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铄的眼睛里有怜悯惋惜的神色悄然闪过,之后笑着点点头,说道:“不记得也无所谓了。反正有大哥疼你。还有我,以后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愿意疼你的。”
锦瑟很是怪异的看了欧阳铄一眼,迟疑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了?怎么说话这么怪啊?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好了,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欧阳铄下午的时候刚刚听蓝苍云说有手下在通州找到了锦瑟的生父。那个曾经是书香门第贵公子的男人如今落魄无依,在一个小镇子上当私塾先生,最近得了一种怪病,总爱胡说八道的,言谈举止十分的怪异,镇子上的人怕他教坏了孩子,已经把他赶出了私塾。
蓝苍云这话是跟叶逸风说的,当时叶逸风只是摆摆手说:锦瑟已经跟他无关。此事无需再提及。
可是欧阳铄总是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脑子里装着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肯定跟她的父亲有关的。原本他也觉得那个把她输给大哥的赌鬼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所以才怂恿三哥派人去查她的生父,想不到结果却如此令人失望。
欧阳铄也觉得,如果弄个傻子来给她当父亲的话,还不如现在这样好呢。所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决定听从大哥的话,把此事一直瞒到底。
锦瑟是个小鬼灵精,她看欧阳铄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有事儿瞒着自己,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他能代表着叶逸风兄弟几个去跟官府的那些人打交道是因为大家一半惧于他的身份,一半被他甜美的脸蛋儿给迷惑,剩下的几分清明也被他们开出的诱惑所迷惑了。
而锦瑟正好对他这几个杀手锏都不敏感,再加上她从小也是在豪门中长大,察言观色这东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所以欧阳铄的心事哪里能够瞒得过锦瑟的眼睛。
只是这小子这会儿不说,锦瑟也没心思审问他。她想着他那些牛黄狗宝无非都是他们兄弟们的事情,或许还跟玉花穗有关,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锦瑟所关心的,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哪有那个闲心思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欧阳铄见锦瑟懒洋洋的没有接那点心盒子的意思,便微微笑道:“干嘛呀?还跟吃的过不去了?”
锦瑟摇头哼道:“我不要吃点心。你跟我耍奸计,这会儿用几块点心把我打发了,等会儿有了好吃的我只能瞪着眼看你吃,自己却吃不下去。我才不要上这种当呢。”
欧阳铄失笑道:“你还真的是鬼精灵。”
锦瑟瞥了他一眼,心道姐姐这是聪明伶俐不为眼前的小恩小惠所动,姐的眼睛盯着的是大利益。这都不懂,怎么在商场中混呢。
马车出了别院这条街转到了一条繁华的街上。街道两边都是玲珑别致的小楼,一溜儿都挂着大红灯笼,隐约可听见小楼上笑语连连,轻歌曼舞。锦瑟皱着眉头坐直了身子,抬手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去,果然见街上来往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而每家每户的门口却都站着三两个妖艳女子,或掩嘴偷笑,或大方的拉扯,一个个儿都卖尽风骚招惹街上来往的男人们。
“又是青楼?”锦瑟放下车窗帘子来回头看着欧阳铄,摇头叹息:“我说四少爷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是不学好呢。三天两头的逛青楼妓院,啧啧……之前在梁州你放肆放肆也就罢了,怎么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收敛?你也不怕你那个做王爷的姨夫把你捉了去揍屁股啊?”
欧阳铄笑道:“我姨夫才不管我这个呢。他管好他自己就行了。嘿嘿……”
锦瑟看他那得瑟的小样,脑子里立刻反应出一种现象:“难道六王爷是个妻管严?”
欧阳铄一愣,很是不解的问道:“什么气管炎?”
锦瑟被他那一本正经求知好学的模样给笑得一塌糊涂,歪倒在马车的车棚上咯咯笑道:“没什么,我说着玩的。”
然而欧阳铄已经反映过来了,他抬手在锦瑟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头,笑骂道:“妻——管严!亏你想得出来,若是让王爷听见这话,还不得气个半死啊!”
锦瑟看他笑得那贼样,捂着额头皱着眉毛哼道:“我说我自从跟你们这些人混之后人就变得傻不拉及的呢,都是被你们给敲的。这是什么习惯嘛,一个两个都喜欢敲人家的脑门……”
马车已经在一个十分雅致的院落跟前停下来,欧阳铄用手里的扇子挑开门帘看了看,回头说道:“到了,走,吃东西去。”
锦瑟一听吃东西立刻来了精神,起身跟着欧阳铄下了马车。
黑漆大门,白墙青瓦,雕着精致花纹的瓦当整整齐齐的一字排过去,圈起一栋别致的院落。锦瑟和欧阳铄一下马车,大门里便迎出了两个清秀的小厮,二人穿着一致的青衫,头戴青色小帽,虽然说不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但也算是整齐干净的人物儿。
锦瑟忙抬手碰了碰欧阳铄,轻声问道:“这儿该不是男妓馆儿吧?”
欧阳铄好笑的说道:“如果是男妓馆我敢带你来么?回去大哥还不把我大卸八块啊!”
锦瑟笑了笑,没敢再说话。只随着欧阳铄一起进了院子。
这里好像还没有开张的样子,里面虽然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一个客人。姑娘们偶尔经过都是排成一队一行的,穿着轻纱薄衫,一个个眉目如画,衣香鬓影,在琳琅的灯光里恍若天仙。
锦瑟不禁感慨当今社会应该也算是繁华盛世了,不然一个妓院如何能弄成这幅样子?
欧阳铄一进来,立刻有一个穿着月白锦缎斜襟褙子梳着油光乌亮发髻的女人迎出来,染着鲜红指甲的手里捏着一方素白的巾帕,上前来深深一福,粉面含笑:“奴婢给四少爷请安。四少爷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都安排好了。四少爷里面请。”
欧阳铄笑了笑,指着穿着一身男子衣衫的锦瑟说道:“这是我朋友,叫五少爷。”
那女人忙上前给锦瑟行礼,按照欧阳铄的吩咐:“奴婢金花给五少爷请安了。”
锦瑟暗暗地咬牙,心想姐这会儿就排行老五了呀?脸上却带着淡然的微笑,学着欧阳铄的样子把手中的折扇一抬,说道:“起来吧。”
欧阳铄侧脸看着她像模像样的表演,不由得一乐:“得了,金花儿,五少爷可是美食的行家。你今儿准备的饭菜若是能打发五少爷满意,我大哥那里你就不用担心了。”
老鸨金花一听这话更是把锦瑟当成了贵宾,忙福身笑道:“那今晚就有劳五少爷了。待会儿多提宝贵意见哟。”
锦瑟笑着摇摇头,说道:“我跟你们大少爷不熟,你可别听你们家四少爷的话。小心走偏了路回头哭都找不到地方。”
老鸨自然不会相信锦瑟的话。四少爷可是她的主子,她质疑谁也不会质疑四个主子里面最纯真最善良最俊秀最好说话的四少爷啊。
欧阳铄带着锦瑟在这小院子里大致的溜了一圈,最后上了主楼最高的第三层。在挂着淡青色纱帐的一溜儿长窗前落座。老鸨立刻招呼两个花儿一样的妙龄少女上前来端茶倒水。
锦瑟端坐在欧阳铄对面,虽然看上去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可是她那种镇定自若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给欧阳铄。连老鸨都不敢小觑了她,何况两个尚未接客的姑娘。
桌案是矮几,欧阳铄和锦瑟都是脱了鞋子盘膝而坐。酒菜一样一样的摆上来,并不多,只有四个凉菜,四个热菜,另有两样点心,一个热汤。难得的是餐具十分的讲究,看上去卖相十分的雅致。两边的姑娘便半跪在毯子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银丝缧花的酒壶分别给二人斟上了琥珀色的美酒。
锦瑟端起酒杯闻了闻酒香,点头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只是不知这酒是不是用郁金香浸制的兰陵美酒?”
欧阳铄笑道:“我果然没有白带你来。你居然一闻就知道这酒的来历。啧啧——哥哥我没看错人。来,咱们先干一杯。”
锦瑟笑着摇摇头,端起酒杯来只浅浅的尝了一点,让酒的滋味在舌尖萦绕,渐渐地满口至喉间,她只是微微的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欧阳铄却已经把一杯酒喝尽了,看着她如此模样,因问:“怎么,觉得这酒不正宗?”
锦瑟沉吟了片刻,叹道:“兰陵美酒的酿造工艺精细,独树一帜,需经整米、淘洗,煮米、凉饭糖化,下缸加酒、封缸贮存、起酒等制作过程。制作原料选择严格.黍子以当年新黍为最好,要求颗粒饱满,形状整齐齐,不霉不烂,无秕无稷,光泽有亮,淀粉含量在六成以上,美酒用曲必须是储存期较长的中温曲,曲香浓郁,糟化力在三成以上。美酒与白酒的生产有别。其成本比白酒高。生产50斤兰陵美酒,需要90斤优质的兰陵白酒,30斤粘黍米、9斤酒曲、1.5斤大枣,酿造周期至少210天。”
欧阳铄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你都知道?”
锦瑟心道这还要感谢我那个变态的爷爷,他酷爱喝酒,名酒之中他最爱兰陵美酒,但真正的兰陵美酒十分难得,父亲费了好大得劲儿才从二十一世纪的山东省苍山县兰陵古镇上寻得了一个酿酒世家的老人,每年为爷爷专酿一百斤兰陵美酒。所以自己才会知道这个。若是换了别的,除了红酒,其他的自己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实话不能说,锦瑟深知多言多祸事的道理,选择三缄其口,只是微微笑了笑,转了话题:“这酒的配方是不错。不过用错了一样东西,所以味道差了很远。没喝过真正的兰陵美酒的人自然喝不出来,若是喝过了,那种甘醇的美味终身难忘,定然不会被这酒给蒙混过去。”
欧阳铄来了兴致,忙问:“哪一样东西不对?”
锦瑟笑道:“白酒不对。这酒酿的时候用的不是正宗的兰陵白酒。”
“哦?”欧阳铄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老鸨金花。敛了笑容问道:“怎么回事儿?大哥不是说要弄正宗的兰陵美酒么?”
金花忙屈膝跪在地上,苍白着脸色回道:“回四少爷,这白酒是六安带着人去兰陵镇运回来的。我们的的确确是按照少爷给的方子自己酿造的。这位五少爷刚刚也说了,咱们这和方子是不错,是这白酒出了问题,这事儿奴婢真的不知内情,还要把六安叫来问问才行。”
欧阳铄立刻吩咐:“去叫六安这畜生进来!这狗奴才居然敢耍起花腔来了,真是欠收拾!”
锦瑟看着欧阳铄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模样,这会儿发起怒来却另有一种威慑力,心中暗暗地感慨着,到底是平南王府的人,身上那股气势自然是与生俱来,这会儿他一生气,连自己也笑不出来了呢。
立刻有人去传了六安来。这期间金花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辩解。旁边服侍的两位姑娘更是乖乖的跪坐在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也不敢喘。
锦瑟微微叹了口气,自顾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清炒菜心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觉得味道还可以,又在鸡汤里捞了一片火腿放在嘴巴里。到底是饿的缘故,吃了这点东西肚子里越发的饿了,见旁边的姑娘还不动手,只得自己拿了汤勺去盛汤喝。
欧阳铄生气的瞪着锦瑟旁边的那个姑娘:“你傻了么?!”
那姑娘被吓得一个激灵,忙跪直了身子拿过锦瑟手里的汤匙,低声说道:“奴婢该死,请五少爷恕罪。”
锦瑟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没事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此言一出,欧阳铄心里的怒气便像是扎了一针的气球一样,噗的一下子没有了。
他无奈的笑笑,看了一眼十分平静的锦瑟,终于体会到了大哥为何那么宠她。这丫头,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会让人在生气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
好像那些把人气得要死的事情在她眼前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一个一笑而过的笑话而已。
欧阳铄一笑,屋子里的众人都暗暗地出了一口气。金花暗暗地叹道,谁说四少爷是最好说话的人?这位四少爷平日里笑呵呵的跟个小佛爷似的,却不想也是个厉害的性子。一发怒,那张如花一般的小脸一沉自然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啊!
六安被带上来,锦瑟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面色白净,一看便是个机灵的家伙,但却并不是奸诈之辈。
来的路上早有人把四少爷发怒的事情说给了他听,六安磕头之后便连声说道:“奴才是按照几位少爷的吩咐,去兰陵古镇上收的兰陵白酒。那两家酿酒的人奴才都记着呢。而且这两家酒坊都跟咱们签了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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