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这就是我姑姑。”身后的声音理直气壮。
只见妇人一身淡灰素衣,系着一条围裙,搓着手,一脸迷蒙地问:“这是怎么了?”
那男子赶紧窜到她身边去,说:“姑姑,你来得正好,再迟点我都快被打死了。”
那妇人反而笑到:“你也会有被打的一天啊。”
男子扁扁嘴,无语。
我看得莫名其妙,妇人笑吟吟地走到我面前说:“姑娘,你终于醒了。”
那男子又在一旁说:“姑姑,你快看看她的伤怎么样了吧。”
“不用了,”妇人转头说,“刚刚看她打你那个劲儿,就知道没什么大碍了。姑娘想必应该饿了吧,我们刚好可以吃晚饭了。”
夜色浓郁,俯瞰山下的竹林,有一种森森然的感觉。晚风拂着我的头发,夹着丝丝凉意。
有脚步声,转头看,是姑姑。她说我应该和墨儿年纪差不多,也叫她姑姑好了。淡引墨,就是那跳脚男的名字,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这么清秀俊朗的面容,根本就和那副会大呼小叫毫不沉稳的性格不搭嘛。
姑姑在我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温和地说:“烟晓在看什么呢,山上风大小心着凉啊。”
我笑着点点头:“知道了,姑姑,我没事。那个,我肩膀上的绷带可不可以拆下来啊,绑着难受呢,就一个小伤口,贴个OK绷就好了啊。”
“OK绷?”
“额……我的意思是不用绑成这样啦,小伤而已嘛。”
“你这哪是小伤啊!”身后一声咋呼,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叽叽喳喳的淡引墨,他手里甩着一根竹枝,晃荡过来。
“怎么不是小伤啊,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嘛,你以为我没看到啊!”我咋呼回去。
然后,姑姑说话了:“你这确实不是小伤。”
“啊?”我迷茫。
“乍看之下虽是个小伤口,”姑姑继续说,“可是烟晓你知道么,伤你的暗器上有毒,这种毒还比较烈,一下子就会融入血液经脉,使人昏迷,若治疗不及时恐怕有生命危险。你都已经昏迷两天了。”
我顿时全身鸡皮疙瘩立起来,两天?怪不得我刚刚这么饿,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淡引墨看得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幸亏有我姑姑,天下第一的女神医啊,不然你早就……”
“墨儿!”
淡引墨把话噎回去,不啃声。
姑姑接着道:“而且,这种毒,世上只有一个门派才会使。”
“玄光门!只有玄光门才有这种弥散毒。”麻雀又在一旁插嘴。
“不错。不过烟晓,你怎么会惹上玄光门的人?”姑姑一脸关切和疑惑。
“我……我不知道啊!”这下换我疑惑诧异,“我天天呆在府里,街都没上过几回,都要闷得发霉变米虫了,怎么会惹到什么门呐?”
“府里?你是哪家的小姐?不会是离家出走吧?”淡引墨凑上来。
“我才没离家出走!我有点事而已,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小姐。”我小姐?你还牛郎呢!
“好了,墨儿。”姑姑打断正欲说话的淡引墨,转向我说,“烟晓,我们进去,该给你换药了。”
“噢,好。”我微笑一个。
淡引墨兴高采烈地说:“我也来帮忙!”
“你休想!”我和姑姑异口同声。
拆下肩膀的绷带,发现原本细小的伤口居然变得乌黑,有点血涔涔的,怪不得这么疼,真的是中毒了呢。
姑姑给我敷上药,换了绷带绑好,又端了碗药汤给我喝。我这才想到以前吃那些胶囊是多么幸福,吞下去就没什么味儿了,这药汤苦得让我反胃,却还是在姑姑关心的眼神里视死如归地喝掉。
“烟晓,你如果不急的话,在这里住一阵子吧,等伤好得差不多再走。也好把你体内的毒素清清干净。”
“好啊。”我露一个乖乖的笑。回去了又怎样呢,看着他就难过,还得在人前假装坚强,我不是圣人啊,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随时都可能要崩溃了。要是他们关心我,要是他关心我,就会来找我。
早上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来这个时空后,我一向没什么时间概念,又没手表,又不用上课,还不用做事,自然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屋内屋外都没人,估计姑姑去找药材了,淡引墨那家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切,他去哪关我什么事,我还耳根清静点呢。
一个人往旁边的竹林子散步去。清晨,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早上,反正空气特别清新,啾啾的鸟鸣声也悠扬悦耳。怪不得姑姑会隐居在此。一直以来我所向往的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自由自在,没有高墙的束缚。
正走着,隐约听见有噼里啪啦夹杂着沙沙的声音,循声走去,看到不远处的空地边上的竹子正在剧烈摇晃,鲜绿的竹叶漫天飞扬,再仔细看看,一个白色的身影飞旋其中,他的姿态如灵巧的飞燕,似骤来的疾风,闪亮的剑过处,竹枝随之落下,就连地上早已落满的枯叶也随着他的落地的身形舞动。
我出神,他已收剑站定,英挺的白色背影,看得我有些恍惚,仿佛当初,初见易倾瞳的那个晚上他所给我的背影,缥缈虚晃。
正在发呆,对方已转过身来,而我霎那间竟然有些紧张,有些期盼。看清了他的脸之后,心情像凉掉的咖啡。
“你终于起来啦,小猪!”淡引墨嘻嘻笑着走过来。
我昏,居然叫我小猪!反叫回去:“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虫被鸟吃,我不介意做聪明的小虫啊。你一大早的在这里制造什么噪音啊,还破坏绿化,当心守林人员罚你款!”
“噪音?绿化?守林园?什么东西?”他显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说,现在已经不早了啊,都快吃中饭了哎,你还真能睡。”
“我能睡关你什么事!再说我起来又没事做。跟你一样锻炼身体啊?”瞪他两眼,看着他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还蛮好笑的。然后正正色道:“那天晚上是不是你救了我?”
“是啊,你看你都怎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他挑挑眉。
“你怎么会刚好在那里?”
“我怎么知道,我经过的时候听见有人又跺脚又踢树又骂人的,还以为遇见疯子了呢。”他斜起嘴角笑,看我又拿眼横他,然后继续说:“突然正好就这么窜出蒙面人来了啊,我看你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就来帮个忙喽,谁想那些是玄光门的人。”
“谁说我手无缚鸡之力!”说着,一拳打在他胸口,他也蛮配合地“噢哟”一声叫。
得意一下,接着问他:“这个什么门……”
“玄光门。”
“对,这个玄光门是不是很厉害啊,我的家乡叫什么门什么门的都很厉害呢。”
“你们那里也有什么门?”淡引墨一脸惊讶。
“对啊,像艳照门、镜子门、登机门、球门……哎呀,不是说我家的时候,快说说这个玄光门。”
“嗯。”淡引墨的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玄光门是贯穿于三国之间的庞大江湖组织,三国里人人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推翻三国政权,建立起统一的王朝,可是没人知道他们的总坛在哪,只知道他们的首领叫冥无涯。他们的爪牙遍布各国,隔三差五地就有朝廷官员或者江湖人士被暗杀,现在江湖上已经是人心惶惶,三国朝廷对此事也极为恐慌。”
“你倒懂得满多的嘛!”我故意眯起眼睛看他。
他居然一甩头毫不谦逊地说:“那是当然,我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耸耸肩一脸遗憾状。
“喂!你……”他哑口无言直皱眉,“好,我说不过你,我认输行了吧。”
我得儿意地笑,得儿意地笑……
[笑傲江湖:第二章 悲伤似海]
住在这里,帮姑姑拣拣晒晒草药,偶尔和淡引墨斗斗嘴,看他气得跳脚的好笑样,日子过得还蛮快的。转眼间,应该是我从凤凰山庄失踪一个星期了。每天,我都会留一段时间站在山坡上往山下眺望,可是每回都只看到迎风拂动的竹海,一浪一浪地沙沙作响,心里就会无法言喻的感伤。是因为这里太隐秘?还是他们真的决定放弃我,或许还以为我为了成全,选择独自流浪?他真的舍得就这样把我放开,还是原本就没有如我深陷,很快就抽身而出,逍遥倜傥如常?
我,没有那么潇洒,依然很疼……
傍晚再一次驻足远眺的时候,淡引墨从我身后走上来,与我并肩而立。
揉揉眼睛,拉起一个笑看他:“怎么着?再来跟我练练嘴皮子?”
他对我笑了笑,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样,一脸深沉地说:“你,是不是在等什么?”
“才没有!”我匆忙回过头来,不想让脸上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如果真的想念,又何必假装不在乎?”他依然是口吻冗深。
这句话……“不要再假装不在乎好么?”“明明难过却努力去笑,你为什么总是要逃避。”
回忆在脑海里如浪翻涌,整个胸口郁抑纠结地难过。他们是对的,一直以来我总是拼命地假装不在乎。假装不在乎章夕和她的牵手,只因为他的一句“烟晓你可以等我吗?”;假装不在乎和章夕错开了时空,努力找借口去嬉笑;假装不在乎在易倾瞳面前的失常,明明喜欢上了他却总是把自己全副武装;现在,心里是那么痛,我仍然假装不在乎。喜欢上他,是一种不可救药的毒。
逃避没有尽头,骗自己没有后路。就算成全,我也要轰轰烈烈吧,不能就这样子瞬间悄无声息地在他的世界蒸发,已经有过一次,我不想有第二次。
向姑姑说明我要下山去京城的意向后,姑姑有些不舍,最后,让淡引墨送我回去,一是照顾,二来免得再碰上玄光门的人。
一路上,淡引墨依然吊儿郎当、嘻嘻哈哈,不是拿小虫子吓我,就是忽然不见,然后突然从哪蹦出来吓我一跳。而越接近京城,我的心就越是忐忑不安。
进了城,繁芜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可是我心里反而越来越空荡。
淡引墨一身白衣,俊逸倜傥,不时有女孩子偷偷看他,有胆子大的还装作擦肩相撞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情节与他搭讪,他也很是积极地与人家攀谈,一幅相见恨晚的表情,把我搁一边,气得我直翻白眼。不知道他是真来送我,还是来泡妞。
忽然,一阵敲锣打鼓声,街上的人群随之向一个方向涌去,我和淡引墨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淡引墨拦住一位奔得起劲儿的大婶,那大婶刚想发飚,看清淡引墨的脸,马上满脸堆笑地问什么事儿,那脸上的皱纹好似鱼尾,看得我汗毛一根根。
淡引墨谦谦君子地说:“请问大家都是去看什么啊,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大婶一脸的惊讶:“看来你们不是京城人士吧。”然后一拍大腿,万分惋惜地说,“你们不知道呀,天下第一庄凤凰山庄的易公子今天成亲呐,哎呀,这么一个百年难得万里挑一的公子就要成亲啦,我还想把我女儿嫁给他呀!”
霎那间,终于明白晴空霹雳是何滋味,我一时间寸步难行,腿完全地无法动弹,脑袋轰的一声全部空白,那大婶似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新娘子是从小指婚的,边城来的,下面的我已经听不清了。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一片迷蒙,心脏仿佛被一锤击中,碎成了蛛网,阳光明媚,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不知道淡引墨叫了我多久,直到他站在我面前双手搭在我肩上来回摇晃着叫我的时候,我才看到他。
他神色紧张地问:“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没,没什么,”我微微一笑,“大概太阳晒的吧。”
“哦。”他若有所悟,然后兴高采烈地说,“走,我们也去看看。”
看我不动,索性拉住我的胳膊往前走。
主街道两边人群密密麻麻,人们纷纷仰头踮脚眺望。然后,从街的一头跑出来两列卫队,挡在人群前面,的确是凤凰山庄的卫队。随之,热烈的敲锣打鼓声由远而近,人群更是推推搡搡起来。
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两排身穿大红喜服的礼仪队,举牌子端礼品,浩浩荡荡的好一段,然后是同样红衣的乐队,敲锣打鼓吹吹打打,再然后……那匹雪白的俊骑气质绝尘,纯粹圣白地如同一道光芒,它叫澈。易倾瞳没有给他的宠物取名的习惯,玛丽一样,澈,也一样。当初我嚷嚷着要看它,然后又动了番脑筋,总算给它取了个让易倾瞳还算点头的名字。易倾瞳口中说的坏脾气的马,还是乖乖地让我上了它的背,然后载着我在庄里的跑马场上慢悠悠溜达了一圈,看得易倾瞳抱着手臂郁闷,我洋洋得意地挑眉。
如今,景似人非。一身大红喜衣的他,凛然于马背上,气宇轩昂,什么都比拟不了他的光芒。他就像一幅摄人心魂的绝美画卷,展现在人们眼前。颠倒众生的王子,终究不是我的王子。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他的脸上漫卷的落寞,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神采,空洞洞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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