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点揍他。这会儿想起那老头的话来,原来人家竟是胸有成竹,又妙手回春之才啊!
欧阳铄摇了摇头,昨晚乃是中元节,药铺什么的都关着门。他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来这个老大夫的,其实他自己对这个老大夫都没什么信心。以欧阳铄的意思,只要大哥还不糊涂,他自己给自己开药方倒是比较靠谱。
二人还没进屋,叶逸风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蓝苍云和欧阳铄忙上前行礼,齐声道:“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叶逸风微笑点头:“好多了,让二位贤弟担心了。我们去书房说话。”
欧阳铄见叶逸风说话中气十足,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精神很好,一看便知道他的病已经好了八九分,于是又关心起另外一个人来,忍不住环顾左右却不见那个身影,不解的问道:“大哥,锦瑟呢?”
叶逸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抬脚走过两个兄弟的身边,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道:“睡觉呢。所以我们还是去书房说话吧。”
“呃……”欧阳铄又被刺激了一次。
蓝苍云则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不忿的瞥了一眼卧室的窗户,脸色微微一沉,拉着欧阳铄跟上了叶逸风的脚步。
进了书房,叶逸风率先在自己日常坐的书案之后落座,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蓝苍云,很是平静的问道:“老三,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蓝苍云自从昨晚看见锦云开跟着欧阳铄身后下车的那一刻起,便知道大哥会有此一问。于是忙道:“大哥,这事儿怪我。前些日子我是一直派人盯着这个糟老头的,不过你也知道,咱们杏春园开业以来,那边屡屡有人闹事儿,我就抽了几个人手去那边帮忙,不想——让楚正阳给钻了个空子。”
叶逸风皱眉问道:“你是说,楚正阳是先知道了锦云开和锦瑟及我们的关系之后,才把锦云开收拢到身边的?”
蓝苍云忙道:“这倒不是。昨晚我已经问过手下的人了。他们说楚正阳前些日子一直在通州,他和锦云开也是偶遇。当时的锦云开很是落魄,私塾先生没得做了,便以替人写书信,喜联楹联,还有挽联之类的事情谋生。
虽然他偶尔会风言风语,但却写得一手好字。每日还能谋得些小钱度日。所以我们的人便没管他。
那天楚正阳偶然间从大街上走过,看见正在写字的锦云开,被他书写的一首诗词吸引,便上去攀谈起来。那天锦云开倒是没发疯,至于他都说了些什么,手下那些粗人也学不清楚。
不过楚正阳正是为他所动,所以才收他在身边,带回了京城。之后又举荐给了皇上。皇上却不好平白无故封一个罪臣之后官职,便让他以白衣的身份,暂时教授三皇子读书习字。皇上又命他讲书习字时老王爷或者楚正阳必须在场,不许他和三皇子独处,以免外边的御史言官们有什么话说。”
叶逸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们两个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说着,抬手把书案上堆积的一摞文案卷宗拿过来,粗略的翻阅一番。
蓝苍云点头称是,本来就是自己疏漏在先,此时更不敢多问一句。欧阳铄被蓝苍云暗暗地戳了一手指头,忙堆着笑脸往前去说道:“哥啊,你的病没什么大碍了吧?”
叶逸风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两个兄弟,不解的问道:“你们看我的样子还有什么不妥么?”
蓝苍云又悄悄地捏了欧阳铄的胳膊一把,暗示他快点说,不要把大哥给惹急了。
欧阳铄微微咧了一下嘴,又摆出他那副天真可爱纯洁无暇老少通吃的笑脸来,说道:“哥啊,你看二哥不再,我跟三个总是忙不过来,现在行宫的事情又这么重要,您一个人总是太劳累了。是不是先把二哥给找回来呀。鳕鱼的事情……总比不过行宫重要吧?”
叶逸风微微坐直了身子,但依然是仰着脸看着蓝苍云和欧阳铄。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却不说话,却让这种原本是仰视的角度无故的生出一种凌厉之势来。
他不开口,欧阳铄的心里便由开始的忐忑变成了后悔。真不该听三哥的挑唆跟大哥提这事儿啊。欧阳铄决定改过自新,立刻又笑起来说道:“那什么,算了哥。反正杏春园的事情如今也解决的差不多了。那些人再来捣乱的话,大不了我把我大伯家里的护卫叫出来给咱们撑场子就是了。嘿嘿……哥,没什么事儿,我们先下去了啊……”说着,他便死拉硬拽的拖着蓝苍云往外走。
蓝苍云的眉头微微的皱着,很是无奈的看了叶逸风一眼,低声说道:“大哥,我们去忙了。”便暗暗地反手拧了欧阳铄的手腕一把,二人看上去亲密无间的走到了屋门口,却又被叶逸风叫住:“你们两个等一下。”
欧阳铄忙站住脚步回过头来,颇有些狗腿的看着自己尊敬的大哥,问道:“哥,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叶逸风从书案后面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二人面前,点点头说道:“如果老二能保证在桃源福地开业前三日把鳕鱼给我运到京城。其他的事情你们尽可以商量着办。”
“哦?”欧阳铄的眼睛一亮,转过身来看着叶逸风,明亮的大眼睛里都是询问。
叶逸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说道:“嗯,这话是我说的,你们可以确定是真的。”
蓝苍云和欧阳铄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二人一叠声的说道:“是是是,我们知道了大哥,您忙您的,我们也去做事了。”
叶逸风淡淡的笑了笑,看着这两个家伙肩并肩迅速消失,又摇了摇头转身回去忙了。
锦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醒来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而是先抬手去摸身边的叶逸风。等一摸摸不到,再摸摸不到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床上空荡荡的,除了凌乱的两床薄被之外,也就只有自己了。而昨晚那个高热到神志模糊的大少爷此时早已经不知去向。
“珍珠?”锦瑟张开嘴巴喊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暗哑的,于是又拍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再次叫珍珠。
门帘一掀,锦云开从外边进来,看见床上睡得懵懂的小丫头,忍不住摇头暗叹,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女儿一朝变成了十三岁的少女,怎么说都有些难以接受啊!不顾能找到她已经是万幸,于是他笑眯眯的开了口:“瑟瑟,醒了啊?”
锦瑟看见锦云开之后,还需要一愣神才能反应过来这个人的身体里承载的是父亲的灵魂,然后才喜笑颜开的从床上跳下来,上前去拉着锦云开的手左看右看,又把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然后叹道:“爹地啊,你变成这样还真是别扭。”
锦云开抬手摸摸锦瑟的脑袋,叹道:“爹爹看你也别扭啊。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多好啊,走在大街上只要是个男的都得回头看两眼,这会儿又变成这么个小丫头了,唉!”
父女两个相视着慢慢的笑起来,锦瑟哈哈的笑着扑到锦云开的怀里去,锦云开双臂一用力便把她抱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爽朗和欢快的笑声把回来探视小丫头的叶逸风给吓了一跳,他走到游廊下顿了顿脚步,看着端着洗脸水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的珍珠,不解的问道:“谁在屋子里?”
珍珠也很是奇怪的看了屋子里一眼,迟疑的说道:“原本只有锦老先生在里面,可是……”可是父女两个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叶逸风眉头一皱,抬脚快步走进屋子里。在看见锦云开搂着锦瑟的肩膀哈哈大笑的时候,脸色顿时被锅底还黑。
“咳咳……”
突如其来的两声咳嗽打断了正在欢笑的父女,锦云开放开女儿转过身来,看见叶逸风之后,开心的欢笑变成了淡然的微笑,点点头,就像是家长见到女儿的朋友一样,比较客气的叫了一声:“叶公子。”
锦瑟看到叶逸风神清气爽的站在眼前,而且脸色阴沉,眼神冷漠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时,立刻上前两步问道:“大少爷的病可无大碍了?”
她面带薄怒,小脸微红,眼神里还有几分责问的意思,叶逸风被她这一问,立刻想起昨晚的某些片段,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忍不住转头掩饰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嗯,已无大碍了。”
锦瑟听了这话心里也放下了大半儿,然后又板起脸来不高兴的说道:“我想也是。大少爷是把一身的病痛都转嫁到别人身上去了呢。”说着,又横了他一眼,丝毫不输底气的转过身去吩咐珍珠:“准备热水,我要洗澡!出了一身的臭汗,臭死了!”
她故意把后面的两个‘臭’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已有所指。
锦云开那么精明的人岂能听不出女儿的话中之意来?只不过,听明白之后他又倍觉尴尬,老脸有些微红。只得干咳了两声,说道:“瑟瑟,不许任性。洗了澡出来吃饭,爹可等了你一上午了,早饭都没吃呢。”
叶逸风却为了那个‘臭’字而心情好了起来,想想昨晚搂着这丫头睡了一整夜的事情,他的嘴角又情不自禁的的了一点笑意,目光且有挑衅的看了锦云开一眼,心想,父女就是父女,这种同塌而眠的事情,他是绝对争不过自己的。
想到这些,叶逸风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转过身来对着锦云开点头说道:“这丫头还是太任性,让锦先生见笑了。”
锦云开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叶逸风那点心思也看的十分明白。他原想着回他两句嘲讽他一下,你这臭小子才认识我女儿多久,就来我这个长辈面前臭显摆起来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锦云开不是锦瑟,他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很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所以他没有必要跟一个毛头小伙子赌气,何况,他也看到了这个小伙子对自己的女儿是宠爱有加,就看在昨晚他第一时间跳下水去的事情,他也该对他好一些,纵然不能给他什么,和颜悦色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于是锦云开很是客气的微笑点头:“叶公子说哪里话。虽然这丫头多年不在我身边,但她的小性子我还是知道的。这丫头就是喜欢嘴巴上逞强而已,其实那小心眼儿,软着呢。从来看不得别人受罪。她很小的时候,每回看见乞讨的,都会把自己兜儿里的零钱一股脑都倒给人家。这小丫头——如今真是长大了!”后面这句感慨其实完全是反的。锦云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总不能说:这丫头,如今竟变得这么小了……
叶逸风自然听不出锦云开的言外之意,只是淡淡的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锦先生请坐。”
锦云开也不跟叶逸风客气,点点头,转身去椅子上落座。
叶逸风又吩咐门口的丫头:“去厨房说一声,弄一桌上好的酒菜送过来。”
门口的小丫头答应着出去,锦云开轻轻摇头,笑道:“这次老夫能见到女儿,也多亏了叶公子。还未向叶公子道谢呢,真是失礼。叶公子,这份恩情老夫记在心里了。你若有什么需要老夫去做的事情,请尽管吩咐。老夫绝对是义不容辞。”
叶逸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不怕锦先生生气,其实我从心底里是不希望锦先生和锦瑟相遇相认的。我并不觉得你能给她什么。十年前她随着她母亲被卖到梁州去,那时候你甚至自顾不暇。况且,据我所知,锦先生也不仅仅有这么个女儿吧?当初你们郭家被抄的时候,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锦云开已经料到叶逸风会刁难自己,毕竟他已经从这小子阴沉的脸色上看到了他的不甘。不过他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把自己调查的这么彻底。连十年前的事情都查了出来。
一时之间,锦云开还真是有些头痛。
不过也只是一时而已,心念一转,锦云开又微微的笑了:“真是不好意思。叶公子可能不知道,老夫前些日子得了一种怪病,醒来后便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索性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却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反正如今我是孤身一人,之前的妻子儿女嫁的嫁,走的走,一个也不在身边了。再说之前的那些旧事,也没什么意思了。”
叶逸风这回到时会心的笑了:“那么说,锦瑟是您女儿的事情,我们也就可以揭过去,一字不提了?”
锦云开却没有叶逸风想象中的慌乱,反而是笑的越发的淡定,他接过丫头奉上来的香茶,轻轻地嗅了嗅茶香,方转头看着叶逸风,说道:“很是遗憾,就算我把此事揭过去一字不提,恐怕瑟瑟那孩子也不会忘了我是她的父亲的。”
叶逸风差点没被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