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会特别安心。他们总是说我和我哥的感情好得不像是兄妹,就像姐妹或兄弟一样,不知这句话是在贬谁。
现在在淡引墨身边,我忽然又找到了这种感觉。
十多天的时间,接近了去渊郅的必经之地——聊城。
淡引墨说过了这座山,就是聊城了。
路上我口渴得紧,水壶的水都喝完了,淡引墨说去附近找水看看,我想这地方应该没有化工污染什么的,纯天然的农夫山泉倒没喝过,于是就让他去了。
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车里,然后干脆下车来转悠,荒山小径曲曲折折地一直蔓延到很远的地方。我东张西望着,忽见不远处路上有一个黑黑的东西,一动不动也不像是动物,小心翼翼地走近看,才看清只是一个黑色的布袋子,捡起来重重的,放了什么书,抽出来看看,发现是几本经书,写着什么什么经的,反正看不懂。
正琢磨着哪个人掉的,我该拿它怎么办,山路拐弯处一个人影慢慢走近了,本以为会是淡引墨,再一看不对,是一个戴帽子,穿大褂的人,分明是一个尼姑嘛。只见她正低头找寻着什么的样子。她看到了我,然后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说:“请问施主可否看到过一个黑色的装了经书的布袋?”
我看清了她的样子,年近中年,五官却是端正标志,细腻的眉眼间流动着出家人特有的清心寡欲的淡淡光华,而一霎那我居然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说不出道不明。
我把身后的袋子拎出来,微笑着说:“师太,是这个吗?”
她松了一口气地露出一抹笑容,接过去,双手合十地向我行礼说谢谢。
不愧为看破红尘出家之人,凡事都看得很淡,没有大喜大悲的落差,佛家讲求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她抬起头来看我,忽然脸上呈现奇怪的表情,然后和蔼淡淡地说:“施主好生面善,请问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回想一遍我来这里后确实没有见过什么尼姑和尚的,就笑着摇了摇头。
身后响起淡引墨的叫喊声,回头只见他正提了两个水壶走过来。还没站定就嚷嚷:“叫你不要乱跑,这荒山野地的碰上山贼土匪怎么办?”
这么大惊小怪,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跟师太说再见,却看见那师太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淡引墨。不会吧,这家伙的魅力还真不小,连出家人都挡不住。可是,看看师太的眼神,却与那些怀春少女与八卦大妈的花痴眼神很不一样,她的目光悠远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种遥远的迷离朦胧,甚至溢动着淡淡的哀伤。
我看得奇怪,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淡引墨一把拉住往回走。他继续絮絮叨叨着,我嗯嗯哦哦地应承。被塞进马车,驾车上路。我从车窗探头回望,那师太还在原地驻足观望,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留恋不舍。
高大的城门上有两个虽被岁月侵蚀但仍遒劲不减的大字:聊城。
虽是边疆城市,但因为是边防要塞,战时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倒也繁华。而街上明显地比一般的城镇多了一列列来往的士兵,人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找了一家客栈,店小二马上出来替我们打点好了车辆马匹,安排了房间。打理好行李,淡引墨来叫我去楼下吃饭。
这间客栈虽说不上奢华,却也装修体面,干净整齐。正值午饭时间,大堂里人声鼎沸,到处是叫菜喧哗声,店小二忙碌地穿梭其间。看看周围桌上的客人,可谓形态各异,配大刀的彪形大汉大口喝酒,摇折扇白面小生温文儒雅,还有带剑的正宗侠女,跟人家比起来,我压根就是一招摇撞骗的。这里好比云南与缅甸的边境,人物迥异。
我问过淡引墨好几次他到底干的是哪行,不会白天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到了晚上就飞檐走壁梁上君子吧,被他翻了好几个白眼之后,就没再问了。现在忍不住又问起,问他把银子放哪了,我怎么从没见过。照例被瞪,然后他拿起筷子敲一下我的头说:“小姐,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银票吗!”
我脑袋当场当机。
正在大眼瞪小眼,忽听隔壁桌上有人说:“据说这次御剑山庄发起的武林英雄大会已经开始广发英雄帖了。”“武林第一庄发起的英雄大会铁定群雄云集啊。”
我转头偷偷看,说话的是几名剑客打扮的人。戳戳淡引墨,小声说:“天下第一庄不是凤凰山庄么,什么时候又跑出个御剑山庄来了啊?”
淡引墨也压低声音道:“没错,凤凰山庄的确是天下第一庄,可是,那是相对于权力和财富而言,而且它毕竟是和朝廷相关联。而御剑山庄却是以搜罗天下名剑和武功秘籍闻名,所以是武林第一庄。”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听隔壁继续说:“你们知道这次武林盟主能得到什么吗?”
“不知道。”“
“噬!”
“哦 ̄ ̄ ̄什么是噬啊?”
“你个笨蛋!”另一个声音不耐烦地解释,“传说中金凤神转世后所用的护身兵器就是噬啊!据史书记载,上一次金凤神转世已经是五百年前了,所以凤女很有可能出现在这些年间了,不过至今都没什么消息。不知御剑山庄是怎么得到的噬,总之成为武林盟主再得到噬,那无疑是得到日后凤女的庇佑啊!”
“不知这次凤凰山庄是否会参加,听说山庄的易少主前不久刚刚成亲了。”
“你是说那个据说长得比女人还标志的易倾瞳易少主啊,我看呐,新婚燕尔的,怎么舍得离开那温柔香啊!哈哈哈……”
他们的哄笑对我来说,忽然间变得格外刺耳,一个字一个字就像细小的针扎在我心上,淅淅沥沥地疼。以为努力就可以对他没感觉,以为坚持就可以忘记他,可是在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胸口依然生生纠结。
淡引墨似乎觉察到我的反常,夹了个鸡腿到我碗里说:“吃饭吃饭!”
曾经,也有人这么贴心,而如今他的身边,已没有我的位置。
[笑傲江湖:第四章 渊郅之旅(二)]
这里有个好处,就是出国居然也不需要啥正儿八经的手续。换成我们那里,你没有个护照什么的,就是偷渡客了,一句话,遣送回国!而像我这样的无户籍、无身份、无来历的三无人员,居然也被大大方方地放出国门。
入了渊郅,路上行人明显地趋向于武装打扮,不少行人都配有刀或剑。在浮缡,我看到配剑的剑客不多,整个儿的民风是属于那种温文儒雅类,而渊郅却像一个侠客,满满弥漫着一股武者的气息。而淡引墨说,那个所谓御剑山庄就是在渊郅。
三天以后,终于到了淡引墨的家乡——陇坪城。
驾车在陇坪的街道上走,我隔三差五地听见外面有人跟淡引墨打招呼的声音。
“引墨,你回来啦!”
“你个淡引墨这么久都跑哪去了!”
“阿墨,驾着马车藏了什么宝呢!”
而淡引墨也依旧嘻嘻哈哈地回话。
我就纳闷儿,这家伙难不成在这里家喻户晓?我越来越好奇淡引墨的底细。
在车里晃荡一阵后,车忽然停了。然后车帘被撩开了,淡引墨脸上溢动着兴奋的神色说:“到了到了,快下来吧。”
跨下马车,站定了抬头看,在面前的是一座颇有气势的府邸,石狮护门,门廊雕花,而门楣的匾额上,闪亮的金色大字:金诚武馆。
金诚武?我定定地看了会儿,抬头欣喜地问淡引墨:“你们这儿也有人叫金诚武?”
淡引墨大眼睛眨巴一阵,反应过来,我的头又挨暴栗:“你看清楚好不好!金诚!武馆!我们这里是一家武馆,不是什么金诚武!”
荤菜,谁叫字长这么像。正对他的暴行抗议,两名小童蹭蹭地跑上来了,万分惊喜地直叫:“大师兄大师兄!你回来啦!阳鸣,快去跟师父说大师兄回来了!”
原来淡引墨是这里的大师兄!
进了大门,走过布局大气的前院大堂,忽听后面传来铿锵有力的叫喊声,一阵一阵,似有大队人在习武。果然,再过去一点就看到一个偌大的练武场,然后就只有我干咂舌的份,大概百十号的人,不是胫骨强健就是虎背熊腰,一列列整齐划一地在练武,虎虎生风的样子。而最前面有一个类似监督员的人在看着。
跟着淡引墨走过去,那前面的督导员看到我们,马上抱拳恭敬地叫到:“大师兄!”更为吓人的是,正在练武的那些人全都停下来,齐刷刷地抱拳叫到:“大师兄好!”声音犹如洪钟骇浪,惊得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淡引墨抱拳回敬一个,然后转向“督导员”说:“劲天,师父呢?”
“师父正在兵器房呢。”
“我们走。”淡引墨笑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着我就走,让我特别扭。
绕着曲曲折折的回廊,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淡引墨立马一个箭步上去,那人也张开手臂,两人就这么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对方笑声爽朗地说:“你总算回来了。”淡引墨也很是高兴:“我太想你了,师父。”
这个人就是他师父?他们感情未免也太好了吧,简直就像父子,有些父子的感情也没到他们这个程度呢。这个中年男人身形挺拔精健,不愧是这个武馆的宗师,脸与淡引墨相比之下显得平凡无奇,但是却让人觉得很亲切慈善,唯独那双眼睛却在这张普通的脸上显得格外有神采。
估计是发现我正在打量他,淡引墨师父看着我笑问:“这位是?”
我正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淡引墨抢先一步说到:“她叫梁烟晓,是我在浮缡的一个朋友,这次来渊郅玩,我就顺便带她来了。哦,姑姑也认识她。”
我瞄瞄淡引墨,他也斜睨着我眨眨眼,我只好冲他师父笑。
师父也笑着说:“既然是墨儿的朋友,那梁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行住在这里吧。”
“您太客气了,”我赶紧说道,“能住这里可是我大大的荣幸呢。”
又是豪气的笑,然后师父就让淡引墨带我到处去看看。
落日的余辉把天空染成枫红,晚风吹来,让人有种淡淡的忧伤。我和淡引墨坐在屋顶的琉璃瓦上看着夕阳。他说带我去个好地方,然后就呼拉一下把我拎到了这里。
我看着风扬起他的头发,夕阳把他的侧脸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显得无比缥缈。
“淡引墨,”我问他,“为什么你会和你师父一起住?你的爹娘呢?”
他一怔,我看见他脸上浮现沉沉的阴霾。意识到我说错了话,赶紧说对不起。
他忽然微微一笑,然后仰面躺下,头枕在手臂上,眼睛微闭,平静地说:“其实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爹娘。是师父抚养我长大。”
“可是姑姑……”
“姑姑的确是我亲姑姑,是她把我交给了师父。”
“那你爹娘……”
“我也是听姑姑说,我娘本是一户官宦人家的小姐,我爹只是一名普通的护卫,可是他们却相爱了。因为身份的悬殊他们的恋情无法见天日。直到我娘被许配到另一官宦人家,他们俩终于选择私奔。我出生以后,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我娘的爹却派人找到了他们,他们逼我娘回去,我爹娘不肯屈服,然后就……双双殉情了。所以我……特别痛恨因为身份地位而生生拆散两个相爱的人,就像……你和他。”
我愣住,然后低头苦笑无语。毕竟淡引墨不知道,我和他之间,不光是身份地位这么简单。身分地位对我来说算什么呢,人人平等的年代,二十一世纪的女孩都梦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被淡漠的等级观念已不是重点。而我和易倾瞳,错开的是一个时空的距离,我只是误打误撞地经过,注定要不留痕迹地离开。他的生生世世,都已命中注定。我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来几天,淡引墨带我在陇坪城里东游西逛,到处乱钻。大街上走着走着,就会有人上来和淡引墨哥俩好一阵,然后,嬉笑着问他我是谁,有些甚至还跟他眉来眼去地打暗语,吆喝一声,小子眼光不错啊!我又不是某些偶像剧里傻不拉叽的女主角,明摆着不就差一句:哟,这你女朋友啊!这死淡引墨还老是嘿嘿笑着不解释,堵得我一边干瞪眼。
已经入夜,淡引墨忽然神秘兮兮地硬是把我拉了出去,沿着街道直奔城外,我埋怨这么晚了他又发什么神经,可是奇怪的是很多人也是匆匆忙忙地和我们奔往同一个方向。
一路威逼利诱他也笑而不答,一直到了一个山坡脚下,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不大的山坡已经被装点得华灯绽放、五光十色,平时在街头的各色小商小贩也搬来了这里,男女老少欢声笑语穿行其中。向上望去,这个山坡上没什么树,唯在坡顶有一棵巨大的还看不出时什么品种的树,树周围安插了一排彩灯,粗壮的树干被映衬得流光溢彩,硕大的树冠依然是黑黝黝的。
原来历史行进的轨迹果然还是三五不离老本行呢,看样子,这是这里的花灯节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