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她都喜欢一个人喝茶,也不是非要想一些什么,就是闻着那股茶香便能稍微安心。
这几天没事的时候便旁敲侧击听吴越讲一些这个世界的事,她对这个世界终于有了最初步的认识与了解。
南朝,皇帝是李锦,统治三百四十年。
十年前发生了战乱,历经八年结束于被百姓称为横空出世、才华横溢的布衣将军景晔的手上,他因此被封为王侯,成为南朝历史上第一个受封的平民百姓。
吴越说,其实他们兄弟几个以前很崇拜他,但是自从暗香这几个丫头被送到青楼来的时候,他们便对这个人嗤之以鼻,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女人,根本就不配称之为男人。
现在朝中掌权的是两个家族,王牧之的王氏家族和凤笙的凤氏家族,而景晔,则是游走在他们之间的一匹黑马,但是由于今年与凤家的结亲,便被纳入了凤氏的势力范围内。
而青歌特意问起的洛陵王韩家,则早已在这场战乱中没落,听说不久前,洛陵王韩起在回乡的途中暴毙而亡,但乡野传闻却是被人逼得自杀的,这暴毙想必是朝廷编出来的混话唬弄民众的。
青歌约莫坐了一两个时辰,三更钟鼓已过,楼道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顾喝自己的茶。
脚步声下得楼来,是梁伯,青歌第一次仔细的打量了他,六十上下,穿一袭灰里泛白的布袍,衣服虽然不起眼,但那双眼睛如火炬一样炯炯有神,面色虽柔和却是非常的精干利落,听他的脚步声虽不像学武的人,却从他的气息里可以感觉到他浑身的精气神,绝非一般的老人。
“公子,好兴致,这么凉的夜还来喝茶。”梁伯在她对面坐下,青歌则起身从柜台上取了个茶杯来,也给他斟上了一杯。
“梁伯,你也睡不着?”
梁伯反起手捶了捶自己的腰部,笑道,“人老了,就常常失眠,这客栈里的床板太软,老朽也睡不惯,就想着下来坐一坐。”
青歌笑了一笑,“这茶喝起来不怎么样,闻起来倒是挺香。”
梁伯就着热气嗅了嗅,赞同道,“挺香。”
两人坐了一会,梁伯忽而问道,“你们是准备走水路去昌许吗?”
青歌也没想着隐瞒,便点头,“我们要去江南。”
梁伯笑了,“看来我们这缘分是结定了。”
青歌听他这话,便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江南,笑道,“缘分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梁伯颔首,“想起第一次相遇时,也只是擦肩而过,谁曾会想到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青歌想了想还是自我介绍道,“我叫青歌,碧海青天的青,夜夜笙歌的歌。”
“青…歌…”梁伯慢慢思量起这两个字来,“听起来会让人想起头顶的蓝天,悠远辽阔,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青歌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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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还在下,梁伯还是固执的一清早就转移了客栈,弄得吴越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过了两天,天气才转晴,一场雨,足足下了一个星期。
青歌特意等了一天才动身,没想到来到宁水码头时,还是碰见了梁伯一行。
这回,倒是吴越主动开口了,“老大,这果真是孽缘,看来上哪都能碰见他们,不如干脆就结伴而行吧!”
青歌也有此意,但还是征求了每一个人的意见,才去与梁伯商议,梁伯倒是乐得同意。
于是,两队人马租了两艘最大的船,一船人,一船车马,吴越和李庄以及另外两个青衣侍卫留在了后边的船上负责看守。
宁水河宽足有四百余米,来往的船只很多,虽然是独家包下的船只,青衣侍卫们也一直都站在船舱外守卫,以保持随时警惕。
青歌与梁伯在船内的一个客座上闲话,余影则领着其他姐妹在旁边的小舱看着河里来往的船只唧唧喳喳,备显兴奋。
一天无事,第二天天还没亮,青歌还在睡梦里,便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出来一看,船已经往去向归宁的道上靠去。
“梁伯,怎么回事?”
梁伯正站在船头上远眺,见青歌出来,便顺手指向昌许方向,只见滚滚浓烟起。
“前方遇上了水盗!”
青歌顺着方向看去,只见江面上也有很多星星点点的火亮,想必是很多船都遭了劫。
“看来得多走一段路了。”青歌说道,遇到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只能庆幸他们还好能够侥幸躲过。
梁伯点头,“从归宁往下走一个城,中间有一条道可以横插入昌许,快马加鞭也得多走五六天的路程。”
余影和暗香睡得浅,也着衣跑了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青歌将她们推回去,道,“没事,继续睡吧。”
两人倒也睡不着,只指着远处的动静细细说着话。
天光亮的时候,两队人马上了岸,付了船家工钱后,稍微休整车队便启程了。
一行人的心态都很好,遇上这种飞来横祸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一路上有说有笑,两队人马很快融和起来,不过,梁伯的孙女蓉儿和她的夫婿玉彻倒是很少露面,湣鹚堑氖澜缋锞椭挥兴橇┮谎吹冒迪懵南勰剑嫡庋攀前椤�
中午时分,经过几处茶棚,梁伯决定在此吃顿饭,顺便打探打探路,因为他们也从未走过这条道。
茶棚里的生意很好,大概是因为宁水河突然遭了水盗的原因,很多旅客便选择了陆路。
正吃着饭,之前在客栈里遇见的那几个黑衣人又出现了,依然碰巧的到了青歌他们这个茶棚买了几碗茶喝,喝完茶便拉着马站在道边等着什么人。
吴越疑惑道,“老大,我们这趟出行还真是有趣,尽遇熟人!”
李庄接道,“说明俺们人缘好!”
青歌的眼皮跳的厉害,从上了岸开始就一直在跳,心里隐隐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既然选择了跟梁伯他们一道,便早已预见了会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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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半个时辰后,遇到麻烦却是青歌。
那几个黑衣人等的,俨然是一面黑底金边的‘景’字大旗,黑压压的五百黑衣骑兵,为首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一身黑色锦衣,领口处镶着哑黄的华边,他身形高大修长,身礀笔挺如剑。另一个男子则是一身青衣,满脸阴郁。他们早在茶棚二十几米远处就已经勒马停止前进,那几个等着的黑衣人立马跑上前去,加入队伍中。
因为来势汹汹,动静很大,茶棚里的人几乎都跑出来观看,只听得有人惊呼,“是晋王!”
有人接道,“晋王来了!”
然后,人群开始拥挤欢呼起来。
待青歌回过神,桌上的五个丫头已经不见了三个,只剩得余影和秋月还在。
吴越四人知道内情,却避无可避,一条笔直的大路,几个木板搭的茶棚,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
“吴越,你们混到人群中去,见机行事,千万不要让那几个丫头干傻事。”青歌定了定心神,吩咐道。
吴越点头答应,领着其他三人闪进人群中。
与此同时,却传来了暗香的声音,她跑进道中,展开双手,对着景晔队伍的方向跪下来,哭喊道,“王爷……”
江小红和芳菲本来也呆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们心心念念的男人,这会见暗香此举,心里的思念忽而抑制不住,也跟着暗香跑了出去,吴越他们晚了一步,只好按兵不动。
人群被这三个美丽且大胆的女子吸引住,她们居然敢拦截晋王的队伍?
景晔派了一个属下过来,大声宣告道,“各位兄弟姐妹,王爷想在此休息片刻,你们今天的饭钱茶钱都由王爷请了,还劳烦各位即刻上路,各位意下如何?”
人群静默了几秒钟,连连道谢,赶忙收拾东西。
那属下走进青歌所在的茶棚,一剑遥遥指向青歌和梁伯等人,“你们几个留下。”
青歌向吴越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驾着马车先走,吴越领命,兄弟四人成功撤退。
人群散去,只剩下跪在地下的暗香三人,以及茶棚里的青歌和梁伯等人。
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青歌侧面以对,心里却卷起了惊涛骇浪。
她最不愿意与最不想见到的人,却以这种滑稽的方式再度相见。
景晔下得马,目光却一丝一毫都未射向暗香三人,径自朝着青歌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嘴角勾着莫测的浅笑。
余影和秋月条件反射性的跪下,梁伯一行也屈膝于地,这是平民百姓见到王侯的礼节。
景晔落座在青歌旁边,见她依旧是倔强的模样,端正坐在椅子上,还微微向里侧着身子,像是极不愿意见到他一样。
“我来接你了。”他开口道,声音里有着微微的热度。
青歌当他是空气,不动声色喝着杯里的茶。
由此看来不难想象路上遇到的那几个黑衣人是派来跟踪她的,只是,她想不通,她对于他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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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空气里散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景晔独有的,青歌很熟悉的味道。
“王爷!”暗香的声音打破了满地寂静,她从地上爬起,跑进了茶棚,又在景晔的身侧跪下,拉着他的衣角,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江小红和芳菲也随她一起,似乎所有的委屈与屈辱都抵不过见上她们心爱的男人一面。
几人嘤嘤切切,一阵低泣,余影和秋月只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景晔的眼中却只有青歌一人,他一直在看她,可她却连一分一毫的视线也不给予。
一别半个多月,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忽而觉得很无趣,便设计了这一场相遇的戏码。
而且,他以侍妾的身份将她交给凤笙处置,她却如此淡定,悬崖下的那些日子,他以为她动了爱情,直到她摧毁合欢楼,一路潜逃而去,他才发觉,原来演戏的并不是只有他。
好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是他景晔的女人,不管他爱不爱,也不管她爱不爱,她都是他的人。
“跟我走,或是这些人的命,你自己选择!”他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扳过她的脸,逼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她的眼睛里清明如水,却在听到他的这一句话之后怒火直冒。
很好,他就是喜欢看她这个模样,淡定从容,却又顽劣固执。
‘啪’的一声,青歌狠狠挥开他的手,冷冷骂道,“卑鄙!”
景晔颔首,好笑的看着她,接话道,“还很无耻!”
紧绷的空气忽而舒缓开来,他们的对话,像是一对情人的打情骂俏,景晔站起身,将手伸向她,这次的筹码,稍微大了一点,他的余光瞟向地上戴着斗篷遮住面容的玉彻,一抹寒意割破空气直逼对方。
就在这个瞬间,只见青歌身影一闪,离她最近的一个青衣侍卫腰上的佩刀一空,一道银光直接劈向景晔,她早就料到或许会有一场打斗,为了不连累周青,她特意让吴越他们驾走马车,她的宝剑正是藏身在马车里。
周青的影子一动,景晔的左手却先他一步架住了青歌的剑刃,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剑尖,锋利的刃口割裂他的肌肤,有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他的唇边依然挂着笑,眉头也不皱一下,“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你应该很清楚,你是赢不了我的!”
几滴鲜血顺着剑尖滑落到剑柄上,血的味道扑入青歌的鼻尖,她目中一凛,冷冷瞪着他,旋即加重手中的力道,只听得血肉与剑刃碰触的声音,景晔的手中血如泉涌。
周青眉头一皱,遂上前一步,伸出两指夹住剑中,轻轻一折,青歌手中的剑一分为二。
“王爷,该启程了!”
景晔松开手中的断剑,却依然将手伸向青歌,血淋淋的,不忍看。
周青只此一招,便令青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将手伸向景晔,握住他的手,却不禁颤抖起来,透过她的手心,她能感觉到他手掌中汨汨而流的鲜血,还有皲裂疼痛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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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里虽疼痛无比,却依然能紧紧握住她伸过来的娇俏小手,景晔轻轻一拉,便将她打横抱起,目光再次看向玉彻,道,“萧少主,后会有期。”
梁伯的身子很明显的一震,几个青衣侍卫身上也散出阵阵杀气,周青上前一步,一手握住剑柄,一股异于常人的杀气排山倒海扑来,镇住面前几个蠢蠢欲动的侍卫。
景晔唇边一笑,转身走出茶棚,衣角却被暗香拉住,“王爷,带我走吧!”
虽然一切都很明显,王爷只是为了他怀中的女子而来,心里不甘、嫉妒、悲哀、绝望等等情绪一涌而上,却依旧想留在他身边,“王爷,暗香只愿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