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坐在桌子旁,我正声情并茂地演绎着猪八戒娶媳妇的情节。
“那猪八戒脑袋如斗大,肚子似水缸,背着他‘媳妇’走在山路上,累得气喘吁吁,而孙悟空却舒舒服服地在他背上暗暗窃笑,猪八戒说‘娘子,你为何这般重呀’。”
小丫头已经笑得直不起身来,我看着挺感慨的,她们的快乐如此简单就够了,而我,我们,纷繁复杂的世俗人际,多半要强颜欢笑。就像易倾瞳和淡隐墨说我的,明明难过却努力去笑,我想大概就是两个时空的差距吧,毕竟我不可以如此任性。
妙妙忽的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叫到:“哥!”
我一愣,忙转过身去。面前的那张脸庞,或许是因为长年的征战,日晒风吹,肤色是自然的黝黑,但是五官精细优美,眉峰如山,眼稍似岚,活脱脱一古装的古天乐,颀长健硕的身躯,是武将特有的飒爽英姿。其实看看妙妙就知道,他哥应该不会是那种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了,一根藤上的瓜,能差到哪去,比如易倾瞳和易重川。
我定定地看,我发现到这里以后,我的潜在花痴能力仿佛被激活了,隔三差五就会被电一次。他却说话了,声音干练:“姑娘你终于醒了?”
“……哦,对呀,”我赶紧露出自认为无比真挚的笑容说,“多亏妙……常小姐的悉心照料,不过最重要的就是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他回礼道:“姑娘不必多礼,坐视不管非大丈夫所为。不过,姑娘为何会独自一人在拓兰荒漠,并且还中了沙漏散的毒?”
我一时语塞,虽然他救了我,可是毕竟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该告诉他实情么?况且三言两语说不清。踯躅一会儿,索性脸色一暗,沙着嗓子道:“我和兄长遭仇家追杀,逃到荒漠,谁想被他们追上,兄长为了保护我,和他们打斗,而我得以逃出,无奈我兄长下落不明,不知大人有没有在荒漠看到一名身穿黑衣或许还带着黑纱斗笠的男子,那就是我长兄。”
他想了会儿,摇摇头。
心情如同暗黑的海洋,如果行歌有什么不测,会是我一生的罪孽。
晚上,妙妙粘着我说要跟我一起睡。毕竟是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虽然有哥哥,却是常年在外,小丫头似乎难得有说心里话的对象和机会,我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在一个大木桶里洗澡,她也要挤进来,弄得我很无奈,不过反正丫头也就十五六的年纪,也就随着她了。
热腾腾的水雾缥缥缈缈,妙妙说得兴高采烈。
“我哥呀是冷面孔热心肠,姐姐你别看他一脸严肃正经地跟冰块似的,其实他心地可好着呢,好多官家大户都来说过媒了,我哥却老是推掉,哎……”妙妙摇头叹气,一脸惋惜。
“为什么呀,是不是你哥已经有心上人了?”
“才不是呢,我还不知道他呀。”妙妙笑嘻嘻着,然后忽然凑到我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姐姐,我跟你说哦,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呀。我哥,他哪只是个总兵呀,他可有个不得了的身份呢。”
不得了的身份?难道黑社会老大?流落民间王子?我被吊起了好奇心,正聚精会神想听下文呢,结果妙妙忽然直直盯着我胸口说:“姐姐,你这是什么?”
我汗……虽然我比小丫头的平板身材是有料一点,可是她不会这都不知道吧,果然大哥就是顶不了什么用。
“这个……”我尴尬地说,“你长大一点就会知道的啦。”
“不是啦,”她连忙摇头,“我是说你肩上的是什么?是胎记吗?怎么是这个颜色的呀。”
我听着一头雾水的,低头看向肩膀,果真有几条细微的弯弯曲曲的痕迹,是浅浅的金黄,一个如豆大的圆点比较清晰,妙妙不说我还没注意过。这是什么东西?难道会是……荨麻疹复发了?曾经得过一种叫荨麻疹的皮肤病,那是一种过敏性皮肤病,没什么大的危害,只是有时候身上痒痒的,挠挠就会有一道道的抓痕,看着挺恐怖的,很快就消退犹如被蚊子叮过一般。
可是那时候也只是一条条红红的而已啊,哪会是金色的,而且又一点都不痒。
虽然奇怪,可是身体也没觉有恙,于是也没有管它了。
在这里呆了两天,跟妙妙处得挺投机,常亭西也是照样傍晚才见人影,虽是一脸的大将威仪,但也会不经意地露出笑意。不管怎样,我决定要走了。既然已经逃出了玄光门,那我就该回去了,毕竟,还有人在为我担心。
找到常亭西的房间,在推开房门的霎那,我忽然发现我犯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错误。不大是对我来说,因为光着膀子的男人我也不是没见过,不说电视杂志了,就算在学校球场上溜达一圈,也到处是挥汗如雨的各色赤膊男。而对于眼前这位来说,着实不小了,因为他正手忙脚乱地抓衣服穿。武将的精壮身材还是不得不惊叹一下的,作为对他反应的反应,我琢磨着背过身去,可是,忽然间的一瞥,却让我挪不开视线,他的左上臂上,分明是一只凤凰的刺青。这画面如此熟悉,可是我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正一脸惊诧迷蒙,他却脸色微赤,面露腼腆道:“梁姑娘,有什么事么?”
“啊!那个……”我跳回神来,“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我说要去渊郅投奔亲友,常亭西似乎思量了一阵,然后说要派人送我回去,免得我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我盘算了一阵也好,有人保护总强些吧,再说我也不认路。
似乎终于看到了安谧的光,那些繁芜的纷争、冗杂的江湖、荡气回肠的战歌,根本就不是我能徜徉的旅途。
[笑傲江湖:第九章 烟花前缘(一)]
周遭是起伏的山峦,森林葱茏茂密,不时传来阵阵悦耳动听的鸟鸣,自然也夹杂着一些野兽的低吟。怪不得常亭西要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了,他说去渊郅,除了拓兰荒漠那条路外,还有一条就是这群山森林,而相对于拓兰的凶险,这里要安全的多,不至于缺粮少水的,但是山中歹人猛兽不可测,于是他特地派了四名侍卫送我,可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马车在山路上行进,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大半天。我在车里晃晃悠悠的直打瞌睡,忽然车停了,车外是那名带头侍卫的声音,他说:“梁姑娘,前面有家茶寮,我们不如休息一下再继续上路。”
撩开车帘,望望,果然有座小木屋,门前挂着个招牌,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这情景让我想起孙二娘的人肉包子店,这种山里有这么一个小茶馆,值得可疑。可是……梁烟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平时武侠小说也没看得走火入魔呀,怎么尽想到这些歪门邪道。于是笑道:“好呀,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小茶寮门口,马上有小二满脸堆笑地迎出来了,边作揖边说着:“客馆里边请。”
进到里面,装修也算是干净整齐,正好有两三个路人在喝茶吃点心。我们一行人坐下,我偷偷看旁边的客人,只见他们已经吃喝完毕,叫来小二结了帐,起身走了,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这应该不是家黑店了。小二斟满了茶杯,侍卫们已经先喝开了,他们毕竟在外头日晒风吹,哪像我坐车都身在福中不知福,忽然特别有罪恶感。
刚想端起杯子喝,只听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低头看,原来是妙妙送我的珠玉发簪。我早上走的时候,这小丫头看起来是真的难过,想也不想就从头上拔下这支簪子给了我,说是她最喜欢的,让我一定记得回来看她。有妹妹如此乖巧也真是常亭西的福气,想到我哥,挺为他惋惜的,有这么一个和他犯太岁的妹妹。
俯身去捡,起身的时候,却听见砰的一声,桌子震动,好像是脑袋撞桌子的声音,咿,我没撞到头呀。接着又是砰砰几声,我慌忙坐起来,看到的却是一干侍卫全部趴倒在桌上的情景。霎时,脑中雷鸣电闪,着了道儿了!下意识的,我赶紧也趴桌上,大气不敢出。
蹭蹭的脚步声,然后是刚刚那店小二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有点喜出望外地说:“老板娘,这回可逮到一条大鱼了,你看这妞儿长的。”
然后是一个尖细的女声:“是呀,好久没碰到这么上等的货色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大黄,快拿绳子出来!”
货色?卖个好价钱?天,这不是贩卖人口吗?再也装不下去了,我腾得跳起来,一古脑儿往门口冲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跳出个彪形大汉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任我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被扭转回到刚刚说话女人的面前。看起来他们也被我这突袭吓了一跳,都愣在那里,然后那村妇打扮年约四十来岁的女人说话了,表情愤愤然的:“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老娘差点疏忽让你跑了。”
我龇牙咧嘴,其实大半是疼的,冲她大骂:“你们这千刀万剐的人贩子,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你们没有好下场,我诅咒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妇人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然后杏眼圆瞪,霍的扬起手要打下来,我慌忙闭上眼睛,可是手掌没有预想中的打到我脸上,睁眼看,只见那女人憋得咬牙切齿的,横眉竖眼道:“要不是留着这张脸卖个好价钱,老娘非打烂你这小贱人的嘴不可!大黄,给我捆结实了!”
然后就像东坡肉一般,我被五花大绑起来。
恨得我火冒急燎,其实还有恐慌,可是要是让他们看出来我害怕了,岂不是更让他们嚣张。
“知道本姑娘是谁吗?识相点就快放了我,要不然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这老巫婆,黄脸婆!”索性威逼利诱。
看那女人果然气的冒火:“尽敢叫老娘黄脸婆,反了你!”说着抡起袖子就要扑过来,却被一旁的店小二拦住了,那店小二奸笑着说:“老板娘何必跟这丫头一般见识,等咱们卖了好价钱,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手,任她怎么骂去好了。不过现在这丫头这么聒噪,要是让外头路人听见就不妙了。”
泼妇听了果真沉下气来,狡黠一笑:“我自有办法让她住口。”说着向我走来。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不妙,可是被绑得无法动弹,背后又是墙,没有退路。只见那女人走近我,然后掏出一条手绢,伸手蛮横地往我脸上捂来。她这是要闷死我么!一阵奇怪刺鼻的气味涌过来,我差点反胃得想吐,可是,脑袋忽然昏昏沉沉下来,意识霎那模糊,眼皮耷下来,最后记得的是女人泛着狞笑的脸。
我知道我又在做梦了,每次在险境中昏睡过去,总会有各种莫名奇妙的梦境萦绕着我。可是这次却不同,周围是熟悉的高楼大厦,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这是……游乐场!然后身边轻轻飞扬的酒红色长发,微抚在我脸上,很柔软的触感,轻盈的笑声在耳畔环绕,一闪一闪的面容笑靥……尹晨!这是我们去凤凰园的情景。我一直都是想念她的,但愿她没如我这般掉入这个异世。
很吵,只是觉得很吵,头又很重,抬不起来,很想一直这么沉沉睡去,看不见眼前的纷争困扰,不必去奋力挣扎。可是逃避就是办法么,我总是太懦弱。
脸上忽的一阵冰凉,脑袋似乎清醒了几分,试着睁开眼,一片迷蒙,终于渐渐清晰。发现我的手脚依然被绑住没法动弹,身下是冰凉的地面,脸上却在淌着水,抬头,看见一个脸上的粉擦得跟唱戏似的女人端着一个杯子妖媚地笑着说:“终于醒啦?”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属于庸脂俗粉,她甚至已经算不得脂粉,因为看起来足有五、六十岁了,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意堆叠如山,看得我鸡皮疙瘩一阵阵。
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装扮得花里胡哨,粉红色的帘曼,桌子椅子上也铺着粉红色的布,刚刚没仔细看,发现后面还站了几名打扮得同样妖艳的女子,只不过比较年轻。这一整个印象下来,俨然就是城市里的那些红灯区,满满荡漾着猫腻的气息。联想起之前茶寮里女人的话,我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一时间心突突直跳,只是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那老鸨笑得整张脸如同皱巴巴的核桃,对身后那几个女人说到:“你们还不赶快给这位姑娘松绑。”
那几个女人果真软手软脚地过来给我解开了绳子,并且扶我站起来。
老鸨嘻笑着向我招手说:“过来过来,我好好看看。”
我不啃声,低着头走过去,就快走到老鸨跟前的时候,猛地冲向门口,屋里顿时一片杀猪似的惊叫。拼命拉开门想奔出去,门外却多了两道人墙,我结结实实地撞上,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扭住,一阵绞痛被拖回屋里,迎面就是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煽在脸上,我的脸被打偏过去。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如此虐待,顿时火气直往头顶冒,咬紧了牙关不让打转的眼泪掉下来,死命瞪向面前的嘴脸,恨得咬牙切齿。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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