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凌烨轩,而是她自己也害怕,怕这好不容易得到了幸福和一切,包括丈夫、孩子,都会在某一日梦碎的时候,连同这一段似真似假的记忆都变成飞灰,瞬间消逝……
这一晚,凌烨轩回来的极早,且已经沐浴过,一身月白长袍,乌黑的发丝随意的用碧玉笼头簪子束在后面,昏暗的灯光下,俊美带着柔暖的笑意,凝视着云倾的目光甚至带着笑意。
云倾依靠在枕头上,抬手撑着额前,手中的翻阅着太祖本纪,原本没有注意凌烨轩,但在闻到一阵令人舒心的安神香气息时,不禁抬起头看他,在看到他微湿的长发时,神色一怔,随后想到了今日正午他说的话,不觉面色有些烫,她垂眸,继续看书。
凌烨轩揭开被褥钻了进来,依靠在她身侧,凝视着她精致白皙的面容,许久后,他收回她手中的书,笑道:“书会比朕好看吗?”
云倾看着自己空空入也的手,面色再次爬上微红,她抬头,也不敢对上凌烨轩的眼睛,想要将书抢回来,但是抢着却扑到了他的身上。
炙热的目光将她萦绕包裹,云倾耳热心悸,索性放弃了抢书,却还是不敢抬眼看他。他们已经如此亲密了,可是云倾却每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时,还是脸红,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凌烨轩温热的呼吸吞吐在她的脸上,将书册丢到一旁,抵住她的额头,凝视她垂敛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低沉的笑着,道:“朕的婉儿就是这样,明明今日晌午说好的,可是晚间的时候就又迟疑了,亏得朕的决心早已经下了,不会再因为你这犹犹疑疑的态度迟缓而一直等着,然后傻乎乎的以为你感觉得到自己做得过了,向朕示好。”
云倾怔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她冷落了凌烨轩又将近大半个月了,时间过的真快,在思绪游走间有耗费了那么多的时光,而他竟然一直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指责她的怠慢,反而愈发耐心的等待着。
云倾垂敛长睫,缓缓的依靠在他的怀里,却只是叹气。
“为什么叹气?”凌烨轩吻了吻她的额前,他仿佛在这段时间里,突然间褪去了以往易怒的性情,变成更为沉稳睿智,甚至很多时候也懂得了什么叫做克制,至少此刻拥抱美人在怀时,他即便内心在澎湃,可是却已经能够做到忍耐了。
“我能跟你说吗?”云倾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又陷入了难解迷宫里,这些超乎现实肉眼能够看到的东西,她能够向他说吗?
凌烨轩突然将她抱紧,只因为她突然间又飘忽的神色,这种神色另他觉得紧张和害怕,就如同手中原本一直心爱的东西,突然长出了羽翼,会趁着他不经意的时候飞走。而他,这些日子也一直都在痛苦的纠缠于是否该将这对生出的羽翼折断,让自己不再这么的恍惚不定,可是最终还是舍不得。
云倾的眸子对上凌烨轩深沉紧张的双眼,两个人凝视了很久。
“朕是你的夫君,要陪伴你一生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朕说呢?”凌烨轩的声音带着压抑,但是却刻意放缓的语速,似乎在哄她。
云倾迟疑,可是心底却涌起暖意,抬手拥住他的身体,少许后,才道:“我收到了雷霆传回的信,其中有一段是华药师告诉我的话”,说罢,她放开他,将自己抄录下来,一直放在枕头下面,时时拿出来捉摸的字条抽出来,放在他的手上。
凌烨轩疑惑,拈开字条,剑眉陡黜,念道:“太虚氤氲,万古徒纷扰;日月交往,驱驰弄昏晓‘贤愚贵贱,同是一般老;茫茫宇宙总机关……”
“这是什么?”凌烨轩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手中的字条也被他揉碎,他看着云倾,双手扣住她的肩膀,眼底满是紧张。
“我不知道,所以想跟你求一个恩典,让我去云山见华药师,我要亲自问他”云倾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准”凌烨轩想也没想就突然否决。
云倾顿住,但随之也能够明白凌烨轩为何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她抬手拉住他的衣襟,缓柔的道:“相信我,如同你真的不相信,可以让杨飞跟随,兵部有多少人都是你的亲信,我的五千兵马如今也因招安入朝,兵马大权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云山一来一去,就算多耽搁几日,也最多一个半月就可以来回。”
凌烨轩看着云倾带着恳求的眼神,剑眉却是越黜越紧,他叩在她肩膀上的手也力道越来越大,直到云倾几乎不能承受这样的疼痛时,才见他眼底沉溺着沉痛,道:“婉儿,你的心里想着什么,朕或许不全知道,但是多少能够猜出来。你觉得朕会让你独自一个人去云山那个漫天雪地,连走过的痕迹都瞬间被大雪覆盖的地方吗?你曾经在那里住了七年,熟悉哪里的一切,若是你有心想离开,一个杨飞能够阻拦得住你吗?”
云倾呆了呆,还想说什么,却又听他道:“这件事情,你想都别想,朕不会让你离开的,不要再异想天开了。”
云倾闭上了双眼,她早该知道这件事情跟他说了也是白说,于是抬手抽回,转身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凌烨轩看着她,昏暗的烛光中,眼底满是伤痛,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也是无声的躺下,却在被褥下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一夜无话,第二日云倾醒来的时候,凌烨轩已经去早朝,她起身梳洗,并不意外的发现凌霄殿新来了几名宫娥,都是一些年纪稍大的,应该是从内务府中选拔出来的,因为个个看起来都很是机敏。
用完早膳,想出殿走走,却发现大殿外四处都是侍卫。云倾脚步一停,随后有瞬间的失神,突然也想到了今日是杨飞和蛮儿大婚,心里千百滋味流转,随后转身回到了内殿中,坐在凤榻上看了一整天的书。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冷战吧。转眼十年过去了,云倾和凌烨轩却没有再对彼此说过一句话,她不看他,他晚上回殿时,也只是凝视她片刻,看她没有反应,也不在说话,径直去寝殿休息,不过,半夜云倾偶尔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并且将她紧紧的拥抱住。
柔和昏暗的烛火显得无力,明黄色的幔帐稀稀疏疏,偶尔因为窗格缝隙中的冷风而微微扬起,朦胧的光晕笼罩住他紧黜的眉宇和刚毅而轮廓分明的侧容,最近,他日益冷峻,也渐渐消瘦,而她,也是。
凌烨轩对她的看守越发的紧密,大殿四周守卫的人也日益增多,甚至云倾偶尔无聊的要去御书房看书时,灵敏的耳力都能听见宫檐上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那是黑衣探卫正在布局撒网。可是,她却当做不知道,只是用心的看书,从轩烨国本纪到资治通鉴,甚至连同半个架子上的佛经都拿来看。
云倾曾经受过特殊的训练,组织曾经为了将她训练成为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够生存的高端分子,让她通读了古今中外的所有典故,包括西藏的梵文。明黄色的案几上,一本被翻译成汉字的佛典上,细密的黑色字体,跳跃着几行梵文,她指腹划过那些梵文,立刻译出了它的意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怖亦无忧。
“你在写什么?”低沉的声音将云倾的思绪拉回,她一怔,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书房门口的光晕洒照在他的后背上,明黄色的龙袍金丝刺目,俊美的容颜紧绷,漆黑的眸子深沉,这个男子竟如同天神一般。
瞬间惊醒,云倾迟疑的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何时,已经将那句梵文和内心所想的话语写在了宣纸上,她急忙抽去,揉碎,但是却被凌烨轩抢先了一步,他疑惑而冷凝的将宣纸打开,但面色却一怔。
因为那几行字迹都是梵文,包括下面自己所写的感想也一样,轩烨国王朝的历代君王并不是很信奉佛教,所以应该不会认识这些粗陋的梵文。
“你会梵文?”凌烨轩声音略带诧异,目光在云倾的脸上流连,仿佛,他已经很久都不曾这般看她了,所以有些贪恋的感觉,但是眼底也带着探究和警惕,似乎,他发现她的这项才不能是一个好预兆。令他有震惊而又隐怒。
“不会,看着这些文字怪异,就顺便描下来了”云倾目光有些闪躲,十多天来,这是凌烨轩第一次跟她说话,但是显然并不愉快。
起身,也不行礼请安,转身就想回凌霄殿休息,但是纤腰却被一对有力的双臂缠住,拥紧。
“你还没有把那个荒唐得念头放下吗?”低沉的声音带着紧绷,也带着沉重的思念,他一边问,一边拥紧了她,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的禁锢在他宽阔的胸膛里,仿佛这片广阔却又狭隘的地方,就是她唯一的栖息处。
久违的温暖,白天从来都不能够感受到,云倾依靠在凌烨轩的怀中,却带着冷硬:“臣妾只是想去了解今生最后的谜团罢了,皇上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斤斤计较?”
“朕咄咄逼人?”凌烨轩胸口起伏,猛的扣住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双眼凝视她琥珀色的眸子,阴沉的俊容上有着一触即发的怒意,他道:“婉儿,那些东西很重要吗?比朕和麟儿更重要吗?你是朕的皇后,朕是你的夫君,我们还有孩子,这是更是我们的家,去他的云山华药师,去他的太虚氤氲,茫茫宇宙,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值得你这么惦记吗?婉儿,朕要的不多,只要一辈子就好,只要你陪着朕一辈子就好。”
说罢,她再次跌进了凌烨轩的怀中,被拥抱得紧紧,几乎连呼吸都不能畅快。
“臣妾就是想陪在皇上身边一辈子,所以才要去云山问华药师,将来的命运会如何,是否有变故,我不想在我以为最为平坦安静的事情,风波又起,然后两厢分离,你明白吗?”云倾听着他混乱的心跳,突然有些不忍心,可是,却还是费尽心思,让他同意自己的想法。
凌烨轩身子一僵,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眼底有着复杂而纠缠的情绪,似乎在分辨云倾话中的真假。
“我会回来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虽然云山是我生活七年的地方,可是这里有你,有麟儿,而我更是轩烨国的皇后,我怎么会不再回来?”云倾说的恳切,素手紧紧的握住他环抱自己的手臂。
“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朕不会答应的”凌烨轩将她压进自己的怀中,闭上眼睛冷硬的说道。
云倾身子僵住,眼底闪过一丝累倦,随之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两个人在一起,最痛苦的是什么?貌合神离?相敬如宾?
都不是,是彼此心里都深爱着,都思念着,牵挂着,甚至就近在咫尺,只要对方谁愿意向前越一步,就可以粘合在一起,却硬生生的在中间阻隔了一条无形的墙,彼此淡漠煎熬。
这段时间,李太医因为放心不下云倾的病情,隔三岔五的前来号脉检查,但每次都是摇头叹息的离去,且苦口婆心的劝导:“娘娘再这么下去可不是好兆头,以往养好的身子越发虚弱下去,以后只怕就算再添小皇子,也未必能养得好了,而且大殿内这般沉闷,娘娘还是出去走走为好,老臣每日来去时,看到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是娇艳,池边的莲花也有了花苞,娘娘若是有兴致还是该去观赏观赏,还有,若是觉得无人谈心,特可以将杨统领的夫人召进宫来,老臣几次为将军夫人号脉时,曾见过她两次,她也不放心娘娘的病体,可是却又找不到借口入宫探望”
李太医边说话,边收拾桌案上的物件,随后拿出一张药方,似想交付给宫娥,可是想了想,却又放回了衣袖内,因为他的药开了,皇后却始终没有派人去抓药,服用,这药开与不开,的确没有多大区别。
云倾不语,只是将目光望向窗外,神色极为淡漠。
李太医看着话语渐少,人也越发冷清的云倾,开口还想劝慰什么,却最终闭了嘴,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告退。
七月天悄然无声的来了,毒辣的太阳照耀得整个皇宫一片闷热,红墙金瓦,巍巍高耸,庄严肃穆,却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凌霄殿内,宫娥来来去去,端来一盆盆冰块,用秋扇送风,却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这种烦躁的热浪,直到傍晚时,才慢慢的褪去,变成的清凉。
奶娘抱着麟儿在内殿中玩耍,可是麟儿却执意的依赖着云倾,或许是母子天性,他任意娇纵的在云倾的怀中撒欢,但是在看到那些宫娥和奶娘时,却总是板着一张小脸,偶尔有一些胆大的宫娥会聊笑道:“瞧小太子,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摆脸色了,那样子可像极了皇上。”
麟儿的确越来越像凌烨轩了,有时候,不称心时,还会无法无天的乱发脾气,不过这种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