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尘索性闭目养神。
秦忧讨了个没趣,好没意思,便静坐一旁。她昨夜未睡好,一安静下来很快便觉睡意深沉,终于熬不住,螓首一歪,靠在白逸尘身上坠入梦乡。
自有秦忧同行以来,车上便一直备有厚软的披风,此时,白逸尘拽过披风,小心替她盖上,动作轻柔,眸光不自觉的柔软。
叶凝霜偷偷看在眼里,心中隐隐觉得奇怪。
白逸尘继续闭目养神,叶凝霜见他从不与自己说话,便如车上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心中酸涩,又不好意思先开口,车内便是一片沉寂。
将近黄昏,秦忧方才睡饱了醒过来,发觉肚子饿了。坐直身子,皱了皱眉,一眼便看见叶凝霜正静静瞅着她,先是一愣,而后对她嫣然一笑,叫道:“叶姐姐。”
叶凝霜见她双颊红若桃花,贝齿洁白如雪,唇边梨涡隐现,竟将天边的夕阳也比了下去,直看得呆住了,不觉喃喃出声:“你真是个男孩子么?”
秦忧“啊”了一声,尴尬的转开头,却见白逸尘面向窗外,心中暗恼,清了清嗓子,讷讷道:“唔……我们那儿……好多男孩子都长……长这个样子……”
“是么?”
“呃,差不多啦,呵呵。叶姐姐去京城做什么?”
这回轮到叶凝霜尴尬了:“我、我找人。”
“哦,那叶姐姐就跟我们一道吧,直到……”话未完便听白逸尘冷冷的声音道:“忧儿,你不饿么?”
“哦,是啊,我早就饿啦。”秦忧冲白逸尘一笑道:“大哥,那就叫秋水停车吧?”
秋水找了家较大的酒楼,四人鱼贯而入,引得酒楼之内人人侧目。
秦忧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她早已饥肠辘辘,菜一上来,便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而叶凝霜则吃得极为斯文秀气,二人形成鲜明对比。秋水在一旁直看得暗暗偷笑。
次日天刚蒙蒙亮,秦忧便被白逸尘从睡梦中唤醒,催她赶快梳洗赶路。秦忧感觉奇怪,问他,他却只说:“到了车上再说。”又连连催促。
秦忧只得匆匆忙忙梳洗完毕,饭也没吃便随他上了马车,等马车驶出了二三十里,方惊叫道:“不好,还有叶姐姐,快去叫她。”
白逸尘云淡风轻道:“她已走了,秋水叫过她了。”
“哦?她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偏头想了想,道:“我晓得了,定是你冷冰冰的,得罪她啦!”停了停,又道:“对了,这么急赶路做什么?”
白逸尘轻描淡写道:“我父亲派人找我了,催我赶快回京。”
“你父亲?”秦忧一脸惊愕的瞪他。
白逸尘失笑。“怎么?我不能有父亲么?”
“唔,那倒不是,只是有些不习惯。你父亲是大官么?上次那个官差很怕你的样子。”
白逸尘摇头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忧儿,你只要记住,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只是你的大哥,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记下了?”
秦忧见他面色严肃,说得郑重,忙点头道:“我晓得。”
白逸尘浅笑道:“这才是乖孩子。”拿过一个布兜道:“吃吧。”
秦忧打开布兜,原来是几个热乎乎、香喷喷的肉包子,冲白逸尘欢然一笑,“多谢大哥,你们吃过了么?”
“吃过了,你吃吧。”
秦忧却硬是塞给他一个道:“再吃一个吧,看样子很好吃呢。光我一个人吃,我会吃不下。”
“是么?”白逸尘怀疑的问。
“唔,就当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有包子同吃。”
白逸尘勾唇一笑。“好,那我就陪你吃。”说完咬了一口,边咀嚼边道:“唔,这有福同享的包子确实跟刚才的味道不一样。”
秦忧甜甜一笑,也开始咬起包子来。吃饱喝足,秦忧拿出玉笛,白逸尘取出古琴,二人合奏白逸尘自创的那首曲子。
这一路之上,但觉时光飞逝,旅途苦短,一月后,抵达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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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六章画像风波]
天子脚下,富庶繁华,恢宏大气,又自与别处不同。
秦忧好奇的在车窗口东张西望,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北方,时值暮秋,已让她感觉到江南冬日的寒意。
一件温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冷么?”
“还好啦。大哥,那是什么?”秦忧伸手向外指。
白逸尘看过去。“糖葫芦。”
“糖葫芦?好可爱啊,我从未见过呢。大哥……”秦忧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
白逸尘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让秋水停下马车,买了四五串回来。
“干嘛买这么多呀?一串就够了。”
“吃不完就收起来吧。”
“吃?这是吃的么?”
“你以为呢?”
“嘻嘻,我还以为是玩的。”
秦忧说着,拿起其中一串凑至唇边,伸出小舌头试探的舔了舔。“好甜。”她眯着眼笑,然后咬下第一颗,刚咀嚼了两下,小脸便皱成一团,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水漾一片。“好酸!怎么不早说?”
白逸尘望着她,眼光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与深浓,那眼底不知何时隐隐跳动着两簇火焰,令秦忧渐渐着了迷,原来他的眼睛里暗藏着一座火焰山哪!她目眩神迷的痴望着他,眼见他俊美的脸庞愈来愈近,直至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她柔软的娇躯轻轻一颤,化为了木雕,双眸睁得大大的,却什么也看不见,脑中一片混沌,连呼吸都忘了。
灼热的气息只吹拂了一瞬便离开了。秦忧瞪着他黝黯的眸子,满脸的迷茫痴呆之色令白逸尘笑了起来,那种极温柔的笑,令得秦忧的心层层化开,如一池春水般,轻轻荡漾。
“傻瓜,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他轻轻的道。
“呃?”秦忧呆呆的眨下眼,“我……有么?”
白逸尘凝注她片刻,轻叹一声,望向窗外。
秦忧深吸几口气,看着白逸尘恢复平静的脸庞,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怎么了?”
白逸尘转头看她。“什么?”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叹什么气?”
“……”
“你还不理我……”小小声的。
“我没有。”
“你就有!”声音大了起来。
“忧儿。”
“怎样?”
“到了。”
“呃?”
秋水将马车停在一座古色古香又气势威严的府邸前。秦忧跳下马车,见大门的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睿王府”。正呆怔间,白逸尘已领她向大门走去。开门的老仆人一见他便喜出望外,叫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我爹呢?”
“王爷这几日病了,此时正在房中养着。”
白逸尘一怔,对秋水道:“你带忧儿去卧云居,我去看看王爷。忧儿,等我回来。”
秦忧点点头,看着他随老仆向中庭走去。
白敬堂正半卧在床上出神,忽听得老仆欢声叫道:“王爷!王爷!少爷回来了!”
白敬堂一呆,连忙撑臂坐起,门开处,一个潇洒的人影迈进屋来,正是他撒网遍寻的儿子。
“爹。”白逸尘唤了声,伫立床前。
白敬堂暗叹一声,这个儿子自小便与他不亲近,自他娘去世后,更行严重,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任何事都与他无干。他记得,儿子自满八岁之后,便再也没有笑过了。
“尘儿,你回来了。”
“不是你在找我么?”
“我不找你,你就不打算回来了?”
白逸尘沉默不语。
“尘儿,你回来也有几年了,却三天两头向外跑,有时一去就好几个月,我连想见你一面都难上加难。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爹不必操心,横竖不是坏事。”
白敬堂长叹一声。“尘儿,你莫非从未想过要成亲么?”
白逸尘眸光一闪,淡淡道:“您千辛万苦将我找回来,就是为此事?”
白敬堂垂眸道:“我也无法,宋丞相来府上提亲了,他女儿宋青莲,你还记得吧?”
白逸尘眉头一皱。“您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么?宋丞相在朝里一手遮天,连皇上都奈何他不得,我这个有名无权的王爷,又如何与他抗衡?”
“所以,您就将我的终身卖与他了?”
“怎能说‘卖’?我能如何?如今,我只盼能早日享受天伦之乐,过过清净日子。那宋青莲相貌美丽,性格爽朗,你有何不满?”
“这是我自己的事,您答应了也是枉然。”
“你!自古以来,儿女婚事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得小孩子做主?”
白逸尘沉声道:“我最憎恨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凭什么我的终身要由别人来定?您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这一辈子,过得幸福么?”
白敬堂哑口,迅速垂下眼眸。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爹,我不会重蹈您得覆辙。您且好生养病,稍后再来看您。”
“小子!站住!”白敬堂生气了。“你说得好不轻松!我已经答应了,难道你让我去退聘礼么?我看你也不讨厌那宋青莲呀!”
“她是黑是白俱与我无干,我为何要讨厌她?您收下的聘礼,当然由您去退。”
“你……咳咳……”白敬堂开始咳嗽。
“爹,您还是好生躺下养病。”白逸尘走回来,把住他脉搏。“等您病好了,我有个小客人要带来见您。”
白敬堂一把甩掉他的手,怒道:“我才不见你的什么客人!不知又是什么江湖混混、疯子傻瓜!”
白逸尘立起身冷冷道:“到时,您不见也得见,除非您不想再见到我。”说罢,转身走出门去。
白敬堂呆了半晌方回过神,突然觉得儿子似乎与往日不大相同,但又说不上来不同在哪里,兀自凝眉苦思。
秋水将秦忧安置妥当后,便看见白逸尘自荷塘的石桥上走了过来,面色沉郁,眼神冰冷,透着一丝平日少见的气恼。
“少爷,王爷怎样了?”
“无大碍。”
“哦,那您为何不高兴?”
“……”
“少爷,秦姑娘,我已安排她在西厢房住下了。”
白逸尘点点头,忽然问:“可听到府中有何闲言闲语?”
“呃?没听到啊,发生什么事了?”
“宋丞相来提亲了。”
“宋丞相?宋青莲的父亲?”秋水惊叫。
白逸尘瞟了他一眼。“此事不许任何人提起,记下了?”
“是,少爷。”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娇笑声传了过来。二人转身望去,只见前面朗月亭里立着一位少女,正趴在围栏边上逗弄水中的鱼儿。那少女长发披垂,水眸含笑,一袭浅粉色长裙,外罩一层白色轻纱,清新脱俗,活泼灵动,正是秦忧。她抬头看见二人,唤了声:“大哥!”便跑了过来,在白逸尘面前转了一圈,裙带飞旋,笑道:“好看么?”
白逸尘怔怔的望着她,轻轻道:“好看。”
“真的么?”秦忧脸蛋飞红,环顾道:“这里好美啊!彩云姐姐说你就住在这里。”
“彩云是谁?”
“帮我洗澡的姐姐啊,她很和气,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我想跟她交朋友。”
白逸尘望着她。“在这里,您想怎样便怎样,没人阻拦你,就当这里是你家。”
“真的?”秦忧小脸绽放出一层迷人的光彩,拍手笑道:“太好啦!我很喜欢这里!”忽又收住笑容道:“啊,大哥,你爹爹怎样了?”
“还好。改日我再带你去见他。”
“哦,你爹爹是不是官很大?那你也是官了?”
白逸尘见她满脸疑惑,沉声道:“忧儿,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秦忧一怔,遂点头笑道:“是,你始终是我大哥,我记着呢。”
白逸尘严肃道:“你要始终记得才好。”
秦忧用力点头:“我会的!”
白逸尘望着她,眉间浮上一层隐忧。
秦忧便在卧云居住下,平日,白逸尘除了探望病中的父亲,便督促她练功。
这日,白敬堂在花园散完步,回到寝房,一进内室,便见到白逸尘呆立床前,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他凑近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儿子手中正拿着一幅画像,面色发白,目光凝滞。他上前一把夺过卷起来,轻咳了声,道:“尘儿,你……何时来的?”
白逸尘缓缓转过身,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问道:“她是谁?”
白敬堂偏过头,淡淡道:“一位朋友。”
白逸尘冷哼一声。“应该就是她吧?因为她我娘抑郁而死。”
“休得胡言!惜言从未害过任何人!她……”白敬堂陡然住口,眸中蓦然涌上一阵水气。
这时,门外有人叫道:“皇上驾到!”
二人均一愣,只见门开处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身黄袍,肤色略显苍白,神态闲散,面上含笑。
白敬堂忙上前行礼道:“皇上,实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
“呵呵,王爷免礼,朕今日是来探病的,没想到逸尘也回来了。”
白逸尘亦上前躬身行了一礼。皇帝含笑点头,望着他若有所思,道:“逸尘,你真是越发一表人才啦,难怪宋大小姐……呵呵。”他仰天打个哈哈,眼光瞟见白敬堂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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