寄简,白逸尘依旧不理。
三月二十九日傍晚,第三次飞刀寄简,这次却是捎上了韩墨。
韩墨气盛,道:“小弟就与白兄走一遭,看看这苍髯客到底是人是鬼,以免笑我等胆怯!再者,他如此三番五次挑战,倘若不去,怕是又会另生事端。”
周离离淡淡道:“我也去。”
韩墨微微一笑,望向白逸尘。后者望着内室的门帘,蹙眉不语。
“白兄放心,此地已严加防守,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又有大批顶级高手环伺,我等只去会一会即刻就回,小嫂子定会安全无虞。”
白逸尘星眸半合,半晌后,走入内室,秦忧睡得正香,红扑扑的脸蛋艳若海棠,饱满的粉唇边一抹浅浅的笑,犹如桃花初绽,诱人采撷。
白逸尘亲着,直至口中的桃瓣嘤咛出声,喃喃唤着“大哥……”方才松开,抚着她光洁的额头,轻声道:“睡吧。”
秦忧眼也未睁开,又睡过去。
白逸尘出了内室,对秋水、夏雨道:“只说我出去一趟,两日便回。”
夏秋二人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秦忧醒来,发现不见了这三人,自是奇怪。夏雨便将提前编好的瞎话一一道来,秦忧半信半疑,但一想,只两日,就安心养着了。
可是,两日过去,三人却迟迟未归。
秦忧坐不住了,威逼利诱,夏秋二人只是不说。最后拿出杀手锏绝食。
孕妇最大!无奈,二人拜了九十九次佛,烧了六十六次香,只求老天爷保佑这姑奶奶逢凶化吉,吉星高照,方才带着她去了玄阴道观。
这玄阴道观建在一座山岗之上,三人到得目的地,游目一望,呆若木鸡。但见道观所在之处,已是一片焦土,满眼废墟。
秦忧的心瞬间沉入深渊,发足狂奔。
另二人直骇得心肝儿发颤,一步不敢停,紧随其后。
秦忧随手拿起一根枯枝,狂乱的拨弄着废墟,片刻间已是满身黑灰。她面色愈来愈苍白,最后索性扔掉枯枝,跪在地上,以手来扒,直至两手鲜血淋漓。
秋水、夏雨呆望着势如拼命的她,最后,秋水终于一咬牙,上前去拉她。
“秦姑娘,这样是没用的,你要当心孩子啊!”
秦忧却置若罔闻,将他一推,继续去扒。
秋水蹙眉半晌,再次上前,一把将她抱起,远离废墟。
秦忧先是一呆,继而一阵扑腾捶打,蓦然间晕了过去。
秋水怕地上寒凉,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坐在腿上,拿起惨不忍睹的小手看着,眸中涌上一圈泪光。
夏雨连忙去附近取来水,二人将她双手洗净,细细抹上药,秋水再撕下衣角包扎妥当,便望着苍白的人儿出神。
夏雨长叹一声,轻声道:“你说少爷他们会遇不测么?”
秋水摇头。“他三人都非等闲之辈,怎会轻易遇难?”
“我也这么想,偏这丫头……唉,真要命!”
“这不怪她,看到此种情形还能保持冷静,就不是她了,换做是我,也一样。”秋水声音低柔,眸中泛出迷幻般的色彩,如阳光下的琉璃珠。
夏雨心中幽幽一叹,步入废墟,仔细查看。
鲜血缓缓渗透布条,秋水又重新换上干净的衣角。看着粽子似的两只小手,情不自禁的捧起。鼻间是淡淡的幽香,缠绵如丝,直令人婉转心伤……
一声低吟,使他如梦初醒,绮念顿消,低头望去,只见怀中人羽睫一阵颤动,他慌忙将她放置地上,立起身。
秦忧一睁开眼,便看到呆愣愣的秋水,还有他眼底的泪痕,心中一恸,如坠冰渊。
她坐起身,望向废墟中的夏雨,忽的立起,却是摇摇的打了个晃,被秋水及时扶住。
秦忧喘了口气,抓着秋水再次来至废墟上。
“秦姑娘,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少爷肯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要找到他。”秦忧喃喃自语。
“或许他们已经走掉了。”
“那为何不回家?”
废墟已被夏雨收拾出一小半,秦忧与秋水在平坦的一处走着,忽然面色一凝,停下脚步,轻轻跺了跺,惊喜道:“此处似是空的!秋水,你快看看!”
秋水也跺了几脚,又向一旁跺了几脚,果然声音不同,连忙叫过夏雨,二人合力撬起地砖,一缕微弱的亮光缓缓渗出,是个地道!
三人大喜,相继跃下,蜿蜒而行。
地道狭窄,且光线昏暗,行不多时,秦忧忽被某物一绊,险些跌倒,幸而及时抓住前面的秋水,再低头细看,惊呼一声,原来是个死去多时的死尸!
秦忧只觉腹内一阵翻涌,“哇哇”吐了起来。
秋水忙扶住她,待她吐完了,小心护着曲折前行。
[正文∶第八十五章风起云涌]
地道颇长,一路上又见到不少死尸,秦忧腹中已吐空,只是干呕。最后,秋水只好用布条蒙着她的眼睛,扶着她慢慢走。
光线愈来愈亮,终于感觉到晕眩,三人走出了地道。
地道口更是尸体横陈,一色的灰袍,如遍地草灰。
秦忧面色如纸,二人担忧的望着她。
“我没事,该往哪里走了?”她忍着眩晕与恶心,坚持着。
二人望望四周,杂草丛生,乱石满谷,也不知往何处去。但知拗不过,只好带着她继续找。
又走了一段,是一大片的草地,只有左边一条羊肠小道略有足迹。
“这好像是沼泽地,秦姑娘当心,照着足迹走,千万不要走歪。”秋水说着,和夏雨一前一后,将她护在当中。
走完沼泽地,天色渐黑,秋水说什么也不走了,定要她坐下来吃些东西,秦忧方才猛醒已大半天滴水未进,双腿早已开始打颤,便答应了。
她的手都缠着布条,秋水便将自己的手洗净,将食物喂给她吃,最后,与夏雨亦稍稍吃了些,继续上路。
天已全黑,秦忧自怀中掏出夜明珠,托在手心,顿时四周一片明辉。
前面似是一片树林,黑压压连绵不断,三人刚走近,便听得头顶一声惊异的低唤:“忧儿!”
秦忧抬起头,一道白影飘然而落,立在她面前,正是白逸尘。
手中的夜明珠滚落在地,秦忧一下子扑入他怀中,哇哇大哭。
“嘘”白逸尘捂住她嘴巴,小声道:“前面尚有埋伏,当心。”
秦忧咬住唇,又捶又打,发泄够了方才静静伏在他怀中不住抽噎。
韩墨与周离离亦走了过来。夏雨将经过一说,白逸尘忙执起秦忧的手细看,半晌方沙哑道:“傻丫头。”
一旦松懈下来,秦忧很快便睡着了。白逸尘背靠树干而坐,让她睡在怀中,又将外衫裹在她身上,直如袋鼠一般。
秦忧睡得极不踏实,数次说着梦话,白逸尘不住揉着她的腿,快天亮方才睡了一觉。
林中的鸟儿惊醒了梦中的人,秦忧睁开眼,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放心了,抬眼看见熟悉的脸,凑上去,绵密的亲吻印了满脸。白逸尘打开眸子,直接吻上花瓣般的小嘴儿……
“咕噜噜”一串声音响起,将痴迷的两人唤醒,秦忧捂着肚子,黛眉皱了起来。
白逸尘不理一旁自觉背过身的诸人,对秋水道:“还有吃的么?”
“有。”
秋水打开包裹,取出食物,白逸尘净了手,一点一点喂她。
秦忧边吃边道:“你也吃。”
“我不饿。”
“骗人!我也不吃了。”扭过身去。
白逸尘只好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秦忧又招呼其他人来吃,大家亦只是吃了几口,大部分进了她的肚子。
“我们一定要快些走出去,否则,饿也饿死啦!”秦忧道。
白逸尘揉着她的腿,再将她拉起来。“如何?”
“不妨事,好得很。”秦忧跺跺脚。
于是,一行人向原路折回。
“大哥,那些死尸怎么回事?”
“宋子墨的残余部队,想卷土重来。”
“真是贼心不死啊!贼王都没了,他们还闹什么?”
“贼王可以再有。”
“那你们是如何进入地道的?”
“我们在半途便遭到了埋伏,后来又见道观起火,只好随机乱绕,便见到了地道。但里面也有埋伏,且上面大火尚未燃尽,只好撤离。”
秦忧咬牙道:“这帮可恨的坏蛋!”
周离离心不在焉的走着,韩墨提醒她道:“周姑娘,还是要当心,两边是沼泽地。”
周离离依旧是瞟他一眼,眼光落在前面手牵手的两人身上。
韩墨暗叹口气,缓缓跟随。
周离离忽然向一旁快步走去,径自踏上那片沼泽。
数声惊呼同时传出,周离离的双足迅速下陷。
一条人影如大鹏展翅御风而过,一把挟起她落于安全地带。
周离离尚如梦中一般,亦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是最后一次试探白逸尘,还是生无可恋?可是救了自己的却是韩墨,而前面的那人只是向后望了一眼,无动于衷。
周离离心中一阵痛哭,又一阵苦笑,真如周遥天所说,那个人毒得很!除了一个人,别人休想近他的身!还有什么妄想的?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仍是会如此!
心中突然一阵空落,此种纠结该结束了!她周离离孤高自傲,岂会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悲苦一生?
长长吸了一口气,眼角滑下两滴清泪,她凄然一笑,淡淡道:“多谢。”
韩墨一怔,忙摇头道:“不谢。”看着她风清水淡的走上前。
开始进入地道,夏雨、秋水在前,白逸尘与秦忧在中,韩墨与周离离殿后。
到了洞口,夏雨刚纵上去,忽又跌落下来,肩上竟然插着一支箭,众人大吃一惊。
“箭上有毒!”秋水低喊,一边迅速抽出长剑一挑,连箭带肉一起剔掉,再挤出黑血。
夏雨先是闷哼一声,继而全身汗湿。
白逸尘掏出一包药递给秋水,让他敷在伤口上,可拔出余毒。
“怎么回事?难道上面也有了埋伏?再退回去么?”秦忧低声问。
韩墨道:“我出去看看。”飞身跑出地道,片刻后跑了回来。“自那片树林开始,一大片火已烧了过来。”
白逸尘沉默片刻,携秦忧走至他身前,道:“韩兄,请多费心。”
韩墨了然,眸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慨然道:“白兄放心,小弟就是一死,也要保得小嫂子的周全!”
秦忧惊疑道:“大哥,你做什么?”
“探路。”
“不成!”
此时夏雨虚弱道:“少爷,上面全是弓箭手,危险……。”
秦忧一把拽住白逸尘的手臂。“我与你一起去!”
白逸尘摇头。“你的手……”
“不妨事!”说着抽过秋水手中的长剑舞了几下。“你看。”
白逸尘兀自蹙眉。
“我与你去。”周离离突然开口。
白逸尘望向她,后者面色淡然,眸光清明。
白逸尘略一点头,二人走至洞口,纵身跃出。
一阵兵刃相交之声,夹杂着呼呼风声及惨叫,乱哄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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