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轩抬头,眉宇冷清,眼神如雪,他看着手中的奏章,随后丢下,道:“朕已经命冷战天率领兵马前往平复战乱,契丹的乱子也只是小事,只是北楚的事情不好下手,楚桓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他丢下手中的折子,闭上双眼,道:“据探子来报,楚桓是故意挑起匈奴人的愤怒,与他们相对于边疆界限,安稳了四年,他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上觉悟得楚桓想起兵?”云倾凝视着凌烨轩,捋起长袖,素手轻抚他的眉宇。
凌烨轩望向她,眼底的冷意缓缓散去,薄唇扯起笑意,握住她的放在唇边轻吻,道:“他针对匈奴是在契丹扰乱南齐边境之后,所以朕猜他另有所图,只是朕至今还是想不明白他究意想做什么。”
云倾想收回手,凌烨轩去紧紧的抓着,十指交扣,又道:“好好养身子,刚为朕添了一个小公主,还没有好好休息就又要劳心这些事情,你可是故意要朕内疚?”
提到这些事情,凌烨轩的眼底都聚满了笑意,四年的时间,云倾又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两个小家伙与麟儿一样调皮顽劣,整日将奶娘和宫人们整的哭笑不得。
云倾也笑起来,因为此刻的凌霄殿,可比往日热闹得多,除了麟和弟弟妹妹之外,冷战天临行之前,也因为不放心而求她将王馨瑶接进宫中相伴,因为她在这几日又要生了,而膝下的孪生兄妹也随同奶娘丫鬟们住在偏殿,现在一入凌霄殿,能听到的就是小孩子欢快的笑声。
“我只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其实有些事情交给王相去做就可以了,不必亲自操这份心。”云倾岔开话题,缓缓的依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前,又四年了,时间似乎过了飞快,在她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就已经悄然流逝,她都还没有到二十四岁,但是时间似乎已经在她身上停止了,雷霆也是,他的模样已经数年不变了,甚至于脸上的胡须都没有再长一些。
凌烨轩将她紧紧的抱住,吻她的侧脸,温柔的道:“朕知道,可是一旦关系到楚桓,朕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他可不是朕的一般敌手,若是朕掉以轻心,失去的,可不是江山,恐怕还有朕的婉儿。”
云倾身子一僵,多少年了,凌烨轩至始至终都没有放下以前的事情,他一如既往的认为楚桓会将她夺走,即便,他对她已经十分信任。埋在他的情中,闷闷的道:“皇上又在胡说了,臣妾累了,先回去看看孩子。”
“去吧。”凌烨轩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后唤了赵公公点灯指路,又将屏风处的貂裘滚金边的斗篷取来,拢在她的身上,拦着她,道:“早点睡,好好养身体。”
云倾笑着点头,转身跟随早已经备好灯笼,站在门前的赵公公离去。
凌霄殿中,麟儿迈立脚点小腿跑过来抱住云倾,口词已经十分清晰的对云倾嘟着小嘴道:“母后,妹妹又哭,弟弟已经睡了”,接着,便是后面气喘吁吁的跟随出来的奶娘,她一见云倾,赶紧叩拜,道:“皇后娘娘饶命,老奴和林嬷嬷刚哄皇下睡下,转身就见太子不见了。”
“起来吧”云倾抱起麟儿,走向偏殿,只见三张小床上,洪儿已经睡得正香,但是云儿却还在哇哇的哭个不停,让抱着她的奶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个丫头虽然顽劣,却在发现云倾回来时,两只大眼一瞪,小嘴立刻收住了声音,那样子活脱脱的像极了麟儿小时候。
女儿取名为云儿,是凌烨轩的主意,因为他还惦记着那年的北楚,楚桓唤她云倾时的事情,所以他强硬的将她不间告知的名字给女儿做了乳名,希望她将来可以笑看云倦云舒,却又倾国倾城。
云儿出生时,算得上是最惊心动魄的,因为李太医年事已高,已经告老,在鑫陵的偏僻处盖了府邸颐养天年,但是因为他的医术是太医院的翘楚,至今无人能及,即便收了几个学生,却始终无法超越其师。而她这个孩子又早产,所以吓得凌烨轩亲自驾着马车出宫将他揪回了宫中。
李太医年纪大了,在一路颠簸受惊,又被皇帝扔进了寝殿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有提的上来,好在他的医术的确高明,不过她还是经历了两个时辰的殊死煎熬。也就是这次的危险,让她的身体已经在时间面前停驻了,李太医虽然没有察觉出来这样的怪异的变化,但是却还是诊断说,她以后恐怕不能再生育了。
凌烨轩听闻这句话后,面色铁青,脸上露出的伤痛和心疼,他是深爱云倾的,如果可的话,他希望她能为自己多生几个孩子,因为那是他们血骨的延续,是将他们紧密相连的唯一。
蛮儿从另外一间偏殿中出来,见云倾坐在太子和小皇子的殿内,便笑着走进来,道:“天色已晚,皇后娘娘怎么样还不休息?娘娘的身子要紧,可不能染了风寒,现在正值初春呢”,说着,拢了拢云倾肩上的斗篷。
麟儿窝在云倾的怀中,也先显得有些困了,云倾将他放在了小床上,拍哄睡熟后,便将奶娘怀中的云儿接过来,这个小家伙长得像极了她,连凌烨轩都说,这个孩子以后只怕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今天公主就陪着本宫睡吧”云倾带着云儿踏出偏殿,蛮儿笑着跟随,道:“公主长得可真像娘娘啊,难怪皇上那般疼爱,小小年纪,一生下就有了封号,叫倾城公主,相信将来,必然是一位绝色倾城,惊才艳艳的绝世公主。”
云倾微微失神,却摇头笑道:“她父皇可不愿意她如此。”
蛮儿掩唇轻笑,为云倾撩开垂帘,关上寝殿的门,道:“那是因为皇上被娘娘折腾得怕了,所以不免得为将来的驸马爷担心,若是公主与娘娘一样聪慧无双,难以驾驭,将来只怕会引得四方诸侯前来争抢,那时,太子可就要头疼了,说不准还要怨娘娘怎么生下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公主,让她嫁给谁都觉得偏袒呢。”
“你这张嘴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将你嫁给杨飞,是屈才了,凭借这张嘴皮子,起码也该匹配王侯将相”云倾揶揄蛮儿。蛮儿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人也愈发的成熟妩媚,蜕变得贤惠端庄,相信身在永巷的悲苦黑暗的记忆,已经离她远去了。
蛮儿的脸顿时火辣泛红,她娇羞的扭头不依,道:“娘娘就是喜欢取笑奴婢。”
转眼又入秋了,冷战天大战凯旋,将耶律达纳如同牲畜一般关在铁笼中押解回金陵,因为他在南齐边关的大肆虐行,所以人一到金陵就被当街百姓包围得水泄不通,烂菜鸡蛋砸的满头满脸。可是桀骜如他,却还是仰头大笑,愤怒急骂。
耶律达纳也算的上是一代枭雄,若非是太过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将契丹的百年江山毁于一旦,可是他至死仍不悔改,且怒骂耶律南宫无能,为一女子放弃皇图霸业,让契丹屈居人后,丢失了吞并南齐的大好机会。
秋后,天气阴凉,御花园中的树木也渐渐凋零焉落,云倾站在一株梧桐树下,看着那树叶偏偏零落,有些失神。
凌烨轩走到她身后,看她如此,立刻上前紧紧的拥抱她的身子,带着几分急切的道:“婉儿,今日怎么穿得这样的淡素,让朕以为是幻觉,以为你快要飞走了。”
云倾身子一僵,失笑,道:“皇上怎么样来了?不是要去审问耶律达纳吗?”
“朕听说你最近都只喜欢穿淡素的衣裳,不喜欢穿凤袍红衣,原来没有在意,可是今日走到这里,突然看到你这样清淡的立在树下,都觉得你像尘外仙子一般,随时都能飞走,让朕心里突然觉得发慌”凌烨轩扳过云倾的身子,目光急切的仔细的打量着她,似乎生怕遗漏了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云倾微怔,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样的变化,不过最近她的确不喜欢那样艳丽的衣裳了,只喜欢淡素花纹的,或许,是这些年争斗的心情已经渐渐的平复了,所以连同着喜欢也一并改变了。
红唇突然被吻住,云倾顿住,凌烨轩却急切的捧起她的脸吻住,从起初的试探到后来的热烈,仿佛只是为了试探她是否是真实的存在。
“皇上,王相和诸位大人都已经到了”不远处,赵公公的声音带着几许尴尬。
云倾欲推开凌烨轩,可是却被他抱得更紧,直到二人都呼吸急促凌乱时,他才放开她,笑意浓郁的看着她迷离错乱的模样和红肿的唇,又安抚一般的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道:“外面凉,回凌霄殿休息吧,最近变得清瘦了不少。”
云倾笑着推他:“该去了,别让王相他们等久了。”
凌烨轩又不舍得吻了吻她的眉眼,带着笑意转身向书房走去。
晚间,凌烨轩回来的时候,气氛异常的抑郁,云倾听到声响,前去开门,却见他满身酒气,目光冰冷的他进来。来不及问什么,凌烨轩就突然抱紧她,然后将雕花的楠木门砰的一声关上,随后便将云倾横抱起来,压在床榻上。
云倾惊住,欲推他,去听闻他愤怒的道:“耶律南宫算什么东西?耶律达纳竟然说他是因为迷恋朕的皇后才放弃与南齐对立,而且还在登基之后寻遍全国,挑选了一个长相与朕的皇后有七分相似的女人为姬妾,该死的,他算什么东西?”
衣裳凌乱,云倾用力挣扎,却无法摆脱凌烨轩的暴怒,看着他这样的狂乱,她心里知道,必然是耶律达纳在审问之时,说出了不少不该说出来的东西,或许更有添油加醋,否则,凌烨轩不会这样的愤怒。
咬紧牙关,云倾挥袖反剪凌烨轩的双手,在他微微失神的片刻,故意怒激道:“败寇走卒的话也能将你激怒,难道臣妾就那么不值得皇上的信任吗?”
凌烨轩只是醉了,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完全的相信了自己,可是今夜,他却再次失控了,可见多年前的痛苦和芥蒂始终藏在他的心里不曾真正被清除掉,可是数年的江山稳固让他搁下了这些事情,孩子的出生也让他不在那般自苦,可是当从别人口中知道某些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被刺伤了。
凌烨轩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下的云倾,琥珀色的眸子晶亮,肌肤白皙似雪,红唇紧抿,她平日里笑起来应该是灿若明霞的,可是今日眼底却满是怒意。
眼底的迷醉渐渐的清醒,凌烨轩陡然起身,走到桌案上倒了几杯茶水灌进口中,紧紧的闭上了双眼,随后才低沉的道:“婉儿说的是对,败寇走卒的话,朕怎么能够信”,说罢,将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怒喝道:“来人,传朕指令,将耶律达纳拖下去割舌挖眼,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楠木门外,赵公公微显颤抖的声音道:“奴才……奴才遵旨。”
云倾看着凌烨轩紧绷的面容和下颚,突然发现他似乎短短几个时辰就苍老了许多,心生酸楚,她走到他身旁,将他紧紧的拥抱在怀中。凌烨轩起初僵了僵,随后紧紧的拥抱住她,彼此沉默……
耶律达纳如同一个石子一般,在云倾和凌烨轩只见激起了不小的风浪,却也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的尸体被焚化,骨灰被抛洒,凌烨轩几乎将能对死人做的所有折磨和羞辱都已经做了,仿佛,这样才能让他的内心的愤怒平复下来。
可是这样的凌烨轩,却让云倾觉得难过,觉得不舍,更觉得心痛。
雷霆说,凌烨轩之所以会如此,不奴奴是因为她的曾经与这些人有过纠缠,最重要的是,她虽然待在凌烨轩身边,却没有让他觉得有充实的感觉。而他说这句话的根据但是,她生下云儿之后的满月之礼上,皇帝饮醉了,在杨飞和雷霆搀扶下上龙辇的时候,竟呢喃着说,生怕她会像仙子一般飞走,更是愤怒而苦恼于,为何这样的女人即便拥抱在怀中,还是觉得不够真实,总觉得是虚幻的。
而这一切,云倾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沉默,因为她知道,说算自己再努力,恐怕也给予不了凌烨轩所谓的真实感觉。当自己都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又怎么能够给他真实?
冬去春回,万物复苏,气候却依旧寒凉。月光幽幽的照耀在凌霄殿前,泼洒一片银白色,苍鹰长啸旋转,扑翅入了凌霄殿,站在了乌木桌案前。
云倾看着鹰爪上的字条,起初一阵失神,随后才取下来,竟是再次去了匈奴见孙恒初的雷霆回传的信。
信上说,楚桓自所以与匈奴为敌,是发现了匈奴现在首领的身份曾与她有过千丝万缕的瓜葛。
是为了她,又是为了她。云倾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庆幸,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人记得她,还是该怨怪自己当初实在太过鲁莽,竟然与这些人纠缠不清。
将手中的字条揉碎,云倾命来取来纸墨,坐在书桌前呆愣了许久,才慢慢的写下了几行字,可是却又呆愣着撕毁了几次,最后才寥寥几笔写了几行字迹,折叠成了一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