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万人之上……”
玄翎的这句话说给谁听谁不信,飞廉却觉得那是他的真心话。一个从小连人类和非人类的界限都没有弄明白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弄得明白人类的权力和争端呢。玄翎就是被身边的众人给推上了这个位子,然后就安安分分地身在其职认真谋其事了。不是身边的人对他不好,而是陷入了一种“别人”造就的环境中。至于玄翎是不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恐怕玄翎本人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他思考了这个问题的话,那么……
“帮我看看还有哪里不妥的?”
玄翎的问话打断了飞廉的想法,方才他听到琉枢和飞廉的谈话从房里走出来时就简单地在中衣外面披了件外袍。现在要去接见重要的来访者,整理一下那是肯定的。还处于虚弱状态的身体和尚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脑袋对繁复的衣饰暂时性不太适应,走到大厅的路上忙活了一会儿额头上就见汗了,眼看着前面转个弯就要到大厅了,玄翎忙叫飞廉帮他看。
飞廉动手帮他把一些地方弄好上下一打量,“可以了。”再看看玄翎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身上也找不到手绢什么的,抓过衣袖就帮他轻轻擦了擦。
“谢谢。”玄翎此刻的笑容,真的可以称得上灿烂二字。
飞廉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去吧。有事就叫我。”
接见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
偏偏,就是有意外发生。
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慕容末乍看上去是一个还算清俊的年轻人,和琉家的人外貌自然是没得比,不过也算得上是不错的。言语不多,说出来的话都能切中要害。倒是陪在他身边的似乎是竹城哪一级的官员说的话马匹连篇让玄翎差点开口让他闭嘴。
应酬着的玄翎推测慕容末那是在行商中锻炼出来的,当然也要加上先天的因素。
慕容末在市井传闻中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多话的人,“为了表示我等的心意,慕容末特地带来了一点礼物,望太子殿子笑纳。”慕容末一拱手,身边的家丁就捧着一个盒子上前。
坐了好一会儿,也听了官员好一会儿奉承的玄翎都有点坐不住了,听到这话精神为之一震。可算盼到结束了……平时还没有什么问题,目前某人可还处在没有病愈的阶段,不适合劳累。
慕容末的礼物还没有拿出来,外面就传来了异常的响动。
“有刺客——”不知是哪个侍卫高声叫了出来,惊动了行馆上下的人。
正在那里陪坐的官员一听,手中的茶碗当啷落地身体迅速抖成一团,“刺……刺客……”太子病了还好说,这刺客一出他们可就担上大罪过了。官员的脸上霎时如开了染料铺一样,颜色一阵一阵地过。
没有时间去理会官员迅速的“变脸”技能,玄翎和慕容末同时转过头望向门外。
一个身影正和飞廉有保留地过着招,围着他们的侍卫们个个脸上紧张万分。他们包围中的两个人则都是一脸的自在。
“华岁!”
接见厅中这么叫出来,并迅速站起来的人是两个,而不是一个。
卷一 青雷 第四章 湘妃竹(下)
第五章 震王(上)
“我说你在不高兴什么呀?”
从行馆里回来,慕容末的脸就拉得老长老长,让慕容华岁看着就不舒服。兄妹间的不满直接说明白了是最好的方法,华岁从来就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意。
“你跟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末很不高兴自己的妹妹会和太子搭上关系。
“就是认识啊。”华岁起了小小恶作剧的念头,用顽皮的笑容看过去,“你不喜欢他?我可还想和他当义兄妹来着呢?”从来是鬼主意颇多的华岁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惊心动魄。
“我不准!”慕容末近乎咆哮的声音吓了华岁一跳。
“你对太子有意见?”好大声的反对啊。老天,她不过说是义兄妹,可还没说成为夫妻这种没谱的事情呢。
“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慕容末说起来也不嫌不能换气。
“别激动啊,大哥。”慕容华岁傻眼,上一次看到慕容末这么激动是什么时候,她四岁?还是三岁?
“我不管你在外面给我惹出什么事来。只要你给我和玄翎保持距离,你绝对绝对不要接近他就可以了。”看来慕容末真的是激动过头了,连太子也不喊直接叫上玄翎了。
“我知道了……”华岁目送她那仍然气愤不平的大哥离开,喃喃的嗓音大概只有自己能听到。好奇怪,大哥这样子就像是和玄翎有仇似的。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家和琉家有什么接触。
大哥的秘密?一定是的!慕容华岁脸上也有了那种贼兮兮的笑。哪天一定要挖出来……
“居然是慕容末的妹妹。”和慕容华岁过过招的飞廉一脸意外的表情,而且那烈焰般的气息……算了,既然都已经成为人类了,他还是换成普通人的思考比较好。那个女孩子在进来的时候用的分明就是上乘的轻功,要不是他正好在,她悄悄地进入都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慕容华岁会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慕容末这个明显有怠慢太子嫌疑的家伙出门前竟然把今天要送的礼给忘在了家里。到了这里有才想起来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还躺在自家库房里,要是再跑一趟时间上也来不及,好歹自己身上还有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他也不高兴再去拿,就把原先是慕容华岁送给他的玉佩摆到了盒子里。当初送玉佩的时候华岁说那是什么上古的神灵传下来的。慕容末不太相信,不过这是由自己妹妹送的,就算不怎么珍贵他也会好好地戴在身上。以他的专业目光来看,纵然不是华岁说得那么夸张,不过那质地和色泽也是上等的,拿出去送人也够得上级别。
慕容华岁到家的时候,慌张的管家就来找她告诉她她兄长忘带了库房的重要物件。华岁二话不说拿了东西就偷偷溜进了行馆,想暗中找到慕容末把礼物交给他。没成想就被感觉到她的飞廉给发现了。两个人都用真面目出现,华岁和飞廉各自带着打量的想法过了过招,对拆得倒也愉快。如果不是被另外的侍卫发现,这动静也不会闹这么大。
玄翎和慕容末连忙出来让众人退下。
北琉的太子在听着他们讲述误会的经过中一听到慕容末拿来充当礼物的玉佩是华岁所送二话不说就抢到了手里,说是两人可以结成义兄妹时候用以拜祭上天的礼器。让慕容末的脸色一沉到底,到告辞为止就没有缓过来过。而干笑着的玄翎似乎也明白过来第一次见面的自己居然这么突然提出要求来难免让对方接受不了,一直到最后表情也都很牵强,让一边的飞廉眼睛定定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华岁转头就骂她兄长活该,谁让他把自己送的礼物摆在了盒子里,现在玄翎拿了,难道有硬要收回来的道理。不要说对方是当朝太子了,就是平常朋友间的送礼也没有这个道理。
这话还以为能够把妹妹送的礼物拿回来的慕容末的脸色跟锅底一个样。
玄翎的笑脸僵硬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未来的义兄长就板上脸了。
晚上的时候,不光是飞廉,连琉枢和丽云那样的小鬼也看出来某人的病好了一大半了。或许可以说,某人又染上了另一种毛病。
“你在这里吹风?”飞廉也跳上了房顶,和玄翎并排坐在一起。
某人的脸色给吹得红红的,不是个好预兆。
“我睡不着。”玄翎的音色带着很迷茫的味道。
飞廉则在心里窝火。病还没有全好就爬上房顶来吹风!
可见他们的行程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了。细想一下,这样说不定正好遂了某人的心愿了。
“睡不着也不能待在这里。”让侍卫和下属的官吏看见了好玩嘛。
“我就待一会儿……”玄翎环着双膝,把下巴连同嘴巴埋在臂弯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不过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乱。
“你也不要太把别人的态度当心事。”飞廉劝他,“慕容末他……”思忖再三,他还是没有把他看到的慕容末的真相告诉他,“你是北琉的太子,还有什么能难住你的?”
“很多。”玄翎的声音越发闷了,“他不喜欢我。”
飞廉听了发蒙,“她不喜欢你?”没道理啊,先前他可看现在名为华岁的那姑娘挺高兴地说要和玄翎结成义兄妹的。而且远古时代他们的关系也……玄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是华岁,是慕容末。”玄翎总觉得慕容末的视线里饱含敌意,尤其是在知道他和华岁认识之后。那种满是嘲讽和疏远的味道让他不舒服。
“嗯?他不喜欢你?那又如何?”
“可是他是华岁的哥哥。”未来的义兄长。
“他不喜欢你,你就不喜欢华岁了?”飞廉搞不懂某人的脑子了。这还都和成亲这类的事情无关呢,一个义兄妹就能搞成这样?
“不是……其实……”玄翎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我不管你今晚是不是能理出头绪来。”飞廉抓着玄翎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现在你给我回房去。”再吹下去,他又要得病了。
“哎——哎——你慢一些,我自己会走——”
在房檐下偷偷躲着听的琉枢和丽云匆忙躲进了家具的阴影了。有这么个哥哥,好丢人啊——
玄翎在竹城的停留久到了他送到京城的报函已经被列帝批准送了回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能够让天下诧异的消息。
“长子巽,常年流落民间,现封为震王,同太子玄翎共行巡天礼。毕,即刻返朝。”这是列帝的全部旨意。
飞廉和玄翎都知道列帝会有所反应,只是不知道这反应这么迅速而奇怪。
“这下好了,总算可以有人帮我了。”玄翎要比飞廉高兴。
“长子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他明明是第二子,列帝算错了不成。
“他八成是太高兴了,你就当‘长子’吧。”玄翎当机立断的判断非常正确。被琉念险些气出病来的列帝就是突然听说有了这么个儿子,高兴过头之下就把飞廉当成了“长子”。飞廉很快就会知道这是琉家人骨子了流传下来的毛病。
“你就别管了,他高兴就好。”玄翎是太清楚他这个父皇的个性,随他去就好。
“还要我别管。”飞廉拿着诏书说不出想法来,“我再不管你,你的病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
玄翎吐吐舌头,有了飞廉这个“大哥”,他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遵命,震王殿下。”
“唉——”
就这样,北琉的震王殿下上任了。
玄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就借口他的风寒病需要静养,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给飞廉,自己乐得清闲。休息的日子,真舒坦。
“白天休息,晚上还出去折腾。”飞廉这样凑到玄翎耳边不满地说,“你也不怕累。”
“有你在,不怕。”玄翎才不担心呢。
慕容华岁还是忍不住对玄翎这个太子感到好奇,他们都是能够进入异类世界的人,总有些共同的秘密可以分担。慕容姑娘的性子也让她兄长鞭长莫及,要是能管住这个相当有自己主意的妹妹慕容末也不会在当年任由慕容华岁离家去拜师学艺了。
“我熟悉这边,带你出去逛逛吧。”华岁的笑容干净中带着些天真,似乎也只有在玄翎面前她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对她的这个提议玄翎求之不得,每天夜游的代价就是白天他都喜欢眯着眼睛睡觉。他们的小秘密一天比一天多,慕容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飞廉对他们乐见其成也不去阻止,顶多在玄翎白天睡不醒的时候念叨他几句。
他们对山鬼邙晔的地方去得滚瓜烂熟,玄翎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倒是遇到了一个误入林区的普通人。
“你们知道怎么走出去吗?”那个穿着普通北琉士兵服饰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提问,“我迷路了。”
玄翎觉得奇怪,这里似乎距离最近的驻军地点尚远,在行馆周围虽然会有军队把守,但那都是宫中和地方的武装。如没有特殊需要是不会让军队在行馆附近驻扎的。
“没问题。”华岁大方地为他指点了方向,在年轻人还没有离开前轻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在这里迷路的?要知道在这里迷路还是有点难度的,离大路就一里地呢。”
拿着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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