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头喝汤的宁再晨思虑了半天,停下手中用汤勺舀汤的动作,声音低低地说道。
“那个,对不起,你睡著的时候我叫我一个医生朋友来给你看了一下病,他给你打了一针,说你应该明天就能退烧了。”
顾冰年听了这话心里想,自己竟然睡得那麽沈,被打了一针都没感觉。还有就是,这个人真的很担心他,好像他生病比他自己生病还难受的一样。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暗自窃喜。
空气沈默了半晌,宁再晨静静地等待著对方的回应,以为会惹对方有些不快但没想到耳中听到的却是顾冰年的感谢之言。
“我知道用金钱这种方式来回报你很不喜欢也显得我世俗,但是,我真的很想感谢你。”
(霜晓: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小晨於你还不止是滴水之恩,这要是搁在古代就是救命之恩了,是要以身相许的。顾冰年唇角上扬:我倒是挺想的,你可成全?霜晓:哼,想得美,我才不会把小晨这麽快送到你嘴边。顾冰年唇角又上扬了一个弧度:迟早的事。)
“可否请你告诉我,用什麽样的方式最好?”
顾冰年的问题让宁再晨不由得抬起了头,目光怔然地落定在顾冰年那诚恳而认真的脸上。
回报麽?要是不是理智封住了他的喉咙,此时此刻他最想脱开而出的话就是,那我可不可以求你喜欢上我。
“不用的,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也没做什麽。”
宁再晨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喝汤。
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他绝对说不出口。其实,他也可以提出让他和自己做朋友,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因为,他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他怕一旦成为他的朋友,这份不可告人的感情会再也埋藏不住。而且,自己也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他这样的人的朋友吧。
这一边,顾冰年听到宁再晨带著委婉的拒绝之词,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也没做什麽?冒著大雨去给他买粥买药,从自己家里拿食材过来给他做午饭晚饭,还特意叫医生到他家里来给他打针退烧,这些事情有哪个人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做并且还不求任何的回报。
如果今天不是他自己的亲身体会地遇上,有人跟他说起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他是绝对不会相信。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好麽?”
顾冰年问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中挟带著一丝酸味。
“啊?”
宁再晨被这突然一问问得有些茫然。
“没什麽。”
顾冰年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实在是有够白痴的,自己怎麽会这麽问?
之後,他们没再说什麽,静静地吃完了晚饭然後又一起收拾。
收拾完了之後,宁再晨又督促著顾冰年吃药,吃完药後又让顾冰年量一下体温。
“38。8度,体温终於下降了。”
拿著体温计的宁再晨看著温度计上面显示的体温,脸上不禁露出些许喜悦的笑容。
顾冰年的嘴角也不自觉弯弯好看的弧度,温暖的笑意覆没了冷冽而淡漠眼眸。他高兴的不是自己的体温降了,高兴的是宁再晨因为他的体温降了而展露出笑容。
但是,在下一秒这个笑容却如云朵般被风吹散了。
“不过,还是要注意多休息,体温还是有些高。”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应该明天一早就能退烧了。”
纵然再怎麽不舍得离开,但宁再晨还是艰难地开口说了道别的话。他怕再不说走,他会想厚著脸皮留下来。
“……”
方才还眉目俱笑的顾冰年,那上扬的唇角瞬间跌落下来,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麽,但却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平日里再怎麽叱诧风云的魄力和决断力在此刻全都变得苍白无力,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去挽留一个人,他也不知道原来同一个只是短暂相处过的人道别是如此的难受。
目送著宁再晨离开的背影,顾冰年轻轻地关上门,转过身一脸落寞地背靠著门,心底涌出一丝淡淡的空落落。
这时,小猫七月一路小跑过来在他的脚步边蹭来蹭去,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顾冰年伸出一只手将脚下的七月从地板上捞起来抱进怀里,轻揉了几下它的头,从他磁性的嗓声里不自觉地吐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宁再晨。”
叮咚~一声门铃声刹时惊回他的思绪。
顾冰年带著一丝期待迅速地打开门,看到的人正是前一刻他口中呼之而出的人,方才还黯淡的眼眸刹时绽开一抹喜悦的光彩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宁再晨。
“那个,不好意思,你的衣服,我还没还给你。”
本来他已经走进电梯里了,一看到自己身上穿著的还是顾冰年的衣服便又折返回来了。
“我拿回家洗好了明天再拿来还你好麽?”
顾冰年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好。”
“还有,那个,我的衣服还在你家阳台晾著。”
“应该还没干,反正明天还要过来,到时候再拿吧。”
“好,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晚安,明天见。”
目送著宁再晨离开的背影,顾冰年轻轻地关上门,转过身时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
明天还会再见。
第十九话 恋爱时又傻又白痴
翌日清晨,宁再晨一早就来到顾冰年家的门外,但是却一直没按门铃,在门外徘徊不定,这种徘徊从他临出门前的那一段时间就开始了。
当时的情景是,他拿著顾冰年的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来苦恼不已的样子。
都说好了今天要还的,怎麽可以不还。
可是,怎麽办,他又一次萌生了想当小偷的念头,心里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摧使著他不要把衣服还回去。
但是,不还的话,就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去见他吧。
这种要还又不舍不得还的心情,对他而言实在是个很纠结的决定。
宁再晨也觉得自己只要一碰到顾冰年的事,就会一直犯傻,像个傻瓜一样做著愚蠢又白痴的事。但是,这已经是他无法控制的事。
直到七点锺,局促不安的宁再晨才按下了顾冰年家的门铃。
很快门被打开,看起来精神气爽的顾冰年一手抱著小猫七月,一手扶著门把,目光看向站在门外的宁再晨时瞳孔时有淡淡的笑意,磁性的嗓声轻快吐道,“早上好。”
“早上好。”
宁再晨好不容易堆练习好的平静和勇气在见到顾冰年的这一秒,刹时就像是堆积成山的草稿瞬间全部被打散,无数的纸张漫天飞扬,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应该维持的冷静,手足无措地开始在心里找出刚刚那徘徊不定的半个小时里脑海中所罗列的各种设想对白的草稿。
“进来吧。”
直到宁再晨恍恍惚惚地跟在顾冰年的身後走进了客厅,这时,他才终於找到了自己预先设想的对白,背书般说道。
“那个,因为家里洗衣机有些问题,衣服用手洗的,所以还没干,我明天再拿过来还你。”
“没关系,那个衣服就不用还了。”
“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宁再晨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昨夜风刮得太大,你晾在阳台上的衣服似乎被吹走了,所以我的衣服你也不用还了。”
没想到,自己纠结徘徊了一早上的事情竟然只是一阵风吹过的事情。
不管怎麽说,宁再晨心里还是很感谢昨晚那阵风,成全了他小小的私心。
“这个是我做的早餐,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
烦恼顿时尽消的宁再晨梨窝浅浅,露出好看的笑容,拿出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早餐摆在茶几上。
顾冰年看著眼前的美食,还有宁再晨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微微弯起。
他想,这个人还真是热衷於做好事,尤其是做好吃的东西给别人吃。
“很好吃。”
即使顾冰年是那麽挑食的人,但是宁再晨所做的食物总是会让他一再地不吝称赞。
他想,如果宁再晨是个女人,应该会是男人心目中百分百的贤妻良母吧。或者,他将来也许会是女人心目中百分百的好丈夫人选。厨艺好,脾气也好,人品佳,相貌也佳,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这个是给你准备的午餐,都是比较清淡的食物,对肠胃很好,到时放微波里加热一下就可以了。”
宁再晨从帆布袋拿出三个保温饭盒放到顾冰年的面前,有些絮絮叨叨地说著。
顾冰年有些惊讶地看著玻璃茶几上的饭盒,显然有一瞬间思绪的迷茫,一时不知道要说什麽。
“你早上吃药了吗?”
回过神来的顾冰年,目光注视著宁再晨如实地回道,“还没。”
“一定要按时吃药才行,这样病才好得快。”
说罢,宁再晨便起身打算去拿药。
看著宁再晨走开的身影,顾冰年又看了看摆在茶几上的三个饭盒,此时此刻心里的温暖仅仅是言语也无法表达万分之一。
他想,这个人呐,怎麽会这麽贤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在吃完早餐後,顾冰年在宁再晨的督促下吃了药,吃完药又量了一下体温。
“太好了,37。9度,不过还是有点低烧。”
宁再晨看著温度计上面显示的体温有些高兴地说道。
“你今天有课麽?”顾冰年托著下巴注视著洋溢著笑容的宁再晨询问道。
“嗯,有。”
虽然宁再晨心里想说没有,但是今天实在不能再旷课了。再说了,总赖在人家家里也不好。
“那我送你去学校吧,正好顺路。”
“呃,你要出门?”宁再晨有些惊讶地问道。
过後,他这才仔细注意到顾冰年身上穿著正装,脸色顿时一变,眼神黯然。“难道是去上班麽?”
“嗯。”
顾冰年肯定的回答,让宁再晨心里顿时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样,心里所想的话顿时像水龙头开关失灵般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难道多休息几天你的公司就会倒闭麽?”
顾冰年在听到这句话愣了那麽几秒锺过後如实地回道。“不会。”
“抱歉,我…先走了。”
在那句话不自觉地说出口後倍感窘迫不堪的宁再晨低著头向顾冰年道别,起身就要向著玄关走去。
就这时,宁再晨感觉身後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迈开的脚步骤然停止。
“今天有从法国来的设计团队,行程是一周前就已经定好的,无法更改。所以,我必须得去公司。”
顾冰年从来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也无须更不屑向任何人解释,但是现在他却如此耐心地解释著。这也是第二次像现在这样挽留一个人的脚步,对象还是同一个人。
或许顾冰年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会如此在意一个人的失落。但是,他知道宁再晨是因为担心他才说出那句话。当一个人对你给予关心时,你绝没有理由回以伤害。
在宁再晨看来,自己说了那麽大逆不道的话,以为对方一定会生气,一定会讨厌自己,心里正後悔得要死,逃跑都来不及。却没想到,顾冰年竟然态度如此温和地向自己解释,让他刹时变得更加茫然失措。
“托你的福吃了这麽美味的早餐,让我送你一下也不肯麽?”
顾冰年拉著他的手仍然没有放开,那近在耳畔的声音如此的温和,如此的好听仿如天籁,有著让人无法反抗的魔力。
“好。”
宁再晨看著被顾冰年握著的自己的手,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仿佛要破膛而出般,胸口一阵悸动不已。
对他来说,只要顾冰年不生他的气,不讨厌他就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第二十话 令人好奇的便当
清晨的阳光明媚,城市又开始了一天的繁华喧嚣,顾冰年开著车驶出小区没入一片上班高峰期的车海之中。
“你读哪所学校?”
坐在驾驶座上开著车的顾冰年对著副驾驶座上的宁再晨问道。
“S大。”
顾冰年想起他上次说过他是学的建筑设计,那时他还说,他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事情却不擅长。
“能读上S大的建筑学院,那成绩应该不会让你觉得不擅长你的专业。”顾冰年有些不解地问。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麽说,宁再晨微怔了一下,然後低下头如实地答道。
“可能是因为,自己对自己要求太高却没办法达到吧。”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这麽想了,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
他始终记得顾冰年对他说过的,只要喜欢就好了,就算再擅长的事如果对它不喜欢,又有什麽用。那麽,即使他不是这方面的天才,也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始终都改变不了建筑设计是他的梦想这一事实。
“对自己有所要求是好事,有目标才有前进的动力,正因为现在达不到,所以才要更努力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